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報紙的名字并不叫全民月報,按照崇禎皇帝的想法直接叫人民日報得了,畢竟辦這個報紙的初衷是為天下萬民開智,讓天下萬民知曉天下大事。
崇禎皇帝也想高調,可是實力不允許呀,這時候又沒有后世的先進設備,最基礎的印刷用的還是五六百年前的活字印刷術,交通也基本靠走,北京的南京想傳到南京,沒有大半個月根本想都別想,還日報,想屁吃。
權衡利弊以后,崇禎皇帝只得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以月刊的形式辦報紙,且崇禎皇帝規定,這月報必須以白話的形式來辦,不得有之乎者也等咬文爵字的東西出現。
月報的內容就更豐富了,大到朝廷的重要旨意、大明發生的重大事件,譬如戰爭、瘟疫、旱災等的實時通報,小到各地發生的奇聞異事,某州某府某貪官被朝廷繩之以法、某地某人發明了某東西得到官府乃至朝廷賞賜等等。
報紙的主編當然是外務府總管大臣曹化淳同知,當然,崇禎皇帝作為大BOSS,全程參與并指導曹化淳辦報,全民月報第一刊里,崇禎皇帝還親自寫了一個小版面,意思是讓百姓們同他一起共度時艱等等。
朝廷百官對外務府本來就看不上眼,尤其是那報紙上的大白話看的他們直皺眉頭,簡直俗不可耐,無奈崇禎皇帝壓根就不在乎這些官員的看法,天下是朱家的,也是百官的,但歸根結底是百姓的。
當皇帝不跟百姓站在一塊,這位子就坐不久。
唯一讓崇禎皇帝不爽的是,第一刊的月報雖然只有區區兩千字,但印刷出來的報紙卻足足有厚厚一沓,沒法子,即便曹化淳已經讓工匠雕刻最小的模具,但終究比不上后世的機器打字機。
根據崇禎皇帝的指示,外務府以北京為總部,分別在南京、成都等重要州府建立分部,除了大肆貼朝廷的宣傳口號、標語宣揚朝廷的新政策之外,也同時刊印報紙和傳遞消息,倒是搞的有聲有色。
曹化淳整日都累的跟狗似的,但卻干勁十足從不埋怨,只因崇禎皇帝曾當著朝臣的面說的那句,他曹化淳也是個男人。
當然,此是后話,鄭芝龍的這一批糧食算得上是崇禎皇帝的及時雨,有了這批糧食崇禎總算是心里有底了。
上個月在山陜種紅薯土豆的宋應星傳來消息,經過數月的努力,紅薯和土豆獲得了豐收,所獲產量至少可保住山陜全境不至于餓死人,這也讓崇禎皇帝松了一口氣。
之所以只夠山陜兩地百姓吃用,首先是第一批推廣,各地百姓對新物種都報著懷疑的態度,大多只是在犄角旮旯的貧瘠山地種些,其次是山陜依舊大旱,倘若沒有楊嗣昌、黃道周一年多的挖渠工作,情況可能更差。
這一年來朝廷在山陜兩行省又是清田又是挖水渠、治瘟病,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不可估量,朝廷缺糧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山陜,但不論怎樣,崇禎皇帝總算能松一口氣了。
有了這第一茬的產量,待明年開春不用朝廷才敦促,兩地的百姓自然都會主動去種植,在崇禎皇帝的授意下,曹化淳以專訪的形式對山陜種植土豆番薯的具體情況做了專訪,并刊印到報紙中,用以向全國各地推廣,這簡直比官府的效率高太多了。
“告訴鄭芝龍,蜀王的事兒不是首要的事兒,他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給朕造船和給朝廷運糧食,不論是商船還是戰船,都要給朕開足了馬力去造。”崇禎皇帝對楊嗣昌道。
對于崇禎皇帝來說,鄭芝龍最大的利用價值還是他在海洋里的力量,趁著還有時間,崇禎皇帝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以這支水師為班底,快速復刻出另外一支、甚至兩支水師以及貿易船隊。
不過崇禎皇帝還是有些不放心,當即命令王承恩去玉泉山找宋應星,讓他選些機靈點的匠人,下次楊嗣昌出發去福建時,將跟著楊嗣昌一同前往福建,學習大型福船以及各類輔助船只的建造技術。
同時壕鏡學成歸來的匠人立即去天津衛選址,建造西式戰船、西式火炮。
這些玩意兒必須盡早布局,因為從布局到成建制,時間跨度實在太大了。
“是,微臣遵命,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朝廷當務之急難道不是各地藩王的叛亂嗎,據臣所知,蜀王封地頗大,財力也最富,此番起事更是糾集了川蜀周邊多位藩王,兵額數量可是完全不比福王少,聲勢之浩大,令周邊百姓噤若寒蟬,陛下何以竟…”楊嗣昌本來想說陛下怎么能不當回事,可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魯王和孔植起事的時候聲勢難道小嗎?可那又如何,朕只一次夜襲就將其打的潰不成軍了,楊愛卿知道為何嗎?”崇禎皇帝當然知道楊嗣昌想說什么,不過他并不在意,倘若楊嗣昌站在他的視角,當然也不會看不破這格局。
“魯王的兵馬繁雜,且大多是新募集的民壯,缺乏訓練也缺乏戰馬,京營兵則訓練一年有余,兵強馬壯。”楊嗣昌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非也,非也,這只是一部分原因,唉,你啊,還是沒理解朕的真正用意,朕先前就說過,民心可用,民智可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次回去,你且好好琢磨琢磨。”崇禎皇帝并未解釋太多,一來楊嗣昌并不是死腦筋,回去好好想想肯定能想明白,二來他也懶得去解釋。
說白了,早在藩王開始有了叛亂苗頭時,東廠、錦衣衛和外務府的十幾萬搞宣傳、監察的緹騎、番子們就沒閑著,一直在為朝廷、為崇禎皇帝宣傳新政對百姓的好處,不論是清田還是商稅,亦或是撤銷衛所,全是為了讓百姓們能吃飽飯。
尤其是外務府的宣傳方式非常接地氣,經常就是派人專門一個村鎮一個村鎮的親自去當眾講朝廷的大計,用的也都是白話,百姓們雖然大多不識字,但道理還都是懂得,尤其這兩年朝廷又是減免稅賦、又是給他們分田地的。
藩王和朝廷哪個真正對他們好,這還用說嗎?
有了這些早便布置好的前期準備,再加上崇禎皇帝手里也不缺兵,在沒有群眾基礎的情況下,藩王的造反在一開始就決定了結局,沒有百姓跟在他們后頭,只憑著他們自己那點積蓄折騰,又能折騰多久?
你有銀子時,這些民壯可能為了吃飽飯跟著你折騰,等你錢糧不夠了,是不是要去搶?你若真的去搶了,反倒更是正中崇禎皇帝下懷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至于崇禎皇帝為何讓鄭芝龍不必太操心蜀王的事兒,一方面是鄭芝龍的主力是水師,崇禎皇帝并不想鄭芝龍摻和太多陸戰的事兒,二來,蜀王的事兒他早就計劃好了,蜀王的所謂大軍倘若能出了川蜀,算他崇禎輸。
楊嗣昌被崇禎的話說的直皺眉頭,倘若是以前,楊嗣昌肯定會覺得崇禎皇帝是亂說,但這兩年的經歷告訴他,一切的事情都在朝著崇禎皇帝當初的預料發展,當今陛下仿若能掐會算的神仙一樣,總能在最關鍵的節點算計好一切。
以至于楊嗣昌在思索對錯時,總會去先考慮自己的原因,看陛下的意思,蜀王的兵馬肯定早已有了對策,這到不用他來多嘴了,只是剛才崇禎皇帝的一番話卻又是發人深省,這就是陛下所言的民心與民智嗎?
楊嗣昌最終還是憂心忡忡的離開了乾清宮,他發現每次與崇禎皇帝長談,總能受益良多,但每次卻都帶著更多的疑問回去。
三天后,魯王、衍圣公大軍潰敗的消息傳至整個順天府,并非常迅速的向外地擴散,尤其是衍圣公、魯王、德王、衡王都慘死于亂軍之中,更是成了京畿各地州府吃瓜群眾們的酒桌談資。
十一月初二,也就是魯王兵敗后的第四天,崇禎皇帝下旨,魯王、德王、衡王、衍圣公均除爵家產充公,魯王、德王、衡王直系子嗣、妃嬪皆處死,孔府全族貶為庶民,一甲子內不得參加科舉不得為官。
這消息就更勁爆了,一時間連朝廷里的百官都毛了。
御史從發布詔書的第二天起,崇禎皇帝收到的奏疏數量瞬間激增了三倍多,大體上都是勸崇禎皇帝收回成命,從孔家嫡系子孫中再選出一位來當衍圣公,言辭之懇切、申明之大義,倘若是前任,肯定就會毫不猶豫的順應官心。
朝臣們一位崇禎皇帝在第二層,可崇禎皇帝卻早就到了第五層,他們的奏疏崇禎皇帝大多都是看了一眼便被他扔到了一旁的木頭箱子里封存,這叫留中不發。
意思是你們奏疏朕看了,但是朕假裝沒看到,也絕對不會處理。
同時崇禎皇帝也讓廠衛多多留意民間對于此事的看法,相比于官員們的意見,崇禎皇帝最看重的還是百姓們的看法。
然而這兩年來,不論朝廷如何動蕩、崇禎皇帝如何折騰,卻從來沒有折騰過自己的百姓,即便是藩王造反,崇禎皇帝也以懷柔政策將此事對百姓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與朝堂之事甚至衍圣公的事兒想比,百姓們最關心的還是糧食問題和土地問題,韓山河派出去的便服緹騎詢問田地里的老漢,不少人開頭一句便是,孔植是哪個?于是崇禎皇帝心中大定。
距離北京城只剩不到兩百里的福王朱常洵,自然也得知了這個消息,原本魯王兵敗,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朱常洵應該高興才是。
可是朱常洵卻完全高興不起來,魯王也好,他朱常洵也罷,為了募集手里的這些兵馬都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然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大軍,在那位暴君手里竟然連一天都撐不過去。
當朱常洵知道如此大規模的野戰,朝廷最終的損耗不過三百人時,朱常洵當晚連覺都睡不著了。
令他睡不著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魯王戰敗,而是包括魯王在內,德王、衡王、衍圣公全部死于潰軍,這事兒騙騙老百姓還行,想騙他朱常洵卻是不可能,這其中必然有那暴君的命令,否則京營將領怎敢擅作主張。
他們是藩王,即便兵敗,也有豁免權,雖然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吃香的喝辣的,還得被監禁在一個小院子里,但總能吃喝不愁。
然而,魯王的死卻將朱常洵的后路給徹底封死,這就意味著這次起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朱常洵第一次覺得,沒有第一個感到京城,是一個多么明智的決定。
與此同時,即便朱常洵嚴令此事不得外傳,但這消息仍舊像長了腿兒一樣,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大營,于是,朱常洵士氣本就不高的大軍一夜之間士氣就低到了極點。
“諸位愛卿,如今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了,本王想聽聽你們的意見。”朱常洵坐在主位上,環視了一圈自己的文武大臣開口道。
朱常洵的聲音中氣十足,因為他十分明白,誰都能慌,只有他不能。
“殿下,大軍已經在此地駐留兩日了,此并不是長久之計。”謀士陳德榮道。
陳德榮的言下之意是,士氣可鼓不可泄,殿下您這進又不進,退又不退,很明顯就是在猶豫不決,您身為主帥都猶豫不決,下頭的將士心里怎么會有底?軍心不亂才怪。
朱常洵瞪了一眼陳德榮,心說你這算什么意見。
“那以陳愛卿之見,本王是該進呢,還是該以退為進呢?”
朱常洵說話很有技巧,在他的話術里,進是進,退還是進,只不過很明顯他的說法不得人心,左良玉聽了甚至想笑。
“這…”陳德榮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敢替福王下決定。
這事兒責任重大,成了功勞是福王的,沒成自然黑鍋是他來背,這生意怎么算都不劃算。
“尤世威和曹文昭那邊如何了?怎的這么久了仍然沒有消息?”朱常洵自然對這陳德榮的回答不滿意,隨即又問道。
兩個邊鎮總兵一直是陳德榮在聯絡,他的大軍都到了房山了,也沒看到邊軍的影子,這讓朱常洵十分的不滿意。
“回殿下,臣還在催,興許快到了。”陳德榮有些心虛的道。
朱常洵很顯然已經不再相信陳德榮,轉而問向在一旁端著酒碗喝酒的左良玉道:
“左將軍認為呢?”
左良玉早便停不下去了,放下酒碗便道:
“殿下,那尤世威和曹文昭倘若真心歸附,早便該來了,拖到現在也沒個準信兒,只能說他們壓根就沒打算跟隨殿下起事,殿下還是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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