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看著臉色鐵青的歐陽修,趕緊勸道:“歐陽兄別惱別惱,那女子是不太懂事,咱們別為她生氣。”
歐陽修深深吸了一口氣:“算了算了,孔圣也說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誠不我欺。”
他心里暗暗道:“我家那老娘們更難養!”
想起薛氏對幺兒的溺愛,他就有些頭疼。
不過歐陽修倒不是怕薛氏,這些年他被貶來貶去,東奔西走如同喪家之犬一般。
她堂堂一個薛氏女不顧身嬌肉貴,和自己從京城到西京,從西京又到夷陵,從夷陵到滁州又到潁州,起起落落。
雖說宦游人多是如此,但被貶謫的時候卻是跟著自己擔驚受怕,有時候大著肚子還得聽自己的牢騷,侍候著大醉的自己,這么多年下來,歐陽修只覺得自己欠她良多,所以對這個妻子著實敬愛有加。
張奇笑道:“這生意做的還真就是這難養的女子,和尚說了,女人與孩子的錢最好掙,果然如此,歐陽兄,你猜猜我們每天能夠掙多少錢?”
歐陽修皺眉道:“這么貴的東西,怕是愿意花的人不多吧?”
張奇得意一笑,伸出了一根食指。
歐陽修一驚:“每天竟然能夠有一百貫的收入,那盈利豈不是有三十四貫,這都當我一月的月俸了!”
大宋實行高薪養廉,雖說歐陽修不算高級官員,但光是正兒八經的月俸就有40貫左右,加上雜七雜八的補貼,每個月六十貫綽綽有余,這和平民相比已經是高薪了,不過歐陽修為官清廉,對一些孝敬什么的并不參與,否則油水更多。
在他看來,一家不算大規模的奶茶店,竟然能夠一天掙三四十貫,每個月一千多貫的收入,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啊!
張奇低聲道:“開張那天是廟會,人流很多,當天的營業額是一千貫,利潤是五百貫左右。”
“啪!”歐陽修手中的奶茶掉落在桌子上,臉色驚詫到了極點。
“不過,那樣的機會一個月只有五天,平日里穩定收入只有兩百貫左右,也就只能掙七八十貫而已,量少的話,成本就變高了。”張奇解釋道。
歐陽修腦子快速地轉動,五天的五百貫,那就是2500貫,二十五天的八十貫,那就是2000貫,每個月掙4500貫!
據徐福說,幺兒的股份是七成五,也就是說,每月可以分紅3375貫!
歐陽修有些恍惚了。
“和尚,這是什么東西?”
“開店掙錢,我不想住這里,等我掙錢了給你們買大宅子,就昨天我們去看得那個院子。”
歐陽修不由得大笑起來:“好好,我幺兒真是為了這個家庭操碎了心,好,我就等著這一天。”
歐陽辯有些驚訝:“阿爹你支持我?”
歐陽修只當幺兒童言童語,大力的點頭道:“支持,不過每天的作業都得完成哦,我會讓你大哥監督你。”
幺兒立即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自己當時還覺得這幺兒只是童言童語,沒想到竟然讓他干成了,而且是如此的暴利。
歐陽修開始復盤。
這段時間算來,從幺兒準備條陳,到給張奇炒菜秘方掙到第一桶金,然后順勢開冰室,也不過短短二十天的時間,卻能夠取得這么大的成就。
開店看似簡單,但真正實行起來絕非易事,資金、店鋪、裝修、營業,每一步都會卡死很多人。
結合徐福的敘述和張奇的信息,幺兒首先從張奇這里掙到第一桶金,獲得張奇的信任,然后得到張奇的資金支持。
之后找到經驗豐富的房牙徐福,利用徐福的房牙身份,快速的盤下店鋪,又利用張奇原有的人才資源,充實店鋪。
店鋪的裝飾別具一格,都是出自幺兒的手筆,令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在店內的環境布設上,這沙發椅,竹子墻,關鍵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四座冰山,將炎炎夏日擋在簾子的外面。
這種新奇的感覺,怎么可能不掙錢?
歐陽修不由得贊嘆不已,自家幺兒竟然天才如此!
這可不是什么五歲賦詩,七歲通讀春秋什么的。
歐陽修多年官場歷練,從中央到執政一方,深知做實事究竟有多么的困難,讀書種子易得,但經世濟用之才卻是難得。
歐陽修扣了扣桌子,發出篤篤聲響,腦子不停轉動。
原本想著這幺兒不愛讀書,便如他所說,自己帶在身邊服侍自己夫妻二人,承歡膝下就好了,反正以自己的官位,怎么也不會讓這幺兒下半輩子沒有著落。
但現在看來,幺兒如此驚才絕艷,讓他跟在自己的身邊卻是太浪費他的天賦了。
不行,真的好好管起來,不然大宋就少一位范文正了。
如果有人知道歐陽修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嗤之以鼻。
范文正就是范仲淹,那是被公認的大宋完人,你家八歲幺兒,竟然和范文正公相比,那不是太過自大了些吧?
歐陽修卻不這么認為,歐陽辯的這些舉措步步為營,把天塹變通途一般,輕而易舉的跨越過去,無論是他的謀劃也好,還是靠著直覺也好,這種天賦絕非尋常。
讀書這東西中人之姿就可以,只要有名師,足夠努力,是能夠讀出來的,但這種天生的機敏卻是無法被教導的。
張奇看著歐陽修的臉色晦暗不定,不由得有些心中惴惴,以為歐陽修這個讀書人看不上自家這個生意人,若是被怪罪帶偏他的兒子,張奇還真的不敢反駁。
“歐陽兄…”張奇輕聲道。
歐陽修從思索中醒來,見張奇擔憂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展顏一笑,他的心情頗好:“張兄不好意思,一時間有些出神。”
張奇忐忑道:“歐陽兄你對和尚經商這事…”
歐陽修正色道:“張兄莫要誤會,和尚沒有經商,這些都是你和徐福合伙,我家和尚只是出了資金入股,每月分紅而已。”
既然決定要培養歐陽辯,歐陽修就不允許歐陽辯沾染上經商的名聲。
張奇一下子就意會了:“對對,沒錯,就是這樣。”
歐陽修起身拱手,低聲道:“張兄,生意的事情你們該怎么經營怎么經營,以后和尚我要送去名師處學習,生意的事情最好還是別讓他摻和了。”
張奇肅穆的點頭。
他隨是個商人,但在這個時代,讀書人才是最受尊崇的,能做讀書人,誰愿意去經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