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恩·奧康納男爵帶人提前進入了魔法平原。
這個算不上好的消息讓西里爾瞇了瞇眼,他看著那些匆忙向他奔來的身影,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是人類又怎么樣?別退,拿下他們!”
他低聲喝道,前方的半人馬稍愣了一下,立刻舔了舔嘴角,握緊長戟,將目光落在了跑在最前面的萊昂納多身上——
他們兩個可是有著舊仇的!
伊魯格爾計劃的正好,趁萊昂納多逃命之際將其拿下,以報生命之樹門口那一劍之仇。可萊昂納多那看著頗為滑稽的身影,在見到自然生靈中的西里爾的一刻,忽然放緩了腳步。
“喂,那顆洋蔥,別停啊!”吉恩狂叫著,他就緊跟在萊昂納多的后面,萊昂納多一減速,那他也得跟著減速。
但他下一秒就叫不出聲了——他看著那滑稽的身影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背上的劍柄,接著那柄寬大的大劍被其拔出,單手一橫,正好擋在了他的面前!
吉恩哪里想得到帶領自己逃命的隊友會突然反水,他身體掌控能力再強,也反應不過來,當即胸口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那大劍寬闊的平面上,險些栽了一個跟頭,手臂間夾著的阿茨克卻是因為慣性“咻”地一下摔了出去。
而萊昂納多的動作并沒有停止,他將大劍往腳下一插,反身雙手一扣一絞,甚至沒給同為職業者水準的吉恩招架的機會,直接將其擰倒在了地上!
“艾弗老弟,拿下了!”他興沖沖地向著一臉懵的西里爾揮了揮手,繼續將吉恩牢牢按在地上。
而后面的戟兵見自己的領主大人就這么被人拿下了,正準備發起一波亡命沖鋒,試圖救回吉恩男爵卻看到剛剛摔翻在地的阿茨克已經爬起身,高舉著手喊道:
“阿瑪西爾戟兵,后隊變前隊,防御姿態,讓那些傭兵停下來!”
那些戟兵們猶豫了不過一瞬,緊接著就照著阿茨克所說,停下了逃竄的腳步,轉過身豎起長戟,眨眼間,迎接傭兵們的便是一道道明晃晃的槍尖。
“喂,你們干什么,那些玩意兒追上來了!”傭兵們慌亂地叫著,但戟兵們的紀律性極強,一步不退,甚至還向前逼近了兩步。
同樣向他發出低吼聲的還有吉恩男爵,他顯然不明白阿茨克到底在做什么,為什么突然會“臨陣倒戈”,投靠一群自然生物。
可下一秒,一匹優雅而漂亮的銀鹿從他面前的自然生物中小跑上了前,鹿背上俊朗的少年手中執著長劍,引領著一眾半人馬、獨角獸壓了上來——
“西里爾·亞德里恩!”
吉恩男爵的雙目中一下子被怒意給充斥,但更多的卻是驚訝——他想不通這名妄圖從他手里拿走領地的少年怎么會也出現在這里,而且還帶著一群的自然生物,其中甚至還有精靈。
“靠那對長耳朵去換取精靈們的信任…他真的做到了?這連三天都沒到!而且在最前面的是埃勒金叢林半人馬部落未來的酋長,甚至還有獨角獸…”
吉恩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但西里爾看也沒看他一眼,甚至也沒給壓著吉恩的萊昂納多一個呼應。
此時他終于看清追趕著這群傭兵的是什么了——那幽深的拱形城門中,一道道有著修長身軀的復眼生物,正迅速地向著城門外的世界靠近著,混合著吵得心煩的振翅聲,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龍蠅——不,應該是毒蠅的幼生體。西里爾看得清楚,它們的身體的大多是淺淺的綠色,別說是龍蠅那樣像堅韌的金屬一樣的黃色,就連成熟的深綠色身體的毒蠅都不是。
這些從顏色看來普遍為1020級的生物將所有的戰斗力基本都點在了速度上,只有微薄的毒性,按理來說面前的傭兵團應該不難解決它們才對,怎么會被追著跑?
但這個問題只在西里爾腦中一閃即逝,這些傭兵們光顧著逃命才好,剛好把機會留給了他——
他一拍銀鹿的鹿首,這頭美麗的生物立刻輕躍而起,靈巧地自戟兵們的頭上飛過,落在了那將殺至臉上的傭兵們的面前。而他的手中,無名長劍豎起,緊接著,空氣都“嗡”地震動了一下。
傭兵們只感覺耳邊的氣流都是一震,隨后一道耀眼的青光自他們的面前亮起,仿佛一道漲潮時的銀線,他們還沒反應過來,那道青光便自他們的頭頂掠過——
呼嘯的風聲在這一瞬間充斥了他們的聽覺,當他們的聽覺恢復正常,重新能夠聽清周圍的聲音時,他們忽然發現,方才一直喧囂的振翅聲,消失不見了。
他們回過頭。
那拱形城門前的白石道上,此刻密密麻麻散落了一地的細長像是昆蟲的身軀。從他們的身后,一直到幽深的城門中,全部都是。
逐漸有傭兵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們齊齊倒吸一口冷氣,甚至腳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互相還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用力互抽著巴掌。
“丹亞在上,這些怪物,就就就這么死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西里爾·亞德里恩,面無表情地看著經驗條僅僅上漲了一小截,心中罵著等級壓制的摳門的同時,卻也驚異于自己施展的法術的威力:
風弦術。
他原先還以為風弦術不過能夠緩一緩這些毒蠅的攻勢,估計還得靠“迎風一刃”來解決,誰想到居然一波法力傾瀉的風弦術居然能夠直接將幾百頭毒蠅們都秒了。
不過想到拉茲都能以弦魔法秒殺龍蠅,他欺負欺負一群不到20級、身軀無比脆弱的毒蠅好像也無可厚非。
“傭兵團的團長,是哪位?”他出聲道,卻見一名提著長弓的游俠和一名身材高大的戰士對視一眼,走上前來。
“長哭藤傭兵團團長,庫來。”
“野性傭兵團團長,吉格爾。”
西里爾朝他們道:“約束好你們的團員,讓他們原地休整。”
兩人猶豫了一下,卻看到西里爾身后正搖晃著長戟的半人馬和甩著頭的獨角獸,紛紛打了個哆嗦,便立刻照做了。
西里爾回過頭,戟兵們已經收起了防御的姿態,卻還都依然直立著,望著西里爾的目光中忍不住有幾分崇敬。直到后面的阿茨克匆匆走上前,示意他們休整,這些戟兵們才原地坐下。
而阿茨克看著西里爾,低聲道:“伯爵大人。”
西里爾點了點頭,接著向萊昂納多道:“萊昂納多,放了他吧。”
那洋蔥一樣的頭盔晃了晃,接著萊昂納多松開了被他按在地上的吉恩·奧康納。吉恩男爵立刻一蹦而起,阿茨克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但吉恩卻沒有絲毫出格的舉動,只是盯著西里爾。
片刻之后,這位西利基的男爵嘆了一口氣,原地坐下: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這或許確實是因為我們的實力不夠,精靈才會不讓我們接觸。”
西里爾一愣,他還以為對方會咆哮怒吼一番,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先泄了氣——
“你們經歷了什么?”他沉聲問道。
可吉恩只是擺了擺手,一點想說話的意思都沒有,蔫蔫地坐在地上。
“讓我來說吧。”阿茨克見狀,只能主動開口道。
由于西里爾的出現,吉恩男爵決定提前進入埃勒金叢林。他們晚西里爾一天進入埃勒金叢林,很幸運地沒有被任何魔獸或是精靈阻攔,在迷霧中跋涉后,直接進入了這座城鎮。
但在城鎮中,他們遭遇了難以想象的強敵,幾乎一瞬間就將他們的防御陣線給撕碎。其中吉恩男爵試圖與其對抗,但反而被劈斷了長柄戰刀的刀柄,只能落荒而逃。
如果不是突然出現的萊昂納多為他們引路,他們甚至沒法逃出城。不過非常不幸的是他們在城門不遠處招惹到了這群會飛的毒蠅,此時的吉恩男爵已經沒有交戰的勇氣了,一眾精力憔悴的傭兵們甚至沒有和毒蠅過過手的意思,只顧著逃跑。
事實上他們在城門口擺好陣型,可以很輕易地殲滅掉這群毒蠅,只不過被前面的那些有著“尖三角盔”的敵人嚇破了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西里爾這才明白為什么他們逃得如此丟人了。他聽著阿茨克的描述,思索了片刻,忽然回過頭,向著在銀鹿背上趴伏著的孟斐拉問道:
“孟斐拉,剛才我們見到的盔甲里,有沒有尖三角頂頭盔的?”
“尖三角頂頭盔?”孟斐拉皺著眉,“我想是有的,就在我們附近。”
西里爾回 過頭尋找著,很快找到了可疑的目標,而阿茨克幾乎立刻叫出了聲:“沒錯,就是它,尖三角頂的頭盔!它們甚至還會隱身,如果不是我察覺到它們的魔力源,恐怕隊伍損傷還要重!”
西里爾靠上前去,看著石像下面的一行小字,這次不是精靈的語言,而是一行他從未見過的字。
他輕輕摩挲著這一行字,記住了其字母的形狀,陡然間發現,自己手背上此前鉆進銀線的地方,那顆“寶石”閃起了幽幽的光,好像有什么圖案想要在手背上蔓延——
“任務線索,和這個石像有關?”
他立刻加快了摩挲的速度,試圖獲取更多的信息,但手上的光卻又暗了下去,既沒有讓他陷入什么幻境,也沒有更多的提示——
不過西里爾算是知道,線索,與阿茨克他們所說的這群生猛的三角尖頂盔甲男有關。
“阿茨克,我想我們需要商量一下。”西里爾心中有了想法,轉頭看向阿茨克,卻發現后者正望著一具石像,目光不斷地從石像上移動到人群中,又移回石像上。
他看的是那具圓滾滾的石像,而看向的人群中的,正是那與石像裝束極其相似的萊昂納多。
“伯爵大人,這是怎么一回事?”
阿茨克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盯著萊昂納多看了半天,最后將目光挪回西里爾身上,低聲道:“我覺得我需要一個解釋,不然這對伯爵大人接下來的計劃恐怕也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西里爾嘴角勾起,臉上浮現出笑容:“真巧,我想我也需要這個解釋,不如我們直接去問他本人?”
“欸?”阿茨克一愣,而西里爾已經率先走向人群,向正和幾名傭兵聊得火熱的萊昂納多喊道:“萊昂納多,過來一下。”
“好嘞,艾弗老弟!”萊昂納多向幾名傭兵又多說了幾句,似乎在說“調味料不要加多貝研磨的粉”,接著就向著西里爾快步走來。
“怎么,是要出發了嗎?”盔甲下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輕松,就像萊昂納多身上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般。他就如此前在隊伍中時一樣向西里爾說道,可隨即萊昂納多發現,這名半精靈少年,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嘿,艾弗老弟,不要那么緊張嗎…要不,我給你熬個湯?正巧,那些毒蠅的尸體還沒清理干凈,大補。”
他試著舒緩一下氣氛,可西里爾一動不動,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盯著他看。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無比的僵硬之中。阿茨克站在西里爾的身后,發現自己看不透西里爾到底在想什么——
這是什么意思,目光攻擊,就可以讓人坦白么?
他心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到盔甲中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氣聲:
“哎,好吧,好吧,看來你還是發現了,我會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的,不過在此之前——你什么時候察覺到的?”
而西里爾終于開口:
“從龍蠅那里開始。龍蠅的毒,尋常的解毒藥可沒法解開。”
萊昂納多尷尬地摸了摸頭盔后部:“老弟,你可真夠機敏的,這都能發現。”
“你曾今進過這片魔法平原,對么?”
萊昂納多點頭。
“你之前離開隊伍,就是悄悄進入魔法平原,想看看生命之樹引起的異變會讓魔法平原發生什么變化,是這樣嗎?”
萊昂納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姑且是這樣。”
“姑且?”西里爾反問道。
隨后,他看著萊昂納多抬起雙手,放在頭盔的下部,邊上抬邊說道:
“在此之前,我想我應該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他的聲音隨著頭盔的抬起逐漸清晰,最后露出了一張滄桑卻帥氣的大叔面龐——他有著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胡茬整齊而不凌亂,看起來風度翩翩。
而這副眉眼,卻讓西里爾覺得有那么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一樣。
“我,萊昂納多,二十年前曾和我的妻子一同,誤入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