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赴一場命運的約
狗眼被亮瞎，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在這之前，因為語文沒學好而日常詞窮的路懷秋，壓根不知道該怎么描述。
直到今天，他明白了。
亮瞎狗眼的感覺，大致上可以形容為——死而后生。
路懷秋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醒過來的。
他只知道。
在他睜開雙眼的那一刻。
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唐雨笙喜極而泣的面龐。
還有她身后那片，如同海上日出般驚心動魄的，熾熱而耀眼的光芒。
——那是星辰家族的提燈，照耀出來的一片星海。
這光芒灼熱得叫人根本無法直視，路懷秋下意識地瞇起了雙眼，嘴角卻微微地翹了起來。
每一個人都穿著黑色的長風衣，雙眼肅穆而敬仰地注視著路懷秋。
而他們的腳下，是一個巨大且復雜的圓陣。
圓陣的中央，則是逐漸蘇醒過來的路懷秋。
“醒了，醒了！”
“大家長醒了！”
“太好了，我們趕上了！”
人群中傳來了由衷而喜悅的聲音。
只有路懷秋揉著還有點發疼的腦袋，一下子沒搞清楚面前的狀況…
就在他還一臉迷惑的同時，卻只見眼前突然飛來了兩只胖乎乎的可愛小白兔。
他的整張臉，便砸進了一團柔軟之中。
“行啦行啦，你們安靜點！”
“都要嚇壞我家老大了！”
唐雨笙把路懷秋像抱玩偶似的塞在懷里，一邊還輕輕地拍打著路懷秋的后背，輕聲道：“別怕別怕，姐姐來了。”
怕倒是不怕…
就是快要被悶死了…
路懷秋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帶球撞人的恐懼。
在唐雨笙的解釋下，路懷秋這才明白先前發生了什么事。
收到路懷秋發來的消息的時候，唐雨笙還在處理最近的事務文件。
因為最近異端滲透進了海城的緣故，這段時間聯盟的每個部門幾乎都在連軸轉地加班。
但唐雨笙連猶豫都沒帶一下，第一反應便是沖出了自己的辦公室，開著保時捷就是一路狂奔，去往路懷秋的手機定位位置。
當他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只見路懷秋已經倒在了墻根前，昏迷了過去。
而他身上的源力，已經是接近枯竭的狀態中了，像是久旱龜裂的河床。
她第一時間施展了自己的月亮井，可路懷秋的傷勢實在過重，普通的治療術根本沒有效果。
“極限治愈術。”
這是當時唐雨笙內心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極限治愈，這是月亮井最為強大的能力之一。
無論目標的傷勢嚴重到何種地步，只要還剩一口氣，甚至只要生命體征消失不算太久…
極限治愈，都能夠將之從死神的手中奪過，起死回生。
但這個能力并沒有那么容易使出。
它需要極其大量的源力加成，才能夠驅動極限治愈陣的生成和運轉。
甚至就連實力并不凡的唐雨笙，也至少需要五十個以上的她同時釋放源力，才有可能啟動得了極限治愈陣。
她就這么把路懷秋抱在懷里，感受著他的體溫逐漸變冷，源力逐漸流逝…
眼睜睜地看著，卻根本無能為力。
這大概是唐雨笙人生中感到最無助的一個晚上了。
整個空曠的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了夜色和雨幕。
“不要死…”
她低聲地重復著。
凝視著這個小肥宅的臉，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家伙對她來說如此重要。
——她也是個沒有家人的人。
母親自小便離世，父親因為男人的承諾而浪跡天涯。
作為星辰的護法，路懷秋，早就已經算是她的家人了。
失去家人的感覺…
真的很糟糕。
然而。
就在唐雨笙萬念俱灰之際。
遼闊而漆黑的夜空之中。
卻忽然之間，綻放出了一片燦若星河的光輝。
唐雨笙有些愣了神。
而當她抬頭仰望天穹的那一刻。
——她看見了路家的天命！
正如同她第一次跟路懷秋見面時的那樣。
天空中的星辰竟排列成了無數奇異的文字和符號，于夜幕之中熠熠生輝，宛如神明揮墨。
直視著那片星海，唐雨笙微微地張了張嘴巴，眼神中盡是驚訝。
緊接著。
在夜色之中，她聽見了無數的聲音。
在雨幕中狂奔時的水花飛濺聲，在屋檐之上起起落落的腳步聲，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電瓶車一路狂飆時的破風聲…
——星辰的獵人，正從整座城市的四面八方，不約而至。
很快。
一個接一個的，小巷子中便涌滿了披著黑色長風衣，帶著提燈的獵人。
在他們之中，有剛好在執勤夜班的小區保安，有還在家里教女兒寫作業的父親，也有在網吧里正龍坑五人團的年輕打工人。
然而。
就在瞥見天穹之上的星海的瞬間。
他們當中的所有人，便都紛紛不約而同地扔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迅速地換上衣服，點燃提燈，沿著夜色一路奔襲而來。
——就像是在赴一場命運的約！
他們甚至不用向唐雨笙詢問情況，便非常默契地走進了極限治愈陣之中。
一個接一個地。
站滿了整個圓陣之中。
——他們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向極限治愈陣中注入他們體內的源力。
很快。
唐雨笙便清晰地看見，圓陣之中的圖案和花紋，漸漸燃起了明亮的光芒。
繼而，像是命運的齒輪一般，徐徐地轉動了起來。
只見躺在圓陣中央的路懷秋。
蒼白如紙的臉上，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恢復血色。
生命體征也逐漸開始重現，四面八方的源力像是溪流一般淌入他的身軀之中，滋潤著他的靈魂和命輪。
整個過程中，所有人都井然有序，默不作聲。
都在竭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默默地釋放著體內的源力，支撐著這個極限治愈陣。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但每每到這個時候，唐雨笙都覺得難以置信。
——站在她面前的，這些第一時間火速趕到的人。
他們的臉龐，看上去都格外地陌生。
這些人，都是平時在家族上鮮少露面，也并不活躍的那群人。
但也是，加入家族最久的那一批人。
星辰家族經歷了許多變遷的更迭，也注入過了很多的新鮮血液。
但這是時代的洪流，是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可有誰能想到。
在最危難的關頭之際，最先挺身而出的人，竟然是這批默默退居二線的老人們呢？
“為什么你們要這么拼命呢？”
如果有人發出這樣的疑問的話。
那么或許在場的所有人，都有著同樣的一個回答。
——我曾經，也被那個叫作星辰的男人拯救過。
而如今。
這場天命，又在夜空中冉冉升起了，宛如一場夢一般的輪回。
那么這一次。
是時候輪到我們來拯救星辰了。
最終。
被注入了足夠的源力的極限治愈陣，也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華。
而路懷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目睹了一場新世界送給他的歡迎儀式。
提燈的光芒把夜色照亮得如同白晝。
而黑衣的獵人們，則不約而同地握拳擊胸，向他齊齊行禮。
“鄧欣，參見大家長！”
“羅煥昀，參見大家長！”
“蘇桂軍，參見大家長！”
無數聲問候，齊齊響起，氣勢如虹。
這讓從未見過這番大場面的路懷秋，都差點受了一驚。
在唐雨笙的攙扶下，路懷秋緩緩地站起了身來，感受著體內逐漸恢復的源力。
極限治愈的能力果真不是蓋的。
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內，路懷秋已經感覺自己的身體快完全痊愈了。
他面朝著身前的人潮，緩緩地抬起了手臂，然后作勢向下壓了壓。
聲潮，剎那間熄滅。
“感謝你們的到來。”
路懷秋的聲音深沉如同鐘鳴：
“那么今天晚上，就拜托各位——”
“跟我一起，殺個痛快吧。”
深夜十二點。
海城阿叔的微博上，又一次踩點更新了一條非常火爆的動態。
標題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狩獵狂歡節。”
剛發布的瞬間，這條動態再次被頂上熱門，頓時傳遍整座海城沙雕網友們的朋友圈。
此時。
原本應當寧靜而平和的夜色之中。
萬家燈火，忽然之間通明了起來。
家家戶戶的所有人，都湊到了窗戶和陽臺面前，看著這座城中，百年難得一遇的景致。
——一支燃著提燈，龐大而浩蕩的隊伍，正高速穿行在海城的街頭，像一條熾熱而兇猛的火龍。
而奔跑在隊伍最前方的人，則是一個面容平靜而冷淡的少年。
細腰的長腿的女孩則緊隨在他的身邊，冷峻而明媚。
身后的那一片人潮，并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去往何處。
他們只知道——
跟著星辰，就對了。
蟄伏在夜色中的異端們，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太對勁的氣息。
他們看見那片熾熱而明亮，叫人無法直視的光芒，正在城市中如篝火般燃起。
他們并不知道。
浴火重生般的少年，正在命運的指示之下，趕來與他們會晤。
此時此刻。
在路懷秋的視野之內。
一道月光般的光芒正在空氣中凝聚，最終形成了一個規律的形狀。
——一個指示著前方的，由三角形和長方形拼接而成的箭頭。
請跟隨著命運指示，盡情地奔跑吧。
我知道你想要找尋什么。
你只管去追，至于其他的東西嘛…
那就交給天意好了。
在路懷秋經過拐角的瞬間。
視野之中的那個箭頭，瞬間又切換了方向，轉為指向左側。
當他再經過下一個路口的時候，又變為右側。
顯然。
這個神秘的箭頭，就是所謂的“命運的指示”了。
雖然搞不懂這玩意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但是——
管他呢。
同一時刻。
海城，濱海區。
瘦子和胖子從街頭的拐角冒出，跌跌撞撞地跑進了一家KTV，然后一頭撞進了一間豪華大包間之內。
原本還在載歌載舞的一群人，都被這兩個冒冒失失突然闖入的家伙給嚇了一跳。
“干嘛啊，大晚上的，嚇死個人啊！”
坐在最中間的，左右各摟著一個漂亮女人，叼著一根華子的中年男人，憤怒地罵道：“你把我的美美和紅紅都給嚇壞了！”
男人身旁左右的兩個女人聽了這話，紛紛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一半，連忙靠在前者肩膀上，嚶嚶嚶地發出了猛女般的哭聲：“就是嘛，人家都被嚇壞啦！”
“老…老大！”
胖子和瘦子連忙顫顫巍巍地道：“外面出事了老大！”
“什么破事，至于這么大動干戈？”
中年男人十分不屑地翹起了二郎腿，然后大手一揮。
見狀，身旁的兩個女人立馬捏腿的捏腿，喂酒的喂酒。
“那群獵人，今晚好像都瘋了！”
瘦子和胖子兩人爭先恐后地搶在前面說到：
“老大，你今天晚上不是派我們去解決那個姓路的小子嗎？”
“人是死了。”
“可他娘的我們總感覺捅到了馬蜂窩，結果幾百號獵人突然出現在海城，這會已經快把濱海區給掃蕩干凈了。”
“咱們今晚守在濱海區的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再不趕緊走就來不及了！”
中年男人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飛濺起大片大片的酒水。
美美和紅紅的反應似乎比他還要強烈，嚇得兩人趕緊掏出紙巾出來給中年男人擦褲腿。
中年男人趕緊對著華子用力地嗦了一大口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方才緩緩地道：“你們剛才說…多少號人？”
“幾百號。”胖子非常耿直地答道。
中年男人似乎還沒緩過神來：“那我們還有多少人？”
“不算那些已經被干掉的話…不到二十個。”瘦子忐忑不安地道。
“我會想你們的。”中年男人突然道。
“？”眾人一怔。
“趕緊走吧，我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別再喊我老大了！”
他的臉色顯得陰沉而又難看，“我們是什么？”
“我們只不過是一群可憐的異端而已，除了給妖魔打工之外，我們根本無家可歸！”
“這個世界容不下我們，我只求能茍活一命！”
“我不再是你們的老大了。”
“咱們以后，有緣江湖見吧！”
中年男人立馬站起身來，把先前撒在桌上的鈔票全數收好，作勢就要往門外沖去。
然而。
就在KTV大門被推開的瞬間。
那個面色平靜，眼神深邃如星海的少年——
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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