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祭關,用大俗話來說——就是用一個人皇儲君的命,再加“原始鴻蒙皇輿圖”多年積累的上古皇氣,相輔相乘,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回饋給人間界諸多天驕修行者!
當然,人皇血脈可以不做這件事。
并沒有什么祖制或規定,一定要踐行以身祭關。
但是,人皇之所以為人皇,人間共主,其背負的責任與道義,歷歷代代、生生世世,皆不可推卸!
所以無數年來,每當人間界出現人才枯竭,天驕萎靡,修行者停滯不前等等危機。歷任人皇就會做出抉擇,安排三大雄關的“以身祭關”!
以此舉,推動人間界的天驕修行者們,踏上破境晉升的通途!以此彌補人間界的枯竭與衰落,重振人間聲威!
嵩公懂這個道理,但不代表他能眼睜睜看著顧君臨去死,他并不能理解顧君臨的赴死決定。
按道理來說,就算“以身祭關”,也應該是如今的正式儲君趙禛,而并不是顧君臨。
況且,嵩公深知趙禛的稟性為人,斷然不會做出此等“以身祭關”之事。
若連當今儲君也不愿意做的事,你一個遭貶的十皇子,為什么要搶著去死?
嵩公老淚縱橫,當即說出自己的質疑,甚至由于情緒激動,幾乎像是在破口大罵。
心血心橋內遠道而來的大祭司,依然在沉默。
而顧君臨面對嵩公的質疑,只是平靜含笑,一直聽他罵完,再才緩緩道 “嵩公,如今只有我,方可做到‘以身祭關’。”
“為何?中州皇子不弱于你的,也有不少!為何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為何偏偏是你!”嵩公仍是不理解的斥責。
顧君臨一字一句道 “只有我,修行了人皇山海經殘篇。”
嵩公質疑的話語,戛然而止。
中州諸皇子,按道理來說,若是天賦卓越者,皆可修行人皇山海經殘篇。雖非完整山海經,但因有人皇血脈血統,所以仍可以借助殘篇,調遣上古皇氣。
這些年來,中州皇室內隱隱有傳言,說諸多皇子里,并未有多少人,可以修行人皇山海經。
當時,包括嵩公在內,皆視為笑談。
此刻萬萬想不到,那個傳言居然成真。當今中州皇子之內,居然真的只有顧君臨,修行了人皇山海經殘篇。
只有修行了人皇山海經的皇子儲君,方可以達到“以身祭關”的要求!
也就是說,嵩公眼前的十皇子,確實是當之無愧的“以身祭關”之人,也是唯一的一個符合人選。
“為何會這樣”
嵩公的眼神極度黯然,喃喃低語,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滄。
在心血心橋內,沉默良久的大祭司,此刻也是說道 “顧君臨,先不說‘以身祭關’能不能實行。我問你,是不是最近察覺到什么秘聞,導致你心意大變,因此有此死志?”
嵩公聞言,猶如抓到救命稻草,直愣愣盯著顧君臨。
顧君臨的臉色也不再灑脫隨意,變得肅然認真,緩緩道 “大祭司、嵩公,這個人間界已經病了,病入膏肓。難道,你們真就看不出來么?”
嵩公欲言又止,但卻黯然一嘆,沉默地低下頭。
心血心橋內的朦朧大祭司,卻是傳出悠然聲音 “你既然看得清人間界沉疴難治,那便更應該發奮圖強,早日競逐到人皇大位!豈能言死??”
“當你登基人皇大位,成為人間共主,便可展開抱負!清理你所說的人間沉疴,匡扶朗朗乾坤!又豈能言死?”
大祭司這句話,說得振聾發聵,理義皆明。
但是,顧君臨卻是笑了笑,凝視著大祭司的朦朧身影,說出一句 “伯祖,我父皇殷熵,登基之時,你是不是也說過這般話?如今五百年轉瞬即過,結果如何?”
此話一出,整個別院內沉寂得可怕。
嵩公猶如木雕,沉默低頭,根本不敢有任何言語。
心血心橋內的大祭司,朦朧的身影顯得不再朦朧,宛若有驚濤駭浪蘊于其中,隱而未發,處于一種極度恐怖的蓄勢中。
甚至顧君臨身前的虛無之處,隱約有無數規則有序的裂縫般“色彩”出現,時而消失,時而乍動浮現,沉浮不已。
而顧君臨卻同樣猶如木雕,幾乎連眼光都動不了分毫。
唯獨只有旁側大水缸里的小烏龜,約莫可以動一動綠豆眼,窺探到外界的動靜。
但它也是大氣不敢出,只敢偷偷窺探。
“哇哇,這個什么大祭司好強啊俺似乎聽鯤姐提及,九境圣王一念間,就有大道法則降臨,裂開天地壁壘”
“這個什么大祭司,難道是九境圣王?唉,可是俺也沒見過圣王啊,到底長啥模樣”
“俺還是裝作看不見吧鯤姐告誡俺,小心翼翼才可以年年長壽,不出頭時莫強出頭”
小烏龜趕緊收束心思,進入寂滅般狀態,不聞不看不聽。
此時此刻。
心血心橋內的大祭司,發出一聲幽幽嘆息。
嘆息一現,被某種大道法則“束縛”的嵩公,以及顧君臨,再才回過神來,仍是心悸難抑,仿佛在生死間過了一關 “當年”大祭司喃喃低語,又像是在回憶,自語自說,又像是憂愁,說與顧君臨聽。
“當年我也未曾料到,殷熵會是如今這般模樣”
顧君臨緩過心悸之后,深深施禮,認真說道 “伯祖,當年是你主動避位,襄助父皇,方有父皇登基人皇大位那一天。”
“但如今這個人間界,卻仍然千瘡百孔,沉疴逾久。如若再繼續這般萎靡下去,恐怕就要面臨三千關破,人間傾覆的結果。”
“小子也想問問伯祖,這般結果,如你所愿么?”
朦朧身影的大祭司,此刻卻是淡然道 “難道你覺得,以你之力,可以改變結果?”
顧君臨搖搖頭 “我一介匹夫而已,即便有死志,又何德何能妄言改變大勢。”
大祭司淡然道“既不能改變,你死,又有何用?”
顧君臨卻是坦然說道 “我若‘以身祭關’,以一己之死,卻能造就出更多小乘尊者,也能推動更多陸地神仙崛起。”
“而這更多的小乘尊者、陸地神仙,便能撼動那些圣王圣主的根基。逼迫他們不得不飛升洞天!”
“我以小勢,撼動大勢!”
“人間界若能因此得到‘醫治’,我死亦何憾。”
嵩公只是望著眼前的十皇子,竟是沒想到,十皇子的決斷原因,是來自于這般想法。
大祭司也是久久凝視顧君臨,良久后,嘆息道 “原來你認為人間沉疴的源頭,在于諸派圣王圣主遲遲不愿飛升”
顧君臨眼神堅定,雖未說話,但已經是明了心志。
大祭司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笑 “老而不死是為賊”
“好小子,你這豈不是連我也罵進去了么!”
顧君臨微微一笑,表示默認了這個意思。
嵩公幾乎驚出一身冷汗,干脆埋頭不聞不知,不參與這一祖一孫的恐怖對話 大祭司,乃是五百年前,人皇殷熵登基前的最大對手。既是殷熵的兄長,也是當時的儲君。
所以顧君臨才會稱其一聲“伯祖”。
五百年前,正因為大祭司的避讓,甚至主動襄助殷熵登基人皇大位,成就了一段傳奇故事。
自從殷熵登頂人皇,大祭司便退守三大雄關,成為五大神都長老會的主心骨。五百年來,從未離開關隘,世所罕見。
“罷了罷了”大祭司笑著搖頭,感嘆道 “你都罵我老而不死是為賊,我還有什么架子可言。當年我錯認了殷熵,希望此次,不會錯認你!”
“說吧,你小子是何打算,我如何助你?”
顧君臨聞言大喜,再次深施一禮“小子終須一死,此次大逆不道之語,還望伯祖一笑而過。”
大祭司也是灑脫笑道“你連命都不要,我這做伯祖的,還能責備你什么”
顧君臨平靜心緒,緩緩道 “小子已經安排了前往山海關之行,此次冬祭以我為主祭。我會提前宣告天下‘以身祭關’,吸引更多的人間修行者,前往三大雄關。”
大祭司點頭道 “自從殷熵登基,五百年來,這是人間界首次‘以身祭關’。必定天下轟傳,群情激昂若不是你找到我,而我這老伯祖愿意助你,恐怕你還未實行,便會半路而崩。”
顧君臨笑了笑,施禮道“確實如此,這也是小子必須取得伯祖認可,方能大膽實行的原因。”
旁邊沉默不聞不問的嵩公,也是與有同感。
人間界五百年來,還未有“以身祭關”的盛況。導致人間修行者逾發枯竭,境界難進。
但反過來,因為上古皇氣長存逾深,此次“以身祭關”必然是千年萬年以來,最為強盛莫測的一次!
天下有不知多少修行者,會因此次“以身祭關”,而得到畢生難以渴望的破境晉升!
可想而知,到那時,三大雄關一但開啟,不知有多少聞訊而來的修行者們,群情洶涌,難以抑止 同樣,到那時,也不知有多少暗藏禍心者,趁機生亂。也不知有多少利益受損者,因此滋生恨怨,出手破壞攪擾。
“以身祭關”雖是人間事,但因此牽連到冥界、昊界,也是必然之事。畢竟三界均勢平衡,任誰也不想對方突然獲得好處,打破平衡。
所以顧君臨這一手“以身祭關”,雖說是他自身的小勢,以一介匹夫,一已之力,卻生生催動了三界大勢!
誰也不能在如此大勢之中,獨善其身!
就因為這個后果,這般難以預測的重重反應,大祭司才會答應顧君臨的所為。而且也只有大祭司鼎力襄助,顧君臨方有所為。
當然,大祭司也并非毫無壓力,畢竟此事牽扯過大。而且幾乎可以斷定,是在撬動諸派圣王圣主的根基。因此帶來的種種不測,以及兇險,也非是大祭司所能承擔。
“還有誰,知道你要干這事?”大祭司不禁問道。
顧君臨低語道“魂殿廿五叔、廿九叔、肆七叔、伍九叔等先輩,皆會與我一起,前往山海關。”
大祭司不禁啞然失笑,搖頭道 “魂殿都被你小子蠱惑了這人間界真的是爛到他們也看不下去了么”
隨即,大祭司又深深看了顧君臨一眼,嘆息道 “其實,你和殷熵還真是很相像當年他也是如你這般,蠱惑了魂殿助他。若非如此,他難以平定中州”
“只不過,你小子前往山海關送死,卻連帶著這幾個皇家孤魂野鬼,也要與你陪葬如若事成,可算是死得其所,但若事敗”
大祭司頓時不再多言,只是搖了搖頭。
顧君臨知道這個意思,但若“以身祭關”并未達到他期望的效果,那么此次中州皇室必定元氣大傷。
“伯祖,有些事,終究需要有人去做。如今,也只有我可以先做這一步。”顧君臨淡然說道。
“好!”大祭司沉聲道 “你有此心死志,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浮生靈山。
陳浮生返回靈山之后,再次一鼓作氣,憑借之前在“寄養之地”的感悟收獲,以及幾枝邴追之箭的助力,連續開始布道。
真龍之道“逆鱗法”,一舉成功!
麒麟之道“翻天印”,再次成功!
浮生靈山之上,連續出現驚天動地的異相神通布道,令前來附庸的修行者們,盡皆感慨羨慕不已。
當然,陳浮生也懂得藏拙的道理。畢竟這兩種布道,并非十大派傳承,而是靈瑞傳承。若是宣揚天下,不免惹來覬覦和麻煩。
所以陳浮生運用自創靈山的獨特之處,以五土五色光華,掩飾了布道的真相。只以神通煊赫映照,而并未完全展現真龍法和麒麟法。
但即使如此,短短期間,浮生靈山連續布道大成,已經足夠引發四方驚羨。因此前來附庸者,絡繹不絕,一時間靈山昌盛繁榮,浮生之名逾發傳揚。
這一日,是陳浮生返回靈山后的第九日。
忽然,在洞府內閉關靜修的陳浮生,感應到外界靈山頂上,一陣喧囂嘩然。
他瞬息出了洞府,展眼一望,心中不由得驚訝。
因為靈山頂上,降臨了一道中州皇室詔書。
中州皇室詔書宛若一幕明黃卷影,其中的字跡洋洋灑灑,既可目視,亦可回應到每個修行者心中耳中。
“以身祭關?”
陳浮生明白詔書的內容后,既驚且喜。
還未等他徹底消化這個震驚天下的消息,忽然一道身影急速而來,落在他眼前。
正是瀛靈福地圣子雍晝。
“浮生,可否收到中州皇室詔書?”雍晝一來,見面就是一句追問。
陳浮生笑了笑,指向半空“你看,雍師兄早來一步,或許正好碰見。”
雍晝再才知道自己與詔書,居然同步而來,不禁搖搖頭。但仍是臉色嚴肅,認真說道 “以身祭關,既是福澤,也是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