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道送來的消息,江南奴變終于爆發,不過原本這場奴變應該是三個月前的中元節(農歷七月半),而不是現在爆發。
這內中,當然有陸四運籌帷幄,千里治人的原因。
“攘外必先安內”這一口號南都的孫武進可想不出,乃是陸四親自題寫命人快馬加鞭送去的。
可以說,為了大明朝的穩定和可持續發展,陸四也是操碎了心。
阿濟格、吳三桂等人走投無路之下降明,算是讓南都的弘光朝一下就闊了。這人吶,沒錢也就罷了,突然有了錢,且還是巨款,不得瑟不顯擺是不可能的。
陸四相信弘光是具有一定政治頭腦的,但他不相信南明那些官員也同樣具有智慧。
尤其是對農民起義極度仇視的史可法、何騰蛟之流。
所以,江南必須有事。
江南要沒事,史、何之流就要鬧事了。
擱從前,陸四也不怕他們鬧事,現在因為張獻忠的不可控因素,他就必須三思了。
兩線開戰自古就是兵家大忌。
因此,有了如今的江南大奴變。
為了讓這場奴變比之原本的歷史還要聲勢浩大,從而讓南方“北伐”呼聲為之息火,陸四指示江北方面必須無條件援助奴軍,甚至可以換裝過江。
一線對接奴軍的便是通泰的程沈集團,也就是以程沈集團為主擴編的第六軍。
程霖、沈瞎子聯名奏報,已向江南投放精兵千余,供給甲衣七百余,火銃千余桿,另外刀矛弓弩若干。
而先期工作則是由在江南負責情報網絡的高武負責,在大量資金運作下,高武通過在江南建立“削鼻班”這一奴仆地下秘密組織,暗中操控各路奴軍。現奴軍及各路民軍約有三分之一的領頭人都是從江北過去的老淮軍骨干。
最新情報則是南都三大營也有部分人員參與奴軍,并在方山擊潰應天巡撫組織的鄉兵萬余。
程霖提出如有必要,還可以再向奴軍提供“軍援”,并上報行營是否可派出旅級單位渡江參戰,嘗試奪取江南部分富饒之地以資大順。
不會寫名字,只會在公文上畫三個圈的沈瞎子更是向行營請戰,允他率軍直接過江“先破蘇州、再克常州、復定鎮江,飲馬紫金”。
陸四肯定是要按下沈瞎子火熱的戰意,他是要南明“攘外必先安內”,不是讓南明狗急跳墻。
第六軍真要浩蕩過江攻占江南,攻克南京,于大順絕對不是好事。
可以肯定,弘光投降后,南方大地肯定會一夜之間冒出好幾個抗順的政權來。
所以,陸四暫時還需要弘光這個眼下還算正統的皇帝替他壓著,因此否決了程霖、沈瞎子將事態擴大的方案。
“奴變”也將呈階段性發展,過于強大不可控時要往回拉一拉;過于弱小時,則要扶一扶,保一保。
總之在西軍未平定之前,江南這場奴變就不能消亡。
至于弘光朝新三王,陸四嗤之以鼻。
忠王阿濟格,敗家之犬;
遼王吳三桂,反復小人;
秦王左夢庚,紈绔二代。
不過陸四也沒想到吳三桂和左夢庚也能弄個親王當當,他當初授意孫武進讓弘光封阿濟格為忠王,完全是出于惡趣味。
結果不曾想卻搞出三個親王,一個郡王來。
要知道孫武進這會也在鬧著要弘光給他封王,陸四怕是更得苦笑不得了,因為那樣的話,以南明地方實力派和諸多軍頭的德性,搞不好封王的字都不夠用。
至于南明主政大臣史可法、何騰蛟,以及在廣西對南京陽奉陰違的瞿式耜等人,也就剩個氣節可嘉了。
除此,一無是處。
戰略上,陸四是居高臨下看待南明。戰術上,卻是予以重視。
河南方面仍以守為主,江南則鼓動奴變,迫使南明方面騰不出手對大順用兵。
而對于西軍這邊,陸四則是要給予雷霆重擊。
要么不打,要打,就徹底將西軍連根拔起,永絕后患。
“你到了西安之后,可以公開宣稱我大順有意與張獻忠議和,甚至可以示弱”
目光從江南地區收回后,陸四將山西李成棟發來的一份急遞拿給張國柱,自己則提筆寫信。
李成棟的急遞將其于寧武關前鳳凰山,伏擊西軍李定國部的戰斗經過具體說了。
此戰嚴格來說是敗了,因為李成棟沒能達成重創李定國部的目的,反而折損精兵近兩千。
不過李定國部取得鳳凰山之戰勝利后,卻因為寧武關守軍實力增加難以奪關,不得不退到武州,不知是想等西軍進一步增援,還是另有他圖。
對山西方面,陸四的要求就是一個,確保寧武關不失。
單以這個要求來看,李成棟無疑是完成了任務。只要寧武關在順軍手中,大同方面的姜驤就不會動搖,而太原更是不會受到西軍的威脅。
山西穩,京畿就穩。
京畿穩,大順就穩。
張國柱看過李成棟的急道道:“李定國部不過是張獻忠的偏師,其入晉地只是為牽制我京畿主力,或迫我主力回援,現在看來,李定國只要攻不下寧武關就難以達成此目的,末將以為用不了多久其必會退軍同孫可望合營。屆時監國可令左帥揮師西進榆林,斷了孫可望與李定國的后路。”
陸四沒有說話,卻是贊同張國柱所言。
現在就要看李定國能在山西境內撐多久,李定國要撐得久一些,入晉的幾萬順軍就要被其拖住。李定國要撐不住退回陜北,左潘安、李成棟他們就可以同阿濟格入陜一樣席卷延綏,南下斷孫可望的后路。
稍后,將所寫之信示意張國柱來看,張國柱看后更是一驚,信中監國竟是以晚輩口吻請張獻忠念及順西同源,勿犯西安,兩家當前大敵仍是朱明云云,更說大順可向大西提供一定錢糧軍械,助其重新奪取四川。
陸四沒有理會張國柱的驚異,吩咐道:“你先同張獻忠談,他要還是執意攻打西安,再將我這信拿于他看。”
張國柱猶豫了一下,道:“此信是否過于軟弱?”未等監國開口,忽有所悟,“監國是想示弱于張獻忠,趁其驕狂不備襲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