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元年六月二十九日。
天朗氣清。
宜祭祀、祈福、求嗣、嫁娶、啟攢、安葬、移柩;
忌開光、掘井、針灸、出行、入宅、移徙、作灶、動土。
最近的汴京百姓感覺汴京城里似乎有些不同起來。
汴京城歷來繁華,但最近的汴京城不僅繁華,還有些躁動。
王老五是地道的汴京人,從祖上幾代人算起,都算在這汴京城繁衍,到得王老五這一代,也算是出息了。
王老五在汴京城開了一個裁縫鋪。
他的裁縫鋪自稱祖傳,但實際上也就是十幾年前開的。
不過他的手藝的確好,尤其是高端文士服、休閑道士服這些高端的服裝,他做得的確是好。
所以來這里定衣服的讀書人不少。
最近這段時間,他的生意突然火了起來。
原本每日也就只能定出幾件,但從上個月開始,他的店突然就火了,每天都有二三十件的文士服訂單。
他還以為就他自家店生意好,可那天在死對頭那邊店鋪經過,發現生意也是極為紅火。
于是王老五便和過來下定的客人旁敲側擊,這才得知,原來這些客人定制衣服,是為了出席宴席。
而舉辦宴席的主人則是汴京城大名鼎鼎的財神歐陽辯,也就是宰相歐陽修的幺兒。
李老三是個賣肉的。
他發現近期汴京市場的物價有些上浮。
雖然漲幅不大,但確確實實在上升。
當然,這個漲幅主要是高端食材方面,而他的羊肉就是高端食材之一。
宋朝因為草場稀缺,因而羊肉是相對稀缺的。
即便近些年來汴京榷場貿易繁華,但價格終究還是昂貴,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李老三賣羊肉,也輔賣豬肉狗肉雞肉鴨肉。
因為羊肉未必每天都有貨,每次拿貨最多也就能夠分到一些。
大多數還是羊肚、羊腰、羊血、羊肺。
偶爾能夠拿到整只羊,那羊也是長得像狗一樣,十分瘦削。
不過終究還是能夠拿到,最近就不行了,連續好些天都拿不到貨了。
據屠宰場的人說,最近的活羊都被收購了,被存了起來。
李老三頗為好奇就多問了一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屠宰場的人說是最近有大戶人家要辦婚禮,所以將最近的羊都給包圓了。
李老三瞠目結舌。
這是多大的大戶人家啊,竟然能夠將這屠宰場的活羊給包圓了。
屠宰場的人笑著說,那也不算什么。
西湖城知道吧,最近的西湖城幾乎都被包場了,里面的酒店飯館,住的大多都是準備參加婚禮的人。
最近汴京城里的車馬什么的是不是多了許多?
那些人也都是來參加婚禮的,至于是誰的婚禮,你應該也知道吧?
李老三想了一會,才記起最近聽說的,歐陽相公家的公子和富樞密使的女兒最近要結婚的事情。
“嘖嘖,宰執聯姻啊,怪不得這么大的陣仗。”
李老五嘖嘖稱贊。
屠宰場的人呵呵一笑:“你這就不懂了吧,宰執雖然不多,但也不少。
但哪家宰執的子女結婚有這么大的陣仗的,主要還是歐陽公子的原因。”
李老五趕緊追問。
屠宰場的人道:“你做生意的,消息竟然這么不靈通,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我聽說你斜對面就有一家東西燒對吧?”
李老三羨慕的點頭:“是啊,那店真是豪華,出入都是有錢人家。
我偶爾咬咬牙才敢去一次,也不知道他們的肉是怎么做的,就有那么香!”
屠宰場的人笑道:“自然是有秘方的,不然東西燒也不可能開到到處都是。
因為我這是提供生肉的,東西燒也來我這里拿肉。
就我所知道的,東西燒在汴京城就足足有五六十家店。
還有在大宋各路加起來,不得有一百來家。”
李老三疑惑道:“可這和歐陽家的公子有什么關系?”
屠宰場的人笑道:“東西燒這么大,但這個產業在歐陽公子哪里,只是他最不起眼的產業了。”
李老三一瞪眼:“那怎么可能,東西燒規模那么大,一年不得掙個幾萬貫?
這么大的生意,怎么不起眼了?”
屠宰場的人不由得啞然失笑,他知道不能說李老三這樣的人說這些,因為他們的眼界也就到這里了,但還是多說了幾句:“你的錢存在哪里?”
李老三嘿嘿一笑:“做點小生意,哪里有什么結余的。”
屠宰場的人嗤笑了一聲:“你能掙多少我還能不知道,存的是央行還是農行?”
李老三摸了摸腦袋:“存農行,央行的利息降低了,農行合算一些。”
屠宰場的人呵呵一笑:“那農行就是歐陽公子的。”
李老三這下子是真的震驚了,瞪大了嘴巴沒有說話。
屠宰場的人不屑一笑:“西湖城、澄園、冰室都是這位爺的產業。”
李老三說不出話來了。
西湖城披紅掛綠,到處都掛上了大紅燈籠。
街道的煤油燈柱、商家的門口都不例外,還得是帶著囍字的。
六月二十九日這天的凌晨,比往日的西湖城更早蘇醒過來。
原本的西湖城,在三四點的時候除了一些花街柳巷,其余的地方大多萬籟俱寂。
但這一天,三四點鐘的時候,整個西湖城就熙熙攘攘起來。
貨運碼頭、運貨的大道人群洶涌,手腳麻利的輸送著各類食材用品,車馬麟麟。
這些都是這幾日用來宴客的。
樊樓。
這是樊樓在西湖城的分店。
從蘇杭趕過來的楊清也被吵醒過來,在高樓上往下看,整個西湖城都亮起了紅燈籠,繁華景致令人目眩神迷。
楊清睡眠一般,被吵醒了便也睡不著了,干脆安步當車,走到樊樓的另一側。
哪里住著從泉州趕過來的張福圖。
張福圖在泉州造船,所造的船都是給遠洋集團供應,所以兩人也是經常溝通聯系的,也算是好朋友了。
既然睡不著,就找老張一起小酌兩杯也好。
走到另一側的時候,張福圖已經迎面而來,看到楊清不由得笑道:“楊老板也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