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豐富的目暮已經招呼高木封鎖現場,長叔呼叫警視廳請求支援。
古雅人則戴好了手套等裝備開始勘驗現場。
死者是女性,年齡大約在二十五六,身高一米五六左右,體重約40KG。
應該是某大公司的職員。
因為化妝臺上的化妝品、衣櫥里的衣服等等細節都相當講究,包括死者“自殺”時的著裝儀容都十分細致。
但這種講究,只是維持體面的講究,妝容端莊,并不是輕浮的風格。
一般在大公司,才對這方面有額外的要求。
之所以初步判斷會被當成自殺,是因為死者身上衣服整齊、特意化好妝,儼然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但是現場又沒有掙扎和打斗的痕跡。
死者平躺在地,雙手交叉疊在胸前,捏著一個十字架,閉目安詳,雙腿并攏伸直。
如果不是發青紫黑的臉色格外嚇人,和睡著了沒什么區別。
很像是那些尋求體面離去的人才會選擇的自殺方式。
“特意打扮了自己,想讓離去變得體面嗎?”
長叔走過來頗有感慨:“明明是和我女兒一樣大的年紀…”
古雅人輕輕掰開死者的手指,捏起十字架仔細觀察。
“你覺得是自殺?”
“看這現場很像不是嗎?什么亂來的痕跡都沒有。”
“很像,這種表述,本身就帶有否定的意思。你也認為不是自殺?”
長叔瞇起眼睛:“喔?你發現了什么?”
“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古雅人放下有些發黑的十字架,站起來四處張望一番:“總要聽聽不同的想法,說不定會打開思路。”
“不知道,我只是出于老刑警的直覺吧…這是十字架?”
“老刑警的直覺往往最有可能接近真相。沒錯,銀質的,不過似乎發生了氧化反應。”
“那能說明什么?”
“你不覺得這個屋子有些氣悶?”
“你這么一說…”
“什么味道?好難聞!”高木一進門就捂住鼻子喊道。
古雅人走到窗邊,嘩得打開窗戶。
冷風呼呼灌入,屋內的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起來。
長叔使勁抽抽鼻子,臉色大變。
剛來的高木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高木,你做得很好。”
“我、我,誒?”
“外面警戒線拉起來了嗎?”
“啊,是,巡警已經到了,正在外面維持封鎖。”
長叔苦笑著拍拍腦袋:“人老了,嗅覺也不敏銳了。”
高木了解了前因后果,問道:“屋子里有異味,這有什么問題嗎?”
古雅人指著銀質十字架:“你看,已經發黑了,說明已經有氧化反應了。”
“噢噢噢!我知道,銀子可以驗毒!所以是毒氣?”
古雅人詫異地望著高木,似乎在驚異于他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長叔罵道:“笨蛋!那是電視劇!古代毒藥制備的不好,與銀發生反應的不是毒藥,是毒藥里面的硫!”
“那是說這屋子里有含硫物質?!”
“未必,”古雅人仔細搜查了一遍屋子,并沒有找到什么燃燒殘留物,“或許這又是一個能夠推翻‘自殺’判斷的論證點。”
“銀,是一種活潑的金屬,但這種銀質工藝品顯然不是純銀的,作為合金制品,為了保持表面光澤,做了電鍍處理。”
“如果是自然氧化或者短期內接觸到含硫空氣,也應該是由發黃慢慢加深顏色。”
“但是,你們看這個十字架——”
目暮湊過來,驚呼:“完全發黑了啊!”
長叔若有所思:“你是說,從屋內殘留的異味來看,不足以對十字架造成如此嚴重的氧化反應?”
“沒錯,長叔你一開始都沒感覺到異味,就說明屋子里存在高濃度含硫氣體的可能性并不大。”
“即便考慮隨著時間自然消散的可能,但是死者死亡不會超過六個小時,這么短的時間,又是密封的環境,散味不會這么快速的。”
好學的高木舉手發問:“古警部,為什么是含硫氣體呢?有異味的話,也有可能是別的什么氣體吧?”
“好問題。”
古雅人指了指死者的臉部:“高木,你覺得死因是什么?”
高木打量了一下死者扭曲的表情和不正常的臉色:“這個…毒?”
“錯,是窒息。”
“什、什么?!”
目暮警部吃驚道:“我還以為是服毒自殺的,你確定是窒息嗎?”
“面部有淤血、嘴唇發紫,還有眼睛充血突出、手指肌肉收縮內扣…”
古雅人翻開死者眼皮,撥了一下緊緊扣住的手指。
“是動脈缺氧造成的粘膜青紫、肌肉痙攣,很大可能就是窒息而死。”
“死因只要法醫一查便知,所以什么服毒自殺最多就騙騙外行人。”
古雅人說到這兒,目暮和高木臉色赧然。
長叔瞇了瞇眼,摸著下巴:“所以,假設是他殺的話,兇手要偽裝成自殺的場景,就必須營造一個能造成窒息死亡的環境。”
“有異味、發黑的銀十字…原來如此,所以想到了天然氣?”
古雅人豎起大拇指:“不錯,如果是在屋內燃燒硫磺、木炭之類的東西,等兇手離開后,說不定會引起火災,那么警察深入調查的話,很有可能發現什么線索從而推翻自殺的猜測。”
“因此匆忙之下,兇手只能選擇更為簡便、安全的辦法。”
長叔皺眉道:“有個問題,窒息的死法過于痛苦,以天然氣的釋放速度,想要充滿屋子形成窒息環境的話,死者不可能察覺不到吧?”
“你忘了兇手的目的是‘制造自殺的假象’嗎?一個要自殺的人選擇木炭、天然氣之類的死法,服用安眠藥是經常有的吧?”
“安眠藥!”
“沒錯,尸檢報告里或許會證明我的觀點。只需要喂給死者一點安眠藥就好了——假如真的有兇手的話。”
雖然古雅人和長叔還在推導“假設這是兇殺案,存在一個試圖制造自殺現場的兇手”的可能性,但是隨著他們一步步尋找線索、分析推理,連旁邊的目暮和高木都快要被說服了。
原本乍一看像是自殺的案子,竟然快要被抽絲剝繭地定性為兇殺案!
目暮佩服道:“古老弟,真有你的!可是假如真的有這個兇手的話,他費盡心機布置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呢?”
古雅人捏著銀十字,放進證物袋,搖了搖。
“硫,高濃度含硫環境。”
“還記得我們剛剛說過吧?”
“想要讓這個銀十字架氧化成這樣,僅僅靠這點濃度的天然氣里一點點的硫,是很難氧化成這種黑色的。”
“所以兇手不用木炭燃燒,除了火災的考慮,也是因為天然氣含硫,希望我們忽略掉這個細節——”
“這個銀十字的氧化,是死者與兇手接觸的地方造成的。”
“換句話說,第一現場應該在一個硫含量特別高的地方!”
高木差點忍不住鼓掌叫好,但他腦子轉的也不慢,立刻想到一點:“古警部!兇手為什么不拿走十字架?”
“第一,心理暗示。如果給你‘銀氧化’、‘天然氣’、‘窒息’、‘安眠藥’幾個關鍵詞,你會不會把這幾個線索都串起來?甚至相互佐證,最后得出一個自殺的結論?”
高木想了想,沮喪地點點頭。
他意識到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別說古警部了,甚至連長叔的豐富經驗都不具有。
“第二,你看看死者的手指。”
古雅人提示之后,眾人看去。
“咦!”
目暮發出驚疑。
“怎么會是這樣!”
被古雅人掰開手指取走十字架之后,死者的手指再也無法回歸成捏合的狀態,反而僵硬得張著,張牙舞爪。
“我說過,窒息會引起一定程度的肌肉痙攣。”
“假設死者在被暈倒前,下意識抓住十字架,緊緊捏住。”
“兇手一開始沒發現的話,等死者窒息死亡后,就很難不改變死者狀態地取走十字架了。”
“兇手可以把死者雙手疊在胸前,可以幫她合上雙眼,可以把死者擺出安然躺好的姿勢。”
“但唯獨人死后的僵硬狀態很難如同生前那般隨意改變。”
“強行抽走十字架,死者手指的異樣一定會被警察關注,兇手只能選擇做些偽裝…”
“精彩!!!”
目暮大聲喝彩:“揚眉吐氣啊!古老弟!!再也不用看那些偵探的臉色了!!!”
“我這就去應付記者們…”
高木也激動地拍掌。
古雅人一把拉住目暮警部:“等下!目暮老哥,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誒?!”
目暮眨巴豆豆眼,疑惑道:“你不是都推理出來了嗎?”
古雅人無奈道:“哪有這么容易,還是要等詳細的勘察結果出來以后,再看看尸檢報告吧。”
“唉…”目暮失望地垂頭。
如同古雅人預料的那樣。
盡管案件被定為兇殺案獲得了搜查一課的確認,但是兇手的線索仍然微乎其微。
隨后的一周內,古雅人和目暮他們連續經歷了好幾起相似的“自殺案”。
相似的自殺場景盡管沒有銀十字這樣的“破綻”了,但警視廳還是將這些案子劃歸到“廣田雅美案”的后續中,并且隨著死亡人數越來越多,警視廳關注的力度也越來越大了。
當然這是一段時間以后的事。
當下勘查完現場后。
古雅人送走目暮等人,意外地接到了琴酒的電話。
琴酒陰沉道:“天蝎宮,你確定宮野明美不是背叛組織了?”
“什么意思?”
“你給我的那個地址,寫著‘廣田雅美’的冰柜里是空的!沒有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