第四章 我行我就上
張嶸忍不住了。
作為導師，他必須開口點評。
而作為一個實力派演員，他也無法昧著良心稱贊這段尬到摳腳趾的表演。
張嶸是個專業的演員，演戲是他引以為傲的能力，也是他從小到大一直在追求的夢想，堅持的信念。
他絕對無法容忍有人褻瀆他一直珍愛的表演舞臺。
所以，在看到一段毫無專業性可言的表演時，他是絕對不能裝作沒看到，甚至還說出違心的話來的。
不敢去看通道口的霞姐，他知道，霞姐這會兒肯定想掐死他。
但這可不算任性亂來啊！他這是對一段不專業表演的嚴肅批判！
待現場的嘩然聲逐漸降低，張嶸正色繼續開口：“什么是演員？或者說，演技是什么？我認為，所謂演技，就是能夠精準表演出一個人物在特定的時間、環境中的特定表現和心理狀態的能力，而能做到這點的，就足以稱之為一名演員。
但很可惜，我認為在剛才的這段表演中，兩位演員都沒能做到，夏夢怡的表現尤為的差。
在原劇情中，如夢這個角色，是個很果斷、大膽的女性形象，她勇于追求自己的愛情，所以毅然選擇和李少爺私奔。
但她整個人的底色并不是你表現出的癡情，而是絕望和悲涼。
她出身青樓，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深諳歡場上的逢場作戲，直到她遇到了李少爺。
她以為他不一樣，他對自己一片癡心，許下了海誓山盟，她相信了愛情，但最終的結果是李少爺決定拋棄她，和所有歡場上的男人一樣。
她早就厭倦了青樓的生活，如果沒有李少爺，她或許早就死了。
是李少爺用愛情燃起了她對生活的向往，但也是李少爺親手毀滅了這種向往。
她本可忍受黑暗，如果她不曾見過陽光。
所以，她自殺并不是因為李少爺，而是因為對愛情和生活的絕望，她的絕望是從始至終的…”
聽著他的講解，現場觀眾從最初的戲謔變得認真，繼而認可的點起了頭來。
說得有道理啊！
好像就是這么回事兒！
三位導師驚訝的看著他，仿佛第一天認識他。
你丫不是個小鮮肉么？怎么像個表演大師似的分析起人物來了？還分析得頭頭是道？
現場導演面面相覷，劇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以張嶸的脾氣，不是應該直接炮轟，雙方撕成一團么？
怎么正兒八經的從演技和人物上點評起來了？還點評得像模像樣的。
而且效果還不錯，沒看陳戈都快氣炸了嗎？
霞姐松了口氣，心臟卻依舊隆隆猛跳。
她驚訝的看著張嶸自信點評的樣子，心中欣慰。
孩子長大了啊！終于成熟些了。
看來這一年來，張嶸是真的在努力，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有這種眼力和見解了。
舞臺上，夏夢怡面色慘白，忍不住看向了陳戈。
陳戈面色鐵青，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心虛的別過了視線。
失望的收回眼神，夏夢怡攥緊了拳頭，整個人微微顫抖了起來。
看著張嶸侃侃而談，陳戈面色愈發難看，整個人有些坐立不安。
他怎么敢？
這個愣頭青！
被封殺了一年，還不長記性嗎？
真是該死！
死死盯著張嶸，陳戈心中怒火翻騰。
我放你一馬，不想趕盡殺絕，你還主動來薅我的虎須，真是沒死過！
好！那我就讓你再長長記性！
待張嶸點評暫歇，陳戈忽然鼓起了掌。
他的掌聲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沒想到張嶸導師對這部電影有這么深的理解，看來是下過功夫的。”
陳戈刻意在“導師”二字上加重了語氣，伴隨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嘲諷。
而他說張嶸下過功夫，顯然以為張嶸是刻意研究過臺本，來想方設法惡心他，報當年之仇的。
明知道夏夢怡是他帶來節目鍍金的，還用這么尖銳的點評來攻擊她，還說她不是個合格的演員，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他的臉嗎？
盯著張嶸，他刻意夸贊：“張嶸導師是個非常有天賦的演員，從外表上就可以看出來，我們圈里叫老天爺賞飯吃，就這張臉，已經超越了圈內99%的演員了！”
這老小子不是好東西，是想捧殺我么？
張嶸看著他，隱約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果然，夾槍帶棒的夸了張嶸一通后，陳戈話鋒一轉：“所以我認為，挑戰演員既然來到了這個舞臺，就要抱著學習的態度，我建議張嶸導師可以上臺親自上臺指導一下這些年輕的演員，最好是親自演一遍，給小夏做個示范，也教教她怎么演戲，大家想不想看？”
“想！”
觀眾們被他挑起了興趣，跟著他鼓起掌來，興致勃勃的看著張嶸，期待他會如何應對。
陳戈似笑非笑的看著張嶸，心中冷笑。
你不是喜歡裝逼么？去呀！上臺裝逼去呀！
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你那三腳貓的演技，也好意思說人家演得差？你行你上啊？
見張嶸默不作聲，他又添了一把火：“張嶸導師有點不好意思啊？哈哈！來！大家給張嶸導師鼓鼓掌，鼓勵鼓勵！”
他帶頭鼓起掌來，攛掇著觀眾一起聲援，逼張嶸上臺。
張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罵。
這老小子真是一肚子壞水兒，讓我親自演一遍，豈不是讓我演一個女人？
他想拒絕，但已經被架在這里，他如果拒絕，那就是露怯，剛才的點評就等于白點評了，觀眾也會當個笑話聽。
你說人家演得不好，那你自己上啊？
聽著身后觀眾的呼喊聲，張嶸眼神一凝。
不就是演戲么？我還沒怕過誰！我行我就上！
整理了下衣領，他直接站起身來。
現場一片歡呼。
“給特寫！”
現場導演沖對麥克風大吼指揮，十分激動。
這小子還真敢上啊？
也太剛了吧？
這節目錄得可太精彩了！第一期的收視率肯定得爆啊！
霞姐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剛才說的成熟呢？怎么又沖動起來了？
要是上去演砸了，那可就徹底完蛋了啊！
導師席上，徐震笑瞇瞇的看著張嶸，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王璇疑惑的瞅著他，眼中滿是質疑。
謝佳琪微笑鼓著掌，低聲給張嶸打氣：“加油，好好演。”
張嶸有些意外，輕輕點了點頭，走下導師席，向舞臺走去。
攝影師坐在攝影車上，一路跟隨拍攝，從張嶸修長勻稱的身形到精致面容的特寫，紛紛被記錄在了攝影機里。
來到舞臺中央，張嶸看了眼面色蒼白，忐忑不安的夏夢怡。
沒有說什么，他直接轉身，沖導演吩咐：“給我一套戲服，一頂假發。”
導演組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進行安排。
轉臉看向飾演李少爺的劉清泉，張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劉清泉有些忐忑，他也聽說過張嶸的傳聞，面對這個脾氣火爆的愣頭青小鮮肉，他也有些緊張。
可千萬別牽扯到我身上啊！
要是得罪了陳戈導演，我可真沒法混了。
對照記憶，張嶸記起了他的資料。
劉清泉也是一個練習生，是一個中型經紀公司推捧的新人，出道才剛滿一年。
他的各方面條件雖然離張嶸差得遠，但在公司里也算是個不錯的苗子。
公司送他來參加這檔綜藝節目，顯然也是想讓他刷個存在感。
從他剛才的演技來說，也還算可圈可點，并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略一思索，張嶸便沖他吩咐：“你待會兒幫我對個戲。”
劉清泉愣了下，下意識的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但剛一答應，他就后悔了。
靠！我為什么要答應他？
有麻煩都不知道躲，我可真笨！
但已經答應的事，他也沒法反悔，只能懊惱的站在一旁，管理表情。
“我先給你說一下戲，你仔細聽著。”
趁著等候服裝組取戲服的時間，張嶸叫過劉清泉，給他說著待會兒要演的戲份。
他不打算演原版，他要把劇本都徹底改掉！
“你還是李少爺，為了如煙離家出走，和如煙私奔。你們二人同居后，經濟拮據，加上又染食了鴉片，愈發入不敷出。
你想要去戲園學戲，多少掙點錢養家糊口。但你辛苦伺候師父，端茶送水，捏腰捶腿，卻也只混了個龍套角色，出頭遙遙無期。
你家里人得知了這件事，來到戲園看到了你，大發雷霆，命令你馬上回去，你遲疑了。
如煙意識到，你們的恩愛沒多久了，她不肯屈從命運，決定抗爭到底，她要求你和她一同吞食生鴉片殉情，你害怕了。
如煙吞食生鴉片，一命嗚呼，而你卻因為偷偷吐了出來，被人救下，茍活了下來…”
張嶸講述著戲份，心情逐漸平靜。
這讓他像是回到了拍攝現場，感覺無比熟悉。
他所訴說的戲份通過擴音器傳遞到了每一個觀眾的耳中，觀眾們越聽越疑惑，這劇情和原版根本不一樣啊？
李少爺沒殉情，如煙卻死了？
如煙在黃泉路上等了李少爺五十年，還上來找他？
這完全是另一部電影吧？
不過，聽起來比原版還有意思呢！
導師席上，謝佳琪雙手托腮，認真聽著，雙眼晶瑩，像是有淚花泛動，她已經將自己代入了劇情中的如煙，迅速入戲了。
飛行導演席位上，陳戈一臉鐵青，驚怒無比。
這個王八蛋！居然敢改編我的劇本？！
而且…還比我原版還改得好？
我就知道他是有備而來！
張嶸講完了戲份，道具組也將服裝道具送了過來。
服裝師捧著一襲古裝白紗裙送到了張嶸面前，他看著眼前的女裝，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一穿越過來就要穿女裝？要不要玩這么狠啊？
但事已至此，他已經沒了退路，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在服裝師的幫助下，他直接把白紗裙套在了西裝外面，然后戴上了一頂古裝長發。
化妝師本想幫他補一下妝，但卻被他拒絕了。
穿女裝就已經很尷尬了，化濃妝就不必了。
工作人員匆匆下臺，張嶸深吸了口氣，緩緩回過身來。
等得有些不耐煩的觀眾們正在竊竊私語，工作人員也在互相交流著，但隨著張嶸的轉身，現場霎時間便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當中，落針可聞。
怎么？難道很丑嗎？
張嶸有些疑惑。
但下一刻，一陣驚呼聲便爆發了出來。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