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年青修行者,撞開門,闖了進來。
當先邁步而來的是個魁梧莽裝的濃眉男,氣勢凌厲,眼神滿是兇殘,進門便肆無忌憚地盯著陳浮生。
“聽說你叫陳白?無門無派?”
陳浮生緩緩散去吐納,面色平靜的抬頭,瞧了瞧這三個不速之客,并未作聲。
“起來,收拾一下,跟我們走一趟!”
魁梧濃眉男眼睛一瞇,又帶了一些殺氣和威懾。
“走一趟?去哪?”陳浮生帶著笑意,淡然問道。
“少廢話!”
魁梧濃眉男有些不耐煩,沉喝道:“讓你動你就動!落榜來的無名小卒,要懂得規矩!”
“我要是不去呢?”陳浮生還是平靜的問。
“不去?”
魁梧濃眉男揚了揚緊握的拳頭,咧嘴一笑,“你看看某家這拳頭?似你這般的無名小卒,某家一拳打十個!”
他的拳頭上,果然繚繞著一圈兇煞氣焰,喀嚓震響。
陳浮生想了想,喃喃低語:“難道我是招黑體質?”
“嗯?你說什么?”魁梧濃眉男,以及身邊兩個年青修行者,皆是不耐地喝問。
陳浮生笑笑,拂袖起身,點頭道:“好,我跟你們走一趟。”
“嘿,還算懂點規矩!”
魁梧濃眉男見陳浮生如此,更是輕蔑不屑,嘿嘿冷笑,又和兩個同伴轉身出門。
陳浮生緩步跟上。
縱身躍下了孤峰高巖,下面果然不止一人,約莫十人一起。有男有女,皆是頭角崢嶸,傲氣十足的模樣。
“石琥,你怎么把這個無名小卒也帶來了?”
人群中,像是頭領模樣的高個子,轉頭打量陳浮生,眉頭一皺,顯得很不滿意。
那個魁梧濃眉男,嘿嘿道:“圍捕海猿,自然是需要誘餌的。常師兄,這小子雖然差,但做個誘餌應該是夠格!”
所有人聽到這句,頓時露出笑容,看向陳浮生的眼神,便如同看著一個活誘餌一樣。
陳浮生淡然自若,平靜地瞧著這幫年青修行者。
“海猿嗯,去看看也好。十二份氣運丹朱,雖然不算多,但能拿就拿,不浪費。”
他心中默默低語,然后很自覺地和眾人站一起。
領頭的常師兄見人已到齊,揮手道:
“走!出發,都跟上!”
說著,他身如飄影,以一種詭異地曲折向前。
“盜門的領頭兵家的愣子”陳浮生又瞧了瞧石琥,見他步伐如沖鋒,緊跟常師兄,儼然自居第二人的風頭。
所有年青修行者各出本事,亦步亦隨。陳浮生也不落后,堪堪追著眾人,仍是云淡風清。
一行人,沖進了巨樹密林內。
頓時,陳浮生此前感覺的原始洪荒壓迫之氣息,又再徐徐而來。比起廣場外,更顯得磅礴濃郁,令人窒息。
高空并無月光,但依然有一抹幽幽光亮。灑進巨樹密林中,斑駁殘缺,縱橫交錯出無數神秘莫測的光影。
這些年青修行者,全是神嗣寰榜列名的天驕,絲毫不受環境的影響。高低飛掠,極其輕松。
約莫走了半個多時辰,常師兄止步,將手一舉。
跟隨的年青修行者們,也都紛紛各據方位,靜立等待。
“陳白,過來!”
石琥回頭盯了陳浮生一眼,招手道:“來,交你個任務!”
陳浮生平靜走上前。
石琥掌中,多出一枚顏色黯淡,如枯栆般的果實。
“拿著,去前方四丈遠的高巖石,站在那里,不要亂動。只要你認真聽教,咱們不會虧待你!懂么?”
石琥眼中流露出威懾之意,將枯栆果實遞到陳浮生手中。
陳浮生接過,然后縱身過去,很自覺地跳上石琥選定的高巖石,靜立觀望。
他若無其事地抬了抬劍刃,凝視自己的異色雙瞳。當感到眼瞼蝕痛,便抬起眼,認真地窺探周圍。
堂堂小乘尊者放出來的海猿,讓一百八十個神嗣寰榜天驕,進行抓捕競逐,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陳浮生只想跟著這批人,找到參與的地點。至于剩下的事,自然是獨立行動,不浪費十二份氣運丹朱的好處。
他窺探片刻之后,目光微微一凝。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視線盡頭的遠端。兩個如鬼火般深青光芒,微微眨動。隨即便是淺青白的虛影,勾勒出猿猴般的模樣。
以異瞳發現海猿之后,陳浮生還是不動聲色,捻了捻手中的枯栆果實。
很顯然,海猿似乎嗅到這個果實氣息。但卻很狡猾,伏在遠端盡頭,只是眨著眼睛,左右晃動,并不貿然而來。
“嗯,不錯,這個果實有用。既然能誘惑它,那就好辦”陳浮生頗為滿意。
他正想溝通河童,用“白澤無漏”的法門,悄然遁身而去,獨自抓捕海猿。
驀然!
遠端盡頭的海猿身后,暴現一道燦爛的光華。
光華宛若一朵綻放的花蕊,有枝有葉,薄霧繚繞,極至美妙。甚至一圈圈波紋般的霧氣,蕩漾開來。
“不好!”
“是瑤芝芝!”
“瑤芝芝發現了海猿!”
常師兄以及身邊的年青修行者,有幾個見到光華閃起,頓時臉色一變。
“追!!那個賤婢擅長‘繁花千訣’,比咱們的果實更引誘,不能讓她輕易得手!”
石琥大吼一聲,率先沖鋒而去。
“追!”常師兄憤怒揮手,頃刻也是疾如電般閃去。
周圍的年青修行者們,趕緊蜂涌一起,沖向花蕊綻放的方向。
陳浮生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后面。
他微微一笑,反其道而行,向另一個方向縱身。
同時,溝通河童,開始在身體上覆蓋“白澤無漏”。瞬間,如同一個幽靈,獨自沖到另一側遠端。
“如果真的那么簡單就被你們抓去了,那我就對顏罔使者的手段,感到失望了”
陳浮生喃喃低語。
他的指尖,迸出一份氣運丹朱。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 將氣運丹朱融入手中的枯栆果實,法力玄炁涌動,開始摧發果實的氣息。
果然,枯栆果實得到精粹的氣運丹朱滋生,又得到龍骸靈窯法力的驅動,頓時濃香四溢。
并且,其中隱隱蘊有極獨特的昊天生靈氣息。
這也是陳浮生獨自感悟,觀想地理自然,吐納自身靈窯氣運,而悟出來的一個獨特法門。
世間無論多么珍奇的走獸飛禽,溯源其上,血脈里都和昊天靈瑞、上古神獸等等,頗有關聯。
這是來自血脈深處的呼喚誘惑,遠比任何手段、術法都要更加強盛!難以抗拒,難以拒絕吸引!
陳浮生拈著這個煥然一新的枯栆果實,安心等待。
同時,用異瞳窺探周圍,隨時準備出手。
完全不出他所料!
遠端一眨一眨如鬼火的青色,又再飄乎晃動地急速而來。淺青白虛影勾勒出的猿猴模樣,完全落入陳浮生的窺視。
海猿居然甩脫了所有追兵,獨自被引誘而來。
這也驗證了陳浮生的猜測,顏罔放出的海猿,并不是簡單易抓的小角色。
一枚仿佛星辰光斑環繞,精致、璀璨,卻又小巧玲瓏,形似八角的符箓,閃現在海猿的眼前。
海猿乃是靈智極高的異獸,瞬間感到警兆大起!
但是,當它感到危險時,已經是遲了。
“星塵隕炁”煉出的真形符箓,堪比神通的初代符箓“太乙天象”,已在彈指霎那間,全然發作!
一個蛇身神魄代表行云布雨,一個鹿軀神魄代表草木塵石。頃刻千百晶線縱橫如網,星辰般光輝籠罩其中。
海猿瞬間便陷入太乙陣圖內,受其禁錮,難以動彈。
這也是陳浮生出山后,首次動用更勝一籌的初代符箓。雖然對效果極其滿意,但也有些心痛。
“為了抓你,用了一份氣運丹朱,一枚星辰真符”
陳浮生在“白澤無漏”的遮罩中,走到海猿面前,搖了搖頭。
他提起手中鐵劍,焚天劍意縈動,輕輕懸于海猿的頭頂。
海猿滿臉的恐懼,吱吱告饒。然后大嘴一張,吐出十二份氣運丹朱,戰戰兢兢地呈現給陳浮生。
陳浮生一按耳邊,猻喉黑氣卷出。
不僅是收了十二份氣運丹朱,連同這頭海猿,也是毫不浪費地收下。黑氣遁回,頃刻無影無蹤。
此地又再陷入安靜,就像什么也未發生過。
陳浮生收劍,平淡自若地踱著步,一邊欣賞巨樹密林里的奇特景象,一邊向著林外走去。
突然,他的腳步一頓,就此止步。
仿佛有微風吹拂而來,各種芬芳香熏的氣息,梟梟緲緲,呈現四面八方,仿佛一個無形大陣,緩緩圍攏逼近。
旋即,一朵花蕊,猶如從地底綻放而出。
花蕊百瓣、千瓣,虛影燦爛地層層盛放。然后,從花蕊深處,緩緩走出一名女子。
女子身材適中,姿態窈窕。穿著一套粉色的合身衫褲,顯得靈秀而活潑,仿佛山里采藥養花的鄰家姑娘。
她的容貌并非濃色美艷,雙眸若點漆,靈動狡黠。臉型圓圓,青絲秀發挽成發辮,另有一種令人喜愛的氣質。
“咦?想不到居然有人,比我還先到一步?”
女子從花蕊里走出,一眼見到陳浮生,不禁微微一怔。但隨即便用好看的靈動雙眸,仔細瞧著陳浮生,臉含笑意。
這是陳浮生第二次見到圓臉的姑娘此前是姬雉,給他留下了不怎么好的映像 “醫家修行者?”陳浮生默然無言,從這個女子現身的氣勢來看,應該是那群人所說的“瑤芝芝”。
“我叫瑤芝芝,這位師兄如何稱呼呢?”宛若鄰家姑娘般的年輕女子,笑盈盈施禮,聲音悅耳。
“陳白。”陳浮生平靜道。
“原來是陳白師兄。”瑤芝芝笑了笑,圓臉上,隱隱有酒窩,更添了一些靈動慧美的氣質。
“陳師兄,是從那邊經過而來?還是說,剛剛抵達?”
瑤芝芝指了指海猿受困的方位。
“剛剛經過,隨便看看。”陳浮生點點頭。
“師兄,應該是接觸過海猿吧?”瑤芝芝臉帶笑意,舉起指尖,一抹花蕊徐徐縈動。
“海猿被我的香陣侵襲,逃不過我的追蹤。師兄的身上,也有相同的氣息。”
陳浮生暗暗一怔,從未想過,醫家的修行者,居然也擅長追蹤?
瑤芝芝眨了眨眼,笑道:“我雖是醫家傳承,但另有獨特天賦,可以追蹤一些沾到花香的獵物。”
陳浮生攤攤手:
“那你覺得,海猿是在我身上。還是說,從我身上跑過去了。”
瑤芝芝也是一怔,打量陳浮生,遲疑道:
“師兄莫怪。或許,或許海猿真的是從你身上掠過,但你卻沒有發覺”
陳浮生對猻喉“收尸”的本領自信無比。
別說是眼前這個醫家的小姑娘,就算是天生獵家夸夫族,晁馗和小師叔赫連擎綁一起,也是瞧不出什么名堂來。
“既是如此,瑤姑娘自己去追吧,我隨便走走。”陳浮生點頭致意,然后灑脫地繼續向前踱步,仿佛真是出來閑逛的。
瑤芝芝的眼中帶著疑惑,回頭瞧了瞧陳浮生。
但她也只是略微感應到花香,并不能肯定陳浮生抓到了海猿。
況且,顏罔放出的海猿,乃是上古神獸血脈后裔的異獸。活生生的東西,怎么可能藏得住?
如此遲疑之間,陳浮生已經走遠。
“瑤芝芝!”
“海猿呢!海猿應該在此!”
“是瑤芝芝,她肯定找到了海猿!”
一群氣勢洶洶的聲音,蜂涌而至。四面八方,二三十個年青修行者,呼啦啦全都遁身而來。
“陳白?你怎么跑到這來了?”石琥沖鋒而至,一眼見到陳浮生踱步離開,頓時大喝。
陳浮生轉身,微微一笑:“你們都去追海猿,我便迷路了。”
“枯栆果實呢?”石琥又再吼道。
陳浮生攤攤手:“你們都去追海猿,我以為果實沒用了,便扔了,不知扔在哪里。”
“你!!”石琥氣得雙眼冒火,恨不得一拳頭打上前。
“算了,還是海猿要緊!”常師兄沉聲道,帶著所有人,把瑤芝芝團團圍住。
另有一幫人,也是圍攏過來,盯著瑤芝芝。
陳浮生瞧了瞧周圍,后退幾步,和旁人一樣圍觀。
瑤芝芝卻對周圍的三十幾人,視若無睹,只是笑盈盈道:
“你們找我干什么?海猿就在此處,我也不知方向。要找,各憑本事!”
常師兄緊緊盯著瑤芝芝,片刻后,冷笑道:
“之前是我們先誘到海猿,若非是你,海猿已在我們掌中!現在你想獨善其身?要么,你在前,繼續誘它出來!咱們再憑本事抓!”
“對,常師兄說得對!”
“瑤芝芝,你攪壞了我們的布局,還想脫身?”
“海猿仍在,咱們齊心協力,哪有抓不到的道理?”
一時間紛紛嚷嚷,有幾個伙伴全都附和常師兄。
瑤芝芝微微皺眉,但隨即又帶有笑意,看著常師兄,說道:
“怎么?你想以多欺少?”
常師兄上前一步,森然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我們人多!今夜你不給個交待,咱們決不善罷甘休!”
瑤芝芝仍是帶著笑意,但周身上下,若隱若現的花香,仿佛繚繞出鋒寒的殺氣,一縷縷蕩漾開來。
常師兄一聲冷笑,和石琥并肩一起,再次上前一步。
場面頓時劍拔弩張。
突然!
一個傲氣的聲音,朗朗傳來:
“瑤師妹,我看誰敢動你!”
常師兄和石琥聽到這個聲音,頓時臉色一滯,顯得很是忌憚。
周圍的一些年青修行者,也是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隨著傲然傳音,一個白袍儒巾,氣質瀟灑的年青男子,負手而來。
在他身后,跟著一群同伴,也差不多十幾人。
“倪公子他怎么認識瑤芝芝”
“是倪公子,這下可熱鬧啦”
常師兄對面的另一幫子人,頓時有些興災樂禍,紛紛低語。
瑤芝芝一聽到倪公子的傳音,眉頭便皺了皺,顯得有些厭惡,但立即臉色如常。
陳浮生好奇地觀望,見到這個倪公子,一眼便看出是儒家修行。想了想,將其列入打擊的名單內。
倪公子一來,便笑看瑤芝芝一眼,當先一步站在她身前,凜然凝視常師兄等人,淡然道:
“你們誰對瑤師妹不滿?盡可找我。上刑臺、決生死,我隨時恭侯!”
常師兄和石琥再次臉色一滯,雖然仍是劍拔弩張,但卻無人敢開口說去刑臺決生死。
正在這時。
一個雄渾的甕聲,如擂鼓般響在眾人頭頂上:
“丟不丟人??海猿已經沒了,你們還在這斗公雞?丟不丟人?都滾回樹屋!!”
顏罔帶著一絲怒氣的聲音,滾滾如潮,震得所有人幾乎站立不住。
“什么?”
“什么?海猿被誰抓了?”
所有修行者們,全都臉色驚詫。你看我,我看你,渾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顏罔已經發話,這些人只得悻悻退散。
陳浮生見已經沒什么好戲看,也是踱著步子回屋。
此后的兩天,顏罔居然再也不提海猿之事。
但是,也沒再放什么海猿出來。
所有修行者們暗自猜測,都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陳浮生樂得清閑,每日吐納調息,穩定進步著沖刺靈官境界的修行。
短短兩天轉瞬即逝。
第四天。
顏罔再次召集一百八十位年青修行者,在廣場上集結之后,大聲道:
“今日,我將帶你們去‘原始秘境’!”
此話一出。
廣場上頓時一片興奮嘩然。
每一位進入大荒遺川嶼的天驕,頭等目標自然是神嗣寰榜前二十。除此之外,最大的期盼,便是“原始秘境”!
顏罔環視全場,繼續甕聲說道:
“原始秘境之爭,乃是大荒試煉第一步!”
“五大神都,九百九十人,盡皆進入秘境角逐!”
“限時七天。最先闖關而出者,依時間長短,定下排名。從此刻起,神嗣寰榜重新更換榜位!”
“你們為爭榜而來,前二十名,就在眼前!”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