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皇室冬祭大典,舉行“以身祭關”的詔文,頃刻如同排山倒海的劇烈大風暴,席卷了整個人間界!
各家各派諸靈山福地,千千萬萬的修行者們,盡皆在這一天,得知了“以身祭關”的頒詔內容。
在這一天,整個人間界為之轟然震動!
自從殷熵登基人皇,五百年過去,從未舉行過“以身祭關”。整個人間界在一種看不見的枯竭、衰落、萎靡等等混亂之中,渡過了五百年歲月。
在此之前,許許多多折騰于神將境界的修行者們,大量斷路的圓滿神將們,已經一批又一批的衰敗、絕望、認命,乃至身死道銷 “以身祭關”,就像天降甘霖,霎那引發了一場令人間界震蕩不已的洶涌狂潮!
數不勝數的新生神將、斷路老神將、停滯不前的小乘尊者們,全都為之瘋狂,難以自抑!
“五萬人???”
回到閉關洞府里,陳浮生聽到雍晝說出前往山海關的人數,當即有些難以置信。
“準確來說,這五萬余人,皆是少量樞神將、大量斷路神將,以及一部份停滯不前的小乘尊者”
“或許,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陸地神仙!”雍晝語氣嚴肅的說道。
“以身祭關一場祭祀大典而已,真能令這些修行者們,破境晉升,沖上小乘尊者的完整境界?”
陳浮生仍是難以置信,盯著面前盤坐的雍晝。
“你對修行界的了解,似乎比我想像的貧乏”雍晝無奈地說道。
陳浮生笑了笑:“你應該知道,我是野路子出身,恩師早逝。所以即使是道門弟子,卻連道門也不待見我。”
雍晝當然是知道這些,也不多說,直接解釋:
“何謂以身祭關?并非只是一場祭祀!”
“據中州皇室典籍里記載,七百年前,應是人間界最后一場‘以身祭關’。當時的規模并不算大,只有八千人參與。這是因為,當時祭關的儲君人選,修為并不精純。”
“但是此次以身祭關,祭關主祭乃是四皇子顧君臨”
雍晝還未說完,陳浮生頓時驚詫:
“什么?顧君臨???”
“你不知么?”雍晝皺眉道。
陳浮生嚴肅地搖頭,畢竟靈山天降詔文,并未說明誰為主祭。只是頒詔天下,正式舉行“以身祭關”。
雍晝看了看陳浮生的臉色,立刻有些恍然大悟:“人皇血,是顧君臨給你的?”
陳浮生的臉色嚴肅得可怕,沉默點頭。
雍晝也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
“顧君臨乃是春祭之時,就被選定的冬祭主祭。如今他的儲君侯選已被剝奪,遭貶困于帝菀”
“按道理來說,他仍然可以頂著冬祭主祭之名,前往山海關,然后想盡辦法,尋找完整的人皇山海經,未必沒有奪回人皇儲君的希望”
“可為何,顧君臨要舉行‘以身祭關’?”雍晝搖搖頭,也有些想不明白。
陳浮生耳中聽著雍晝的描述,心中卻是不斷浮現出顧君臨的話語和情景回憶的最后,是從顧君臨手中接過“人皇賜血”,然后就再也未見 “為何顧君臨要舉行‘以身祭關’?”雍晝的話音落入陳浮生耳中。
陳浮生看著雍晝,突然想起見到的那一幕卦相:顧君臨走入一座祭廟殿堂,斥責三頂冠冕,然后被驅逐的畫面 接合自己又見到卦相預兆里人皇陵寢,以及所謂的陽謀。陳浮生隱隱覺得捕捉到一些什么,但偏偏千頭萬緒,難以理清。
“他會不會死?”陳浮生突然問道,甚至不知為何,語氣居然有一些沙啞。
雍晝一怔,被陳浮生打斷話語思路,聽出是問顧君臨的生死,頓時不加思索的點頭:
“顧君臨必定會死。以身祭關,就是散盡自身人皇血脈血統,再匯合人間上古皇氣,福澤中州神都三大雄關。讓所有參與者,全都受益。”
“說白了,就是以顧君臨為祭物。既是祭物,必然有死無生。”
雍晝的話語斬釘截鐵。
陳浮生卻還是追問一句:“能否有一線生機?”
但說出此言,連他自己都已經暗暗嘆息搖頭。
無論是引發天下震蕩的詔文,還是“以身祭關”的方式,或是雍晝嚴肅認直的描述,皆可看出,顧君臨絕對是有了死志,有死無生。
果然,雍晝盯著陳浮生,一字一句道:
“浮生,我知你與顧君臨之間,或許有著生死之交。但是,‘以身祭關’乃是牽動人間界萬眾的大事!”
“顧君臨既然這么做,必有死志,也必知自己生死!”
“所以,我希望你做為顧君臨的朋友,不要有僥幸心,做出一些沖動之舉,以免毀了顧君臨這一番死志之愿!”
陳浮生聽出雍晝的勸解,平靜點頭道:“道理我懂,多謝雍圣子提醒。”
雍晝仍是猶疑地盯著陳浮生,再才繼續緩緩說道:
“七百年前那最后一場‘以身祭關’,規模并不大。而如今這一場‘以身祭關’,卻是顧君臨為主祭,必然聲勢浩大,超出想像!”
“一來,顧君臨修行精純,是趙禛之前的人皇儲君之選,堪稱中州諸皇子中最強之人;”
“二來,自從人皇殷熵登基后,人間再無‘以身祭關’。這五百年來積累的上古皇氣,達到一個恐怖可怕的地步。如若此次匯合主祭,必然是難以預測的恢宏奇觀;”
“三來,人間界壓抑得太久太久,此次‘以身祭關’必然形成一個所有人無法預兆的結果!甚至可說,關系到人間界最權威的圣王圣主之地位!”
“所以,我方有此言——既是福澤,亦是大兇險!”雍晝臉色肅然,黑白雙瞳里異相連連。
陳浮生之前在靈鰲島之時,與雍晝和景無極有過交談,再結合此次中州皇室的詔文,略微明白一些“以身祭關”帶來的局面。
“更多的圓滿神將,踏上小乘尊者之境更多的小乘尊者,沖擊陸地神仙之境而更多的陸地神仙,直接影響圣王圣主的氣運,爭奪他們的權柄”
陳浮生若有所思,低聲說出自己的結論。
“不錯!”雍晝點頭道,“一次以身祭關,卻掀動了近五百年來,人間界積壓埋藏的所有暗潮!瞬息而成洶涌滔天之大勢!”
“若我是顧君臨,我也愿意有此死志!!”
雍晝的黑白雙瞳,透過洞府遮蔽,宛若望向靈山外的莫測天地,緩緩道:
“死得其所,死而無憾這個顧君臨,著實令我欽佩汗顏。我常說,人間興亡,吾輩有責”
“但真正能做到以一己之力,匹夫之身,以小勢撼動大勢者,卻是這位被貶之人——顧君臨!”
蓬!!
輝煌奪目的黃金墻壁,被砸成齏粉。
轟隆!!
殿堂內的各種裝飾,奇珍異物,全都被打得粉碎。塵煙飛濺,一片狼籍。
“以身祭關!!以身祭關!!他以為他是誰??他為何敢這么做??”
趙禛怒發沖冠,站在廢墟般的殿堂之上,臉目扭曲猙獰,瘋狂地指天喝地斥責大罵。
殿堂下,是四太子府的王道弄臣,以及一幫依附趙禛的老臣子、幾位皇子等等。
眾人皆是噤若寒蟬,不敢制止趙禛的瘋狂行為。
畢竟在此中州皇城內,除了人皇殷熵,以及皇室長老會,再無一人可以壓得住趙禛這位正式儲君。
“你們說!”
趙禛轉過怒火焚焚的目光,掃視全場,緩緩壓制瘋魔,沉聲問道:“顧君臨為何要以身祭關?他到底想干什么??”
四太子麾下的王道弄臣,全都沉默不語。這種時侯,沒有哪個麾下敢出面觸霉頭。
幾位皇子年輕德薄,自然也是不開口,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群木雕。
只有中州皇城的一幫老臣子,尷尬地你看我,我看你,想推舉一人出來,答辯儲君趙禛的質問。
終于,在場最為德高望重的長老駱春華,上前一步,冷靜的說道:
“四太子息怒。以老朽看來,十皇子行此取死之事,無外乎‘求名’、或是‘求利’!”
趙禛壓抑著瘋魔怒意,緩緩道:“何為求名,何為求利。”
“若是求名,十皇子身死之后,因主祭福澤惠及天下諸多修行者。這些破境晉升之人,感念十皇子的情份,必然會因此緬懷”
駱春華繼續說道:“若是求利,恐怕十皇子留有血脈后代。‘以身祭天’之后,因此相關的利益,加于他的后代身上。畢竟是遭貶之人,十皇子前程無望,只能惠及后代。”
“再者說”駱春華看向趙禛,又道:“有名,即有利。十皇子此舉,應該還是留有后路。雖身死,但名利皆可收。”
殿堂內,一片沉默安靜。
在場眾人,皆是各懷心思,琢磨著駱春華的答復。
但其中有了解顧君臨的,卻是暗暗冷笑。
趙禛冷酷地盯著堂下的駱春華,凌厲目光幾乎讓駱春華感到窒息,不禁暗退一步,壓抑心中的懼意。
“我這位十弟,雖然假仁假義,擅長蠱惑人心。但要說他留有后代,求死只為惠及后代”
趙禛冷冷道:“簡直是胡說八道,狗屁不堪!!顧君臨若是那般短淺之輩,何須爾等在之前將之托舉為儲君?”
殿堂內逾發的陷入沉默。
駱春華臉上冷汗淋淋,當即又暗暗后退,再也不敢放出任何言語。
“他為何要求死”
“為何在此關鍵時刻,明明可以與我周旋,爭奪人皇山海經的一線生機可為何要以身祭關,為何要求死??”
趙禛望向殿堂外的莫測天地,完全想不明白 中州皇城。
人間界最神秘、最強盛,堪稱人皇根基之地的未央宮中,最后一座隱秘的殿堂內。
中州皇室長老會列席,正在激烈的爭論。
“是誰允許他擅自決定?舉行‘以身祭關’?當今人皇在位,豈容一介遭貶的皇子,如此肆意妄為??”
長老會上,層層疊疊的云霧蒸騰沉浮,彰顯巍峨神圣的大氣象。列席內,其中一位長老,憤聲大吼,字字句句皆是指向顧君臨忤逆不道。
“顧君臨乃是冬祭主祭,山海關大祭司已經同意‘以身祭關’。甚至魂殿也有幾位昔日長輩隨行,愿參與祭祀。想來,人皇陛下應該是知道的。”另有一位長老,淡然回應道。
“那么究竟人皇陛下知道還是不知道?”又有一個長老放聲質疑。
“人皇若不知,頒詔天下的旨意,如何發得出去??”另一個長老冷笑。
“那豈不是說,人皇陛下與十皇子,早已擬定‘以身祭關’。大祭司與魂殿諸長者,皆有參與。而唯獨是長老會,卻蒙在鼓中??”一個沉厚的聲音悠揚傳出。
“三長老,無論春祭或冬祭,皆不屬中州長老會掌管,你是不是忘了祖宗規矩?”又一個清淡聲音回應。
此話一出,當即就有幾位三長老的同黨,憤聲指責。
“肅靜!”
一聲如玉磬般的悅耳聲音,響徹全場。
頓時所有長老皆是沉默不言。
長老會的主宰者——中州太上大長老,再次以玉磬般悅耳聲音,說道:
“以身祭關,已經成行,并且頒詔天下!”
“三大雄關已在大祭司的旨令下,開始展開陣勢,迎接人間界滾滾如潮的數萬修行者們,前赴雄關。”
“吾等決議之事,是如何防范冥界巫裔的蠢蠢欲動,如何防范昊界的出手攪擾,如何防范三大雄關之外的萬劫之劫!”
太上長老此言一出,整個殿堂內長會列席,盡皆籠罩壓抑莫測的氛圍。
此時此刻,已不是討論顧君臨的“以身祭關”,而是要面臨三大雄關開啟之后,整個中州皇室的巨大恐怖壓力!
皇室典籍內,記載得清清楚楚——
三大雄關開啟,人間界上古皇氣匯聚而來。當祭祀一成,雄關之外,千秋歲月歷代以來的英雄英魂,甚至近古皇室“皇影”,以及更多神秘未知的亡魂者 以上種種齊聚雄關之外,享受中州皇室的祭祀大典。
與此同時,那些滾滾如潮的數萬人間修行者們,方可出關而行,尋求自己的破境晉升之路!
既是福澤!
亦是大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