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值得

　　太陽高懸，將他的光與熱不偏不倚灑向人間。

　　松香平原，一條大河自北向南砰訇流過，無數支流延伸，沖刷著這片漫無邊際的巨型平原。

　　早些年，河岸兩面都是一人多高的高粱，直到一個生靈的誕生，西面就換上了除臭小能手——折別鶴，也稱吊蘭。

犬族駐地　　一只半人高的健碩犬族傲然挺立，小巧的耳朵分立兩旁，黑寶石般的雙眸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深棕色的鼻頭，尖尖的嘴邊還有鮮血印記，雪白的皮毛翻卷，鮮血淋漓，看起來很是瘆人。

　　在他跟前，一只目光渾濁、瘦得皮包骨頭的犬族正欣慰地看著這族中后輩。

　　這英姿，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族長，我已經擊敗同齡同胞了，你可以派人將唐興接來了吧？”感受到老犬看向自己油膩膩的目光，雪白犬族臭臭有些不自在。

　　聽到唐興的消息后，孤立無援的他第一時間向族里長輩求助，卻遭到了無情拒絕。

　　而眼前的犬族族長，卻聯系自己，為自己設下了考驗，稱只要過關，就調集犬族力量劫囚。

　　雖然覺得這很不靠譜，但想不到其他辦法的臭臭還是從樂淘縣趕回來，參加考驗。

　　犬族族長眼睛一闔，打了個激靈，看著眼前目光逐漸不善的臭臭，他連忙道：“我剛想跟你說來著，他被人接走了。是天人家族，韓家的韓青玄。”

　　臭臭神色一松，他聽唐興說起過，他哥哥唐堂與韓青玄是結義兄弟，既然被韓青玄接走了，想必也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這韓青玄會給唐興安排復讀還是借讀上大學。

　　要是上大學的話，自己得看看能否轉校了。

　　犬族族長嘴巴一扯，有氣無力道：“臭臭，你似乎是松了口氣啊。你有沒有想過，韓家，那是天人家族，他們的子弟會屈尊與一個平民子弟相交？更是認作結拜大哥？

　　你知道那唐堂為什么會被全國通緝嗎？你知道這里面隱藏著的秘密嗎？那時候，那韓青玄要是想保住唐堂，不過是輕而易舉，可是他在哪？你猜猜這是為什么？”

　　他那渾濁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雖然問的這些問題，他自己一個也不知道。

　　但他那睿智的眼神，以及胸有成竹的態度，讓臭臭心中一陣發寒。

　　臭臭臉色一沉，他張開嘴，露出一口尖銳的牙齒，冷聲問道：“族長爺爺，你幾個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想吧。現在這唐興落到韓家的手中，我犬族可不想挑起兩族之爭。

　　臭臭，這次，算是族長爺爺對不住你了。”犬族族長語氣歉然道。

　　自己當時就有想，天人嫡系怎么會與平民結拜，本以為是唐興哥哥的天賦引起了天人家族的注意，這才如此。

　　現在看來，是早有針對了。

　　那唐興怎么辦？

　　就這么看著他深陷囹圄嗎？

　　臭臭黑色的獸瞳倒映著犬族族長瘦弱不堪的身影，他的爪子從肉墊種慢慢伸出。這么虛弱，應該沒什么戰斗力了吧？我要是劫持他…

　　不行，聽聞族長爺爺以前是扶搖境，現在看起來身體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但自保的能力肯定還是有的。再說，這是族中重地，一定有強者守護著。

　　臭臭不舍地收回爪子，眸中幽光散去。

　　他強擠出一張笑臉，悄悄挪上前，望著腦袋微側，行將就木的族長，他甩著尾巴，語氣親昵道：“族長爺爺，我記得我們犬族也有天人老祖坐鎮吧？雖然與我們不是一脈，但同為犬族…”

　　“夠了！我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人族，就請出與我手足相交、相互扶持的堂表兄。”犬族族長瞇著眼，義正言辭地打斷道。

　　哼！真以為我老眼昏花沒發現嗎？你剛伸爪子想干嘛？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臭臭眼前一亮，堂表兄？手足相交？

　　難怪這家伙明明都這么衰弱了還不退位，族里也沒不滿的聲音，原來是與天人老祖沾親帶故。

　　臭臭深吸一口氣，眸中露出決然之色，他上前拜下，頭部著地，懇求道：“族長爺爺，我在回來路上聽到長輩說起，我們犬族天人老祖也設下了一個考驗，若能通過，可面見老祖，提出自己的請求。

　　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老祖都會應允，不知是真是假？若是我通過考核，能否請老祖替我從韓家討回唐興？”

　　犬族族長眼睛一立，顫巍巍地直起身，又‘撲通’一聲摔在蒲團之上，他掙扎著抬起頭，大聲呵斥道：“胡鬧！那你可知天人考核的難度？在老祖設下的域內，有著無數的各族兇獸，實力強者，通玄九重都有！現在的你進去，只是枉送性命！”

　　他設下的考驗，只是讓族中同輩與臭臭相爭，爭出個同族同輩第一而已，周邊還有族中前輩看護，關鍵時候可以干預，幾乎不會有生命之危。這與天人考驗相比，相去甚遠。

　　臭臭頭部叩地，重復問道：“若是我通過考核，能否請老祖替我從韓家討回唐興？”

　　“死腦筋。”

　　犬族族長這次沒有呵斥，他看出了臭臭的堅持，他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說道：“既然在一年前，沒有天人出手擒拿唐堂，就說明他還沒重要到那種程度，我族天人要討個不那么重要的人的弟弟，有何難？只是臭臭，為了一個人族，值得嗎？”

　　“請族長爺爺為我安排，生死由我，無怨無悔！”臭臭欣喜著。

　　他在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值得。

　　“罷了，既然你堅持，族長爺爺成全你就是。”

向嶺市訓練場　　一支棕色的功夫樁從地表慢慢升起，它的底座是由幾個輪子組成，兩只“手臂”有成人小腿粗，掌狀，其中一只掌心上布著寸許長的倒刺。

　　功夫樁的半身處是一塊水晶亮屏，上面寫著JSB-1號，格擋0，躲避0，有效攻擊0，積分0。

　　唐興老神在在的站樁，兩手自然垂落，好似高人般巍然不動。

　　他那纏滿雙手的繃帶上，緋紅的顏色，無時不在說明著他這些天的凄慘生活。

　　功夫樁移到唐興身前，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樁底伸出兩條“腿”，接口處是一個大大的吸盤，“踩”在兩端，呈三角之勢，而他的雙臂也好似活過來般，變得張牙舞爪起來。

　　功夫樁上的水晶亮屏上的文字也消失不見，只留下功夫樁的型號：JSB-1號幾個大字。

　　JSB-1號的兩只機械手舉起，正對著唐興的胸口處一動不動，而唐興氣沉丹田，站著的馬步越發扎實。

　　他握著拳頭，抬起雙手與機械手相對，二者拳掌距離約莫只有一公分。

　　兩只機械手與樁身連接處傳來一陣細響，機械手開始伸長，拳掌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倒刺幾近觸及唐興拳面的繃帶。

　　唐興收回手，然后四平八穩地打出了一拳，收回，換手，繼續揮出，拳拳帶風。

　　而JSB-1號并沒有多余動作，只是立著。

　　訓練場邊，大黃耷拉著腦袋匍匐在地，懶洋洋道：“這小子進步的速度挺快的，第五次練習，對于拳頭的落點已經掌握到如此程度。”

　　事實上，唐興最近的訓練成果已經讓大黃瞠目結舌，如果在其他人面前，他一定會狠狠地夸贊一番。

　　但在大馬猴面前，為保持自己的矜持以及見過世面的樣子，他將這夸贊的話打了個折上折。

　　一旁頭戴高倍鏡看著唐興身體開始微微后仰的大馬猴卻是翻了個白眼，說道：“掌握太快也未必是好事，今天我特意調節了難度，將每一拳2.5毫米的安全距離調整為1.5毫米。但你看看他現在，除了剛開始掛了彩后，很快就適應過來了。”

　　這些天，大馬猴給唐興的訓練安排，依舊是以體能訓練為主，從最開始的耐力訓練，如負重跑步，到平衡訓練，走平衡木，再到速度訓練，來回反復沖刺等等。

　　在唐興適應之后，又在各項訓練中混合了躲避球、原地抓蒼蠅等來增加反應速度。

　　晚飯過后，就進入了格斗與觀察力的訓練，從最開始最為簡單的打沙包到馬步沖拳…

　　前幾天，每一次到練習馬步沖拳時，唐興雙拳都幾乎報廢。

　　JSB-1號初始狀態開始的功能很單一，就是自動拉近接觸面與人體的距離。

　　在雙方開始后，唐興揮出的拳頭與JSB-1號的倒刺距離一旦超出2.5毫米，那在下一次揮拳前，JSB-1號會自動調節機械手，讓倒刺抵達上一次揮拳的距離外的1毫米。

　　距離過近，傷到手，機械臂會往前伸1毫米。連續三次唐興揮出的拳頭與倒刺的距離都在2.5毫米內，下一次揮拳時，機械臂會往前伸3毫米。

　　最重要的是，這訓練的名字叫做馬步沖拳，也就是唐興需要扎著馬步往前揮拳，腳是無法移動的。

　　這種不斷壓進的訓練法，鍛煉者為了堅持得更久，除了站穩外，身體重心還要不斷后傾，再調動腰胯的力量以及背部的斜方肌、背闊肌等全力配合。

　　訓練的第一天晚上，不到三十拳，唐興就誤將自己的拳頭砸入倒刺之中了，抽出時四指白骨已經顯露。若非程序有調節，倒刺估計就要扎穿指骨了。

　　也不得不承認，藍宇星的醫療水平很高，第二天唐興的傷口就幾近愈合了。

　　吃過苦頭，揮拳小心翼翼的唐興第二次練習依舊沒能堅持多長，就被刮去了不少血肉…

　　可現在才第五天，唐興竟已經游刃有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