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釀的果酒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圓桌的三個方向分坐著西利基的領主,西里爾、綠之塔的職業級土元素法師劉易斯·齊默爾曼以及王國第二軍團雷獅軍團的參謀長卡爾·雷蒙德。
這是西利基最出名的私家餐館,一般波伊爾商會請人談生意便在這里,對這樣一個小地方來說,算得上是最高規格了。
西里爾沒想到索爾科南來人會如此迅速,十一月送出戰報,怎么說也至少要快十二月,索爾科南才能收到消息。一般索爾科南到西利基的路程就得一個月,這說明在閱讀戰報后,索爾科南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應對——
不,應該是“那位大人”做出了應對。
長公主,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西里爾也算是長公主“一手提拔起來”的,畢竟夠不到長公主這個層面,他也沒可能上來就獲得一個伯爵的爵位。
如果從男爵子爵這樣的爵位慢慢干起,那他絕無可能那么快擁有現在規模的領地,說不定還得去傭兵工會當傭兵,以此來募集伙伴。
那樣注定會是一條非常艱辛的道路,甚至可能幾年都混不出頭。
作為一個穿越者,自身的實力提升是件容易事雖然這也是在之前純粹靠刷怪獲取經驗提升等級觀念的認知中。可地位想要提升,哪怕靠著經歷知道哪些達官貴人會在什么時間點經過什么地方,現實中的大人物們更為復雜的性格又會成為不確定因素。
只不過西里爾從長公主那里薅到那么大一把羊毛,卻好像什么回報都沒有反饋給長公主——之前寄過去的一封信看似洋洋灑灑匯報了自己的戰果,實際上滿紙寫的都是兩句話:阿瑪西爾公爵要搞我,你得幫我。
西里爾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以阿納斯塔西婭那算是直爽的性格,如果這位雷蒙德參謀長也是她的人,那在出發前,不知道得聽多少關于西里爾的牢騷——
他偷眼觀察著雷蒙德參謀長的表情,同時抬起酒杯,敬酒道:“雷蒙德參謀長和齊默爾曼閣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不不不,亞德里恩伯爵,是我們唐突前來,沒有按照流程。”雷蒙德參謀長擺手笑道,同齊默爾曼拿起酒杯,與西里爾的杯子輕輕一碰,隨后小口抿了一口,贊嘆道:
“聽曼德克斯堡的酒館說,西利基出產的果酒在最近搶光了他們本地產酒的生意,果然名不虛傳。”
他搖晃著酒杯,又低頭抿了一口,瞇著眼睛看向斜對面的半精靈少年:“想必索爾科南也會有很多人喜歡西利基的果酒的。”
而一旁的齊默爾曼也接口道:“那不如讓西利基先把果酒賣到伏爾戈行省,第二軍團的主要駐地不就在伏爾戈行省省會米沃拉?有雷獅軍團推廣,想必西利基果酒很快就能暢銷于伏爾戈——”
西里爾撫掌豪爽笑道:“哈哈哈,實不相瞞,我們的商會還正愁著沒路子賣酒呢,若是第二軍團愿意幫忙,那可再好不過——”他話音一轉,隨即又道:“據我所知,第二軍團的終年閱兵就在二月?”
“嗯?是的,亞德里恩伯爵是想…”雷蒙德輕聲問道,卻見面前的年輕領主當即一拍手:“我們西利基可以為雷獅軍團的終年閱兵免費供應所有酒水,還請務必不要拒絕。”
雷蒙德稍稍一愣,隨即露出會心的笑容:“亞德里恩伯爵的好意,我就收下了。第二軍團在伏爾戈行省各城都有分布,保證能讓西利基的貨物暢通無阻。”
齊默爾曼也發出笑聲:“既然如此,等我哪天再去伏爾戈,參謀長大人可得免費請我喝一杯。”
“理所當然。”
酒杯齊齊遞出,三人再次碰杯,在圓桌中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響。
西里爾低頭抿著酒漿,內心卻無比好奇。
示好,完全是在示好。但雷蒙德參謀長帶著長公主的旨意而來,認為從他這里可以獲得更多來自長公主的器重,示好算是情有可原,可齊默爾曼又為何…
莫非這位職業級土元素法師代表的不是奧康納公爵家,而是代表著…綠之塔?
如果連綠之塔的意思都是向西利基示好…
侍者此時將鐵盤端上桌,分發在三人身前。熟成二十八天的烤牛里脊散發著濃郁的香氣,西利基優質的谷物與寬闊的草場,使得牲畜都能茁壯成長,肉質的滋味自然非同一般。
雷蒙德參謀長用手里的餐刀將牛肉切開,豐沛的汁水立刻從切口溢出,在還發熱的鐵盤上滋滋作響。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叉起切割下的牛肉放入嘴中,眉毛立刻挑起,露出驚喜的神色:“這種品質的牛排…味道僅次于我在王室內宴上吃的那塊了。”
他隨即狼吞虎咽地將這塊還有些發燙的牛肉全部吃下,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齊默爾曼邊吃邊笑道:“雷蒙德大人,去年的這個時候,西利基周邊還是一片荒廢的長草地,連牛都沒幾頭。亞德里恩伯爵上任不過七個月而已,西利基已經天翻地覆——”
雷蒙德訝異的表情更甚,半晌后才回過神,嘆息一聲:“亞德里恩伯爵,看來殿下看重你是對的。”
西里爾一凜,話題終于走上了正軌——
“這里沒有外人在,我就直說了。”雷蒙德將餐盤推遠,雙手放在桌面上,正襟危坐,轉眼間就仿佛身處軍營中,威嚴十足地以下令的語氣道:
“雖然四月份是各地貴族覲見的時間,但殿下希望你能夠提前返回索爾科南,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去完成。”
西里爾神情也轉為嚴肅,壓低聲音問道:“重要的事情…”他說話時,目光瞟向一旁的齊默爾曼,而法師攤開手:“我代表綠之塔而來,于王國有利之事便是我的立場。”
“這件事,切莫外傳。”雷蒙德同樣壓低聲音,“和南方有關。”
“南方?”西里爾皺起眉——
拉羅謝爾的南部,那可是實打實的“問題兒童”。
他們大多是拉羅謝爾本土的土著,在先君阿普頓·萊曼自奧圣艾瑪跨過“諾拉回廊”之前,便占據著拉羅謝爾的土地。
只不過那時候他們的人數對于整片王國的土地而言并不多,以家族的形式分居各地,零零散散,沒有整合的力量。
而在拉羅謝爾建國之后,這些土著都被轉移集中到了王國的南方。為了防止他們“興風作亂”,阿普頓·萊曼幾乎將整片南方,連同海岸線都一并交給了他們拓荒并治理。
哪怕兩百年前赫爾曼家族從萊曼家族手中“接過”了王位,對南方進行了一次整合:削減了南方的貴族數量,將權利更為集中于比較親和索爾科南的馬塞勒斯家族手中。但南方本身的逆反情緒依然旺盛,根深蒂固于南方的他們又無法輕易鏟除——
畢竟王國的南方放在以前,也是人跡罕至之地,生活在那里的大多是非人類種族。南方大部分土地,幾乎都由南方貴族們開拓完成。
現在這些種族絕大部分依然依附于南方貴族之下,索爾科南要想接過南方的統治,還得過這些種族這一關…
(沒錯,率隊奔赴北疆結果被從“義勇騎士軍”打成“義勇軍”沒有騎士的巴倫·馬塞勒斯,就是馬塞勒斯家族的一員,此前與西里爾爭奪爵位的達倫·謝力,亦是在馬塞勒斯家族授意下才如此。)
而且提到南方,又不得不提起南方那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組織:
北盟。
“北方聯盟”,這個龐大的幾乎含括了全部南方貴族、商會在內的利益共同體的前身,是拉羅謝爾建國之前、大部分位于王國中部與北部的家族間的“議會”。最初被迫遷往南疆“拓荒”的土著們對北方的土地猶有欲念,因此以“北盟”命名。
某種程度上來說,有北盟存在的南方,幾乎是鐵桶一塊,他們基本有著明確的共同利益,一切以南方的利益為主——
至于為什么這樣子的南方貴族們還會派出私軍響應北疆的征召令,自然是因為索爾科南在除了軍功之外,也得給響應征召令的私軍一定的補償。
當北盟一致認為收益將大于損失之時,派軍參戰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西里爾思索片刻,隨即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盡早前往索爾科南的。”
“除此之外,殿下還有一份禮物要給亞德里恩伯爵。”雷蒙德站起身,手上的戒指亮起屬于空間法術的光芒,隨即一面一人多高的旗幟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是…”西里爾站起身走上前,雙手將這面旗幟接過。旗桿是深棕色,而旗面則是素雅的白色,上面用金色與藍色的絲線,繪制著一對張開的羽翼,羽翼的中間則是一柄利劍。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旗幟的旗面,極其柔順絲滑的手感,卻摸不出任何布料或是絲綢的感覺。而旗桿看似沉重,捏在手里卻仿佛無物,入手溫涼,觸及的一刻便讓人感覺身體都輕了一些。
“列軍之神賽托爾的戰旗之一——雖然是仿制品,但工藝非常非常出眾。它的上一任主人是阿爾文·馮·希瓦,兩百年前最勇武的拉羅謝爾‘戰神’。”雷蒙德頗為戀戀不舍地說道,“殿下居然將這面旗幟送給你…”
西里爾的臉上只剩下了震驚。
他的目光落在旗幟上,物品的描述理所當然地浮現:
“賽托爾的戰旗:迅捷與精準(仿制):它銘刻著古老的符文,那是諸神的囈語。當風吹起旗幟,試著奔跑,或是拉開手中的弓?
優秀的仿制品,它曾經的使用者有過非常杰出的戰場表現,并將這份經驗寄存于旗幟之上。”
大名鼎鼎的列軍之神,賽托爾的戰旗!
從位階上來說,它處于史詩級,但實際上,它是傳說級物品的組合部件之一。然而就算拋開“傳說級物品部件”這一頭銜,其身為史詩級物品,放在拍賣場上,其價格依然能夠超出一些低級的傳說級裝備!
因為它是一件“光環”物品!
其內部銘刻的銘文據說源自神明時代,繼承自列軍之神賽托爾,能夠賦予團隊強大的加成。旗幟的光環足以覆蓋三千人的方陣,幾乎等同于給三千人同時加成一個中級的“神明加護”。
如果這面旗幟被那些大公會的會長知道下落,那估計得搶破頭,殺得整個公會平均等級都掉個三級——
西里爾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迅捷與精準、力量與兇猛、韌性與無畏、智慧與極限,四面賽托爾的戰旗組合起來便是完整的傳說級物品賽托爾戰旗(仿制),擁有這件道具的部隊可以說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長公主,今后您說要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說要女裝我立刻換衣,您就是我的親親好殿下——
然而西里爾優秀的自我管控能力,讓他沒有在臉上露出瘋狂的癡態。他只是喜悅地將戰旗迅速地收至空間手環內,而后誠摯地道:“真是太感謝殿下,也太感謝參謀長了。”
“我有什么可謝的。”雷蒙德搖頭笑道,“這是殿下的私人獎勵,我可不敢將其占為己有。另外的封賞內容,會在王宮內由陛下親自頒發給你…不過你做好心理準備,拉羅謝爾最近金特里短缺,而你的爵位已經是伯爵,短期內也沒可能更進一步,因此…”
西里爾連連點頭,能有這樣一面戰旗入囊,已經遠超出他的預期。
封賞無非就是錢糧地,爵位他本就沒打算。錢和糧不缺,地他們想打隨時都能打,他還巴不得陛下能夠賞賜一些其他的東西,最好是把另一面戰旗也賞賜給他——
當然,這是純粹的癡人說夢了。
他平復了下情緒,才再次看向齊默爾曼,后者坐在那里,神情隱約有些落寞。
“齊默爾曼閣下,為什么您這次是代表綠之塔而來?我還以為霍勃特·奧康納已經打算給我一個回應了。”他順勢問道。
但齊默爾曼搖了搖頭。
而后他低聲地沮喪道:
“公爵大人,身體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