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兩人趕到港區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
應該是夜晚涼風吹拂的原因,亦或者是清麗酒本來后勁酒不足的原因,深井朝香從燒鳥店里出來之后,意識愈發的清晰起來,這會兒雖說走路身體還有些搖晃,但基本上已經醒了大半。
可她還是執意要來,就跟小孩子要玩具一樣。
兩人并沒有開車,是坐著晚間電車來的——深井朝香的一再要求,頗有些耍無賴的模樣,夏目楓想打電話也屢屢被她阻止,沒辦法也就跟著來了。
橙紅色和乳白色相間的東京塔,在夜間毫不留余的向四周的天幕散射著燈光,讓夏目楓看到都有種親自走入日劇里的錯覺。
關于東京塔和晴空塔。
平成年代的人覺得,高度其實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但是昭和年代的人覺得,經受住歷史考驗的建筑才算是真正的“心中的地標”。
至于夏目楓自己來說的話,還是更喜歡歷史底蘊更加深厚一些的東京塔一些。
或許是因為他心態比較老的原因?
時至今日,東京塔大概有三種寓意:燈塔、愛情與夢想。
就像女神像在西方世界中的地位一樣,《海上鋼琴師》中跨過大西洋,經歷過萬千困難看到女神像時民眾的喜悅,女神像在那時,不僅是國家的象征,而且更是象征著每個人心中的夢,是他們心中的燈塔,為他們驅散心中的恐懼。
而無論是對于想要涌入東京的島國小鎮青年,亦或是外鄉人、外國人。
他們漂泊在這座名為東京的巨型城市之中,東京塔便是他們的精神寄托,象征著東京的活力與朝氣,機會與未來,望著這座塔,東京夢便絕不會消逝。
無論是高聳經歷過半個世紀的塔身,抑或是紅白相間方格帶來的年代感,都讓他心生感慨。
關于那里,夏目楓還聽過一些故事,就比如兩個孤獨的靈魂,在東京街頭浪漫邂逅。
日落時分至凌晨十二點是東京塔的夜間照明時分,男女主角邂逅在東京塔前,燈光剛好亮起,就能得到來自“東京”這座城市真心的祝福。
而凌晨12點,一起看到東京塔關燈瞬間的戀人將永遠會幸福,東京塔的LightDown傳說令人神往。
只不過此時的東京塔已經到了閉塔時間,塔下也唯有他們兩個人佇立而已。
夏目楓一邊在在手機上回復著信息,一邊抬起頭問道:“深井桑,現在已經是閉塔時間了,看來今天我們是上不去了,不如改日再來如何?”
永遠都不要跟一個喝醉的人置氣。
因為醉酒的人沒有清醒的家伙,更少有能抑制脾氣的人,與其動怒生氣和他胡攪蠻纏,還不如依著她點或者不理不睬。
深井朝香站在他身邊搖了搖頭,夜風將她的頭發吹向一邊,可她這會兒也沒半分再盤起來的意思,只見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半分鐘后掛斷手機,轉身望向夏目楓道:“請等會兒吧,我有辦法。”
他聞聲有些無語,等會兒?等到明天早上嗎?這里明顯都沒人了,要是看東京塔這會兒也看到了,沒必要非得登上去了吧。
還是早點回家睡覺比較好,所以他決定強拉著深井朝香回去,怎么也不能傻乎乎的站在這里凍成傻子了。
十分鐘后。
夏目楓目光呆滯的看著身前的景色逐漸拉高,似乎對這世間一切都不再感興趣,而自己的身體承受著一小股重力不斷拉升。
“二位請進,我就不多待了,下面的門請二位臨走時關上即可。”
一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微微向夏目楓兩人鞠躬,看著他們走進觀景臺后恭敬的提醒了一句。
深井朝香捋了下自己耳邊凌亂的發絲,微微點頭道:“辛苦了。”
等到那位工作人員走了之后,諾大的觀景臺只剩下夏目楓和深井朝香兩人,他這才忍不住問道:“你說的辦法就是這個?”
深井朝香輕點了點頭,遲疑了下問道:“嗯,怎么了?”
夏目楓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就是資本的力量嗎,享受到常人所不能擁有的權利,他只能在心里苦笑了聲,回答道:“沒事。”
“既然你已經到了,那我就不再陪你了,時間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他雖然也覺得來東京塔挺好的,但那是在合適的時間,這會兒都快半夜了,自己家里面還有個人等著,夏目楓不說是心急如焚的想回去,那也沒想著在這呆到明天。
可他剛說罷這句話還沒有所動作,便只見深井朝香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凝視著他說道:“你不能走。”
“你如果覺得一個人孤獨的話,就打電話讓光石梨香或者你其他下屬來接你吧,真的已經很晚了。”
夏目楓還以為她是覺得一個人在這孤獨,所以耐心的提醒了句,至于站在這里看夜景雖說不錯,但他這會兒真想回去睡覺。
只見深井朝香輕搖了搖頭,緩緩走過來伸出自己另一只手,一只手拉著他的胳膊一只手扶著他的肩膀,就這么半推半就朝著一處樓梯走去,似乎根本不容夏目楓拒絕一般。
一路上夏目楓一直想走,可對方卻容不得半點要走的意思,只要夏目楓用力掙脫開來,深井朝香就會再拉住他的胳膊,佇立在原地不吭一聲的望著他,眼神中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就這么來回的拉扯幾番之后夏目楓也認命了,果然還是女人耍起脾氣來絲毫不講道理,半推半就的登上了沒有玻璃屏障的最高觀景臺外。
紅白相間的欄桿環繞一圈,這里的空間并不大,抓住欄桿朝下望去便是數百米的高空,若是恐高癥的人來了估計都不敢上來。
似乎是察覺到夏目楓這會兒不會鬧著走了,深井朝香也松開了他的胳膊,自己緊緊抓住欄桿遠眺著黑暗遙遠的天際,栗色的發絲隨著夜風飄起。
夏目楓見狀也有些無可奈何,雙臂靠在欄桿上也看著燈火闌珊的東京夜景,此時的夜景很漂亮,東京這座不夜城才剛剛蘇醒,站在三百多米的高空眺望,確實也容易讓人容易浸入。
兩人互相靜默了半響,或許都沉浸在這種景色之中。
半響之后,深井朝香收回自己遠眺的目光,忽然幽幽的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飄忽不定的輕聲說道:
“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了,以后的每一天,都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我已經從想太多事而現在記不起太多事了,我的人生似乎已成定局。”
“你認為呢?夏目君。”
塔頂的大風將深井朝香的發絲吹的凌亂,即便再怎么樣用手捂也于事無補,她臉上紅韻流轉,轉過頭望著夏目楓的臉龐,雪白的脖頸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