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二貴的態度,李曉榮突然不難過了。
她霍然起身,冷眼望著圍著自己的婆婆姥姥,指了指陳鴻的冰棺,恨聲道:“他怎么死的,你們應該去問他!”
“你這是說什么話?”一個婆婆氣得渾身發抖,就要拿著拐杖朝李曉榮抽去。
胥小寶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拐杖,用力一扯,那婆婆順勢就倒地不起!
李曉榮看見老人倒地,暗叫糟糕,知道胥小寶是維護自己,也就懶得這時候說什么。
突然——眼前一黑,四周只有兩盞安全指示燈亮起。
這是停電了?
只見人影晃動,然后就是哎呦聲起。
“誰!誰打我?”
“哎呦,我的腳!”
“鬼!是不是有鬼!”
然后是哭喊聲,罵娘聲,尖叫聲,口哨聲,喊人聲,黑暗之中就像亂成了一鍋粥一樣。
就在李曉榮莫名其妙的時候,穆玉珍的聲音在她身后輕聲道:“榮姐,不要慌,是小胥。”
說完拉著她退到了冰棺一角。
“管事的呢?管事的死哪里去了?”只聽見陳二貴厲聲嚷道。
一道雪亮的手電光射來,只聽有人沒好氣道:“慌什么慌?你們這里負荷超載,開關跳閘了。”
突然,眼前驟然一亮,來電了。
那四個婆婆姥姥有兩個躺在地上,另兩個傻了一樣的手里顫顫巍巍的提著兩塊冰。
看樣子是受到了驚嚇,嘴角哆嗦,都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馬上就有人附身過來,扶人的扶人,喊人的喊人,圍著那四個婆婆姥姥打轉,生怕她們會一命嗚呼一樣。
陳二貴氣沖沖的就朝李曉榮疾步過來,冷聲道:“你就是這樣接待客人的?”
李曉榮心里也是驚惶未定,但是聽到陳二貴的質問,心里騰地一下火氣就來了,冷聲道:“我哪里做得不妥了,就連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也做到了,你還想要我怎么樣?”
陳二貴哼了一聲,朝胥小寶指了指,道:“他上躥下跳的別以為我沒看到。這幾個老人都是陳家的老祖宗,要是有一個什么好歹,你們就等著養老送終吧。”
李曉榮看了看那些婆婆姥姥,心里對她們無比厭惡,冷聲道:“你空說無憑,還是報警吧!”
陳二貴冷聲道:“那就等著瞧!”
這時候,有兩個人朝陳二貴道:“二叔,大姑奶奶腳好像崴了,現在怎么辦?”
另一個人也朝陳二貴道:“貴叔,我奶奶手里的冰塊哪里來的?”
陳二貴朝冰棺看了一眼,冷冷望著胥小寶道:“你弄的?”
胥小寶一臉無辜的樣子搖頭道:“你話可不能亂說的,我一直在這這里動都沒動一下。”
陳二貴指了指李曉榮道:“那你負責送她們去醫院吧。”
李曉榮扭頭不看她,而是朝穆玉珍道:“打120電話。”
穆玉珍看李曉榮一臉認真的樣子,于是拿出手機撥打看急救電話,大致說明了一下情況,急救中心答復會馬上安排急救車過來接人。
說話間,音樂聲,唱經聲,敲鑼打鼓聲再次響起,陳二貴指了指李曉榮,冷聲道:“你就打算讓客人干坐著,什么都不準備的嗎?”
李曉榮一呆,暗想自己還要準備什么?
不都是按你的要求做的嗎?
是要準備宵夜嗎?
想到這,李曉榮朝胥小寶道:“你去看看食堂有沒有宵夜吃。”
陳二貴冷聲道:“不止這些。還要備些瓜子花生水果,煙酒也是必須的。就一些粗茶寡水,你也不嫌寒酸啊?”
李曉榮一聽有些委屈,可這委屈一閃而沒。
她確實不知道還要準備這些,于是很誠懇道:“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要準備這些。我會安排人馬上去采購,以最快的速度補上來。”
她想了想,不恥下問的朝陳二貴道:“那我應該準備什么樣的煙,什么樣的酒?”
陳二貴冷笑一聲后道:“煙最差要黃芙蓉王,酒起碼要湘泉酒鬼酒,”
李曉榮知道一條黃芙蓉王的價格,暗想這要買多少條啊?
不過她沒做聲,陳二貴無非是不懷好意的要自己多花錢,于是緩緩點了點頭。
然后朝胥小寶道:“小胥,你先去看看食堂有沒有宵夜,等下你去安排這些煙酒。”
胥小寶看了陳二貴一眼,點了點頭。
陳二貴見狀不再說什么,打人的那個婆婆昏厥了過去,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加之剛才停電的事情確實有些詭異,他好像也不能確定這些婆婆姥姥的是自己摔倒的,還是被人推到的。
而那些婆婆姥姥好像也受了驚嚇,被人安排去休息室,也都沒說什么。
李曉榮見沒人來煩自己,也就坐在了冰棺一側的椅子上,心里在想這才是開始,但也已經過去了一大半了,怎么著也要咬牙堅持剩下的兩天兩夜。
胥小寶很快從食堂回來,還帶來了兩份面條給李曉榮和穆玉珍。說現在還有宵夜,要去的速度,過了一點食堂就關門了。
李曉榮點了點頭,讓胥小寶去和陳二貴說。
穆玉珍則問李曉榮要不要吃點宵夜。
李曉榮哪有心思吃東西,搖了搖頭,讓胥小寶去賓館將剩下的那六萬元錢去采購需要有的東西。
胥小寶剛走,突然又停電了。
突然的靜謐和黑暗,讓李曉榮反而多了一份安寧。
很快又有人開始罵罵咧咧,聽聲音好像是陳鶴的。
李曉榮懶得動,更將這罵聲忽略。
這次停電過了數分鐘才來,陳二貴居然也沒來質問李曉榮。
不知道是知道質問沒用,還是懶得去費這個勁。
后來就聽見陳鶴客客氣氣的請大家伙想去食堂宵夜。
連那些和尚道士也跟著去宵夜了。
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李曉榮和穆玉珍兩個人,李曉榮突然有一種瘆人的不安。
穆玉珍好像很餓了,嗤嗤的發出吃面的聲響,讓李曉榮沒有那么害怕。
突然,只聽見什么倒地的巨響,嚇得李曉榮寒毛直豎,心差點就要跳出來。
她不信世間有鬼,但是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響動,李曉榮身心全部恐懼包裹,要不是有穆玉珍相陪,李曉榮真懷疑自己會被嚇死過去。
“誰!?”穆玉珍起身冷喝一聲,只聽見又是一聲響動——這時候來電了,居然是一只黑狗在嗅著道士桌下的一塊污濁的肉包子。
李曉榮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氣,有種想打死這黑狗的沖動。
那黑狗瞧見穆玉珍起身,極為護食的朝她呲牙。
穆玉珍看了看李曉榮,見她嚇得面無人色,于是提起凳子就朝黑狗走去。
黑狗呲牙大吠,看上去極為兇悍。
穆玉珍冷眼望著黑狗,提著凳子毫不畏懼的走近。
黑狗好像有了危機感,低沉地吼了一聲,然后叼起肉包子就溜了。
這時候電話響鈴,是孫敬打來的,是來確認胥小寶來取錢的。
李曉榮讓孫敬將錢給胥小寶,然后問了問媛媛睡得怎么樣。
孫敬回答兩人都好,李曉榮就讓她早點休息,明天要替穆玉珍。
穆玉珍看見李曉榮的面沒動一下,就拿起來繼續吃,吃完之后,才輕聲道:“榮姐,剛才那些老人真的很可惡。那兩個老人手里的冰塊是我塞給她們的,估計把她們嚇傻了。”
李曉榮嘆了口氣,正要說話,瞧見兩個人在門口探了探頭,穆玉珍馬上輕聲道:“是陳鵬妻子的娘家人。”
李曉榮心里一動,整個人去一動不動,靜靜望著他們。
暗想他們要是進來,自己也裝作沒看見。
那兩個人探了兩次頭后,就走了。
李曉榮不明白他們什么意思,朝穆玉珍道:“你一路上沒有發現陳鵬嗎?”
穆玉珍搖頭道:“沒有看見。那陳鵬的妻子應該一直在打陳鵬的電話,好像一直沒有打通。”
奇怪,這陳鵬去了哪里呢?
難道還在馮德志的手里?
如果是這樣,那陳二貴豈不是要反過來告他非法拘禁?
自己要不要提醒馮德志呢?
李曉榮想了想,還是給馮德志打了過去。
接通后,馮德志居然坦承兩次停電都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想讓陳二貴暴跳如雷,然后他就有借口開挑事。
原來停電是故意為之。
那就是說,他們的事情根本就沒了結。
那就讓他們去鬧騰去吧!
但是,這會不會影響到自己辦完喪事呢?
還有,這馮德志為什么要將這些告訴自己?
難道是在試探自己的反應?
李曉榮心轉數念后,完全否決了自己一開始的想法,而是淡淡問道:“如果他們不找你,你就這樣一直停電嗎?”
馮德志道:“他們不來找我,說明他們心虛,那我就再直接一點。”
李曉榮淡淡道:“我有一個線索,你知道你有沒有膽子去挑事。”
馮德志道:“說,只要是關于陳家人的,我都樂意去挑事。”
李曉榮朝穆玉珍道:“陳鵬他老婆的電話是多少?”
穆玉珍報出了陳鵬老婆的電話號碼。李曉榮復述了一遍給馮德志。
然后又將陳鵬老婆娘家人來了不少,是兩臺什么樣的車都告訴了馮德志。
馮德志聽完之后緩緩才道:“你是不是也在利用我?”
李曉榮一呆,馬上不客氣道:“你不要想多了。你愿意做自己的事情就去做,你不愿意的話,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馮德志聽到李曉榮這樣說,居然笑了笑,然后就掛了電話。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急促而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
隨后有四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走了進來,看了看李曉榮和穆玉珍后,客氣的問道:“不舒服的老人家在哪里?”
李曉榮沒做聲,朝穆玉珍努嘴,朝休息看了一眼。
穆玉珍明白了李曉榮的意思,上前道:“她們在休息室。不過,她們的家屬好像都不在這里。”
一個戴眼鏡的男子道:“先救人吧,她們家屬知道了會趕去醫院的。”
說完就朝休息室推門進去,看見兩個婆婆躺在沙發上,于是就示意要做一個簡單的檢查。
檢查完了之后,那戴眼鏡的男子道:“好像都沒什么大礙,這也是萬幸,那我們就回饋給指揮中心,完成了出勤任務。”
急救中心的醫護工作者一走,那些吃完宵夜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大堂。
有的三三兩兩說話,有的時不時打量一下李曉榮,有的開始開啟麻將機打起麻將來。
就是沒有一個人前來慰問和關心一下李曉榮。
沒過多久,陳鶴將打包過來的面條送到了休息室后,就冷著臉問李曉榮住宿的事情安排好了沒有。
李曉榮一怔,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沒問這件事辦妥了沒有。
為了保險起見,李曉榮不得不再次打了電話給馮德志,問他房間都安排好了沒有。
馮德志回復是,只要是李曉榮的客人,直接報李曉榮的名字就可以了,在總臺拿房卡就成了。
有了這話,李曉榮將情況轉述給了陳鶴,讓他自己去安排。
正說著,大堂再次停電。
陳鶴氣得不停地罵娘,一邊安撫打牌的客人,一邊惡狠狠的朝李曉榮發火,讓她找人去解決好這件事情。
李曉榮知道是馮德志在搗鬼,她才懶得去趟這渾水呢。
于是借口出來打電話,然后在深秋的夜晚,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穆玉珍像一個影子一樣跟在她的后面。
等大堂來電后,她也再沒有回去,而是靜靜望著大堂里熱鬧場景靜靜的思考自己的事情。
李曉榮覺得自己在不在這里的意義都不大,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當冤大頭出資所有的開銷費用。
原本以為可以順順利利的辦完喪事,現在看來,都是自己想天真了。
陳二貴去宵夜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這顯然很不正常。
陳鵬一直不出現也不正常。
陳鵬妻子的娘家人既然來了,肯定就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難道陳二貴和親家商談這件事去了?
李曉榮不免猶豫要不要推波助瀾一下。
在她看來,自己隱忍不發是錯誤的,而是要伺機而動。
在胥小寶拉著一三輪車的煙酒零吃回來,她打定了主意,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暗地里燒一把火。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越是順著陳家人的意思走,反而越被動。
只有讓他們無暇顧及自己,自己才能自在一點的熬完這幾天。
所以,等胥小寶就煙酒等物品搬進了儲物室后,就讓他去聯系一家打印店。
李曉榮打算將法院的傳票和陳鴻在外面的借條全部復印數十份,然后發傳單一樣揮灑出去,鬧得人盡皆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