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我無法復飛

　　“他們在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在搞什么！”程光宇眼見飛機已經在五邊清晰可見，可是跑道檢查的巡視車還是遲遲沒有退出跑道，明明他們清晰地看到司機師傅已經出來將飲料瓶撿回去了，這工作都完成了，還留在跑道上是幾個意思？

　　想要在跑道上看風景不成？

　　程光宇焦急地看了一下表，嘴里不停地在嘟囔：“不應該，不應該來這么快啊？”

　　“你是說飛機來得比預計快？”徐顯皺眉道。

　　“對的！我們肯定之前已經算過飛機切入五邊后到落地的時間，肯定是已經留好特殊情況的反應時間了，可怎么跟預計的不一樣？”程光宇無語道。

　　在之前他們就曾跟機組做過溝通，在轉入五邊之后，立即切了發動機，設置襟翼十五的進近速度，這樣很容易就能算出飛機在整個五邊的時間。

　　他們將跑道檢查巡視的時間一對比，還有大約四五分鐘的額外反應時間，這還是建立在跑道上發現異物處理之后的結果。

　　也就是說，按照預計程序，就算巡視車在跑道上發現了異物，司機師傅下車去清理，這番操作搞下來。等退出跑道后，飛機應該還有四五分鐘才會落地。

　　四五分鐘作為五邊間隔已經算是綽綽有余了。

　　在程光宇的預計中，除非跑道上一路全是異物，不然，跑道巡視車絕絕對對會能在飛機落地前退出跑道。

　　可要是跑道上一路都是異物，那上百個安保維護人員基本可以把眼珠子都挖出來謝罪了。

　　原本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現實中卻是出現了巨大的紕漏。

　　可是到如今程光宇還是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現了問題。

　　徐顯略一思索，似乎找到了一些頭緒。而程光宇不愧是經驗豐富，也在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進近速度！進近速度出問題了！”徐顯和程光宇不約而同地輕喝道。

　　程光宇一拍巴掌：“剛才機組報告說襟翼不對稱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這個問題的，哎喲！”

　　程光宇極為懊悔，這算是他的一大疏漏。

　　他們之前都是按照襟翼十五的進近速度計算的，而襟翼不對稱所帶來的進近速度是Vref4030，其數值是要比襟翼十五的進近速度要大的。

　　這或許就是飛機早到的最直接原因。

　　其實現在糾結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們需要盡快想辦法怎么將跑道巡視車給移出去，不然飛機就只能復飛了。

　　雖然說要是飛機因此復飛了，大不了再來一次，可是活動中出了這么大的問題，任何參與其中的人和組織都會覺著臉上無光。

　　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程光宇還是希望飛機能夠落下去的。

　　此時，在休息室的一塊大屏幕上開始傳出駕駛艙的監控畫面。一如之前預計的那樣，駕駛艙攝像頭傳過來的視頻畫面相當模糊，眾人只能在畫面中大略分清楚在右座的飛行員是戴了眼罩的，其余露出來的五官細節就沒那么好分辨了。

　　若是徐清已然替換徐顯上了飛機，這眾人光是看監控的視頻畫面，除了少數幾個對徐顯極為熟識之人或許還能從那模糊的畫質中依稀感覺出不同外。其余對徐顯不是很熟悉的人，估摸還以為畫面中的人是徐顯本人呢。

　　在場所有人都是已經功成名就之人，除了徐顯，溫靜姝等寥寥數個年輕人沒有經歷過徐清的時代。剩下的幾乎所有人都是從徐清時代走過來的。

　　在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里，徐清如同豐碑一般矗立著，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竟然還能看到徐清在737駕駛艙內，不由感到無比的唏噓。

　　在人群之中，梅婷婷緊抿著紅唇，只是她的內心絕對不像外在上那般冷靜。

　　視頻畫面中，陸心宇的腦袋忽然往前伸了伸，似乎發現了前方有些異常的東西。

　　“跑道上有輛車？”陸心宇揉了揉眼睛，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真是一輛車？我去！”

　　“什么？跑道上有車？”這下就連徐清都是微微一愣，不過他倒是沒有過分注意這個，而是隨口一問：“什么車，跑道巡視車？現在我們距跑道還有多遠？”

　　“說真的，我是真的看不清，不過應該是跑道巡視車，就停在快速脫離道附近，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跑道巡視車檢查跑道這算是很正常的操作，可是巡視車停在跑道上的情況就非常讓人摸不著頭腦了，他往下瞄了眼DU上的DE距離顯示，回復道：“徐先生，現在離跑道還有不到八海里。”

　　“八海里是吧？那不急。要是三海里內，那個什么巡視車還在跑道上就問一下塔臺。”徐清吩咐道。

　　在五邊間隔比較緊的機場，跑道上飛機剛起飛，五邊飛機離跑道還有三四海里的情況并不算多么罕見。現在飛機離跑道還有八海里，雖然說也不遠了，但也沒有到詢問塔臺的地步。

　　可要是在三海里的位置處，跑道還沒有清空，這個就要再度確認一下落地許可了。按照正常的下滑軌跡，三海里處的高度應該在一千英尺。這個一千英尺的高度按照現在徐清他們飛機的下降率，一分鐘的樣子就要接地了，那就有必要進行確認跑道上到底是出了什么狀態，以便讓機組做出決斷。

　　說實話，別說陸心宇搞不清楚那個跑道巡視車在干嘛，徐清同樣不理解，隨即他還額外附加了一句：“你是說那車是停在跑道上？沒動？”

　　徐清現在帶著眼罩，看跑道燈光都是模模糊糊，哪里還能看到跑道巡視車？

　　“對啊，那車就停在一個快速脫離道旁邊，動也不動，不知道是啥意思。”陸心宇吐槽了一句，突然，他靈光一現，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神色：“不會這車趴窩了吧？”

　　“趴......”徐清臉上一僵。這車要是真趴窩了，那他們肯定就要復飛了，還落個錘子？

　　“塔臺，一號巡視車起動好像出問題了，現在無法移動，飛機還有多久到？”眼看起動無望的司機師傅趕緊在內部頻道里聯系塔臺人員。在他的視野里，已經可以看到飛機的小點了。不過，光從目視判斷，他無法知曉還剩余多少時間。

　　“一號巡視車，現在飛機預計還有三分鐘落地，你們能夠盡快脫離？”塔臺問道。

　　說實話，要是跑道巡視車在其它位置，現在塔臺也不想再跟司機師傅確認了，直接指揮飛機復飛去了。可好死不死的是，跑道巡視車偏偏就在快速脫離道附近，稍微移動一下就能脫離跑道了，便是不會產生跑道入侵的影響。

　　其實，塔臺有這個想法是沒什么問題的。畢竟要是因為機場方面的問題，導致此次活動出現了一個復飛，那著實有些可笑了，咸池機場方面臉上無光。

　　而就算再等等，要是發現真的無法將車挪出跑道，到時候再讓機組復飛便可。反正剛才機組也說了，復飛是沒有問題的。

　　塔臺管制員確實沒有讓機組強行落地的錯誤想法，他只是想再等等，看有沒有轉機。

　　“三分鐘！”司機師傅嘴里念叨了一下，一轉頭，望見了不遠處排成一排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頓時起了一個念頭：“塔臺，我找人幫人推車，看能不能把車推出去！”

　　司機師傅也知道若是飛機因為自己的原因復飛，那估摸著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不到最后關頭，他還是希望能夠將車輛移出跑道。

　　塔臺那邊望了眼雷達上的飛機標識，稍微猶豫下，還是說道：“你們只有兩分半的時間，再往后，不管情況怎么樣，立刻給我離開跑道。帶好對講機，隨時保持聯系，聽從我的命令。”

　　兩分半鐘是塔臺能給司機師傅的最大時間，也就是說，要是在飛機落地前三十秒，車輛還沒有挪出跑道，那便不用再費力氣了，他會直接指揮飛機復飛。

　　飛機落地前三十秒，此時大約距離地面五百尺，復飛余度還是比較大的，不算很緊急，比不上決斷高度復飛，更不是零高度復飛。

　　塔臺管制方面自覺自己留下的操作空間還是比較大的。事實也確實如此，五百英尺的高度復飛絕對算不得多么緊急的操作。

　　最后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情況，塔臺管制還要求司機師傅帶好對講機，如果情況有變，他可以隨時聯系他們，最快時間做出反應。

　　不得不說，到現在為止，塔臺管制的應對還是相當迅捷和保險兼具的。

　　“好的，我明白了！”司機師傅一看塔臺同意了，快速拿起車子里的對講機，沖出車子，對著不遠處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大喊：“來幾個兄弟，過來幫忙！！！”

　　“我去！他們在推車！”一直在關注那個趴著不動的巡視車的陸心宇瞧見好多人攏在車尾推車的場景，頓時哭笑不得：“車好像真的出問題了，真是晦氣。”

　　這飛機出了問題，現在連跑道巡視車也出了問題，難不成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極端水逆了！

　　徐清臉色也隨著沉下來，心里同樣是大道可惜，不過嘴上還是相對平靜：“算了，看情況吧，不行就復飛了，再來一圈。”

　　要是因此復飛，那就不是他們的問題，肯定還是要再試一次的。

　　此時此刻，在休息室的視野中，就發現好幾個安保人員被司機師傅招呼著圍攏過來，一眾人聚在巡視車車尾出，真的開始在推車了。

　　程光宇臉都綠了，這飛機都快落地了，跑道上竟然一群人在推車。不過，他還是信得過塔臺的人，不會出現讓機組強行落地的狀況，肯定是已經留好復飛余度了。

　　“咳咳咳......”他掃了下跑道兩側大量的媒體記者，臉色更加不好看了。想了想，轉了身子，面對著不少媒體代表：“各位媒體代表，大家也看到了，機場方面出了一點點小問題，沒辦法，天有不測風云嘛，相信各位應該可以理解的。”

　　不少媒體代表都是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其中有一個就是說道：“程司長，這怕是車輛拋錨了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理解理解。回頭我會跟手下人特別交代一下的，對這類客觀原因造成的失誤，咱們沒必要揪著不放。”

　　“哎呀，還是陳編通情達理啊！”程光宇大喜過望，他真還挺擔心那么些媒體就死抓著跑道巡視車拋錨的事情大做文章。

　　一有人表態，其余媒體代表紛紛附和，表示會約束手下的。

　　這車輛趴窩的事情本來就算不得多大事情，沒什么新聞爆點，為了這等小事不給局方司長的面子，那就太不明智了。

　　徐顯美觀性程光宇跟一眾媒體代表的“交易”，而是目光在跑道和五邊上不停地轉動。這個跑道巡視車不是什么大車，好幾個壯漢想來還是可以推得動的。這車由于慣性作用，就是初推之時最為耗力氣，只要車一動，那就好弄了。

　　光從目視判斷上，他也看不出來飛機還有多久能落地，能不能趕在飛機接地前將車挪出去，實在是未知之數。

　　忽地，徐顯的目光陡然凝住，他的瞳孔縮了縮，緩緩地將注意力集中到跑道正上空的位置。在那里，好像有一個黑點一樣的東西懸浮著，可是距離太遠，他根本看不真切，無法分辨這玩意到底是什么，甚至于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這是什么？”徐顯輕聲喃喃道。

　　此時在機場外圍，那兩個飛行愛好者正一臉的興奮，換作王哥的那位更是自豪不已：“我說吧，根本就沒人能注意到咱們，就一個小小的無人機而已，咱們拍完就溜，嘿嘿。”

　　另一個人眼看確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無人機的位置變動，心里也是為能拍到飛機落地的正面視頻而開心不已：“還是王哥有膽識，咱們回去可有的吹了。”

　　“那是......哈哈哈！”王哥大笑道。

　　正如那兩個飛行愛好者所料，大部分人確實沒有注意到一個小小的無人機的位置變化，他們更多的是被跑道內一群推車的人給吸引了注意了，哪里還看得到有一個無人機飛到了跑道上空？

　　可是，畢竟場中人數太多，還是有極少數人發現了這個不守規矩的無人機，其中就有記者。

　　其中一個發現了這無人機的記者一皺眉，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指向那個懸在跑道正上空的無人機，問道：“那無人機是什么意思？不是說不讓飛到跑道上空的嗎？”

　　那些記者哪里不曉得跑道上空才是最佳的拍攝位置，不比這跑道側邊的位置好太多了？只是機場方面明令禁止不允許無人機飛到跑道上空，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不過，現在看到竟然有一個無人機公然違反機場規定，還沒有被發現，頓時那個記者心里就開始有小九九了。

　　“嗯？還真有？”記者同事不解道：“是開放跑道上空空域了嗎？沒收到通知啊？”

　　記者望了眼即將落地的飛機，眼睛一轉：“管他呢，別人敢這么飛，咱們也跟著。趁現在沒多少人注意，先搶個好位置。”

　　說著，竟然也操縱無人機往跑道上空飛去。

　　“不是......這樣不好吧，被機場追責了怎么辦？”同事還是不放心。

　　記者無所謂道：“追個錘子責，你看人家不還是往跑道上空飛？別說話，咱們悄悄的，沒事的。”

　　人就是這樣，要當第一個做壞事的人，可能很多人并不愿意。可要是看見有別人已經做了，那膽子就大起來了。

　　本著“別人做得，我做不得？”的硬核邏輯，記者很是沒有心理負擔地也開始壞了規矩。

　　其實，他猜測那個已經在跑道上空的無人機八成就是知法犯法，機場根本就沒有開放跑道上空空域。他是曉得自己這么做是不對的，可心里總是有些僥幸心理。你看，別人不是沒被抓著嗎？我也可以！

　　這下，那兩個飛行愛好者的行為開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頭，很快就有了第二個效法的人。要知道，見著這無人機到跑道上空的記者雖然不多，可不僅僅只有一個。

　　這些其他看見的記者心里還有些猶豫，不久后，只見第二架無人機也到了跑道上空，那心理負擔一下子就減輕了不少。

　　這已經不是別人做得，我做不得的邏輯了，而是法不責眾的無賴想法。

　　如此一來，第三架，第四架無人機紛紛跟上......原本只是一個悄悄摸摸的行為，這跟著的無人機一多，動靜可就不小了。

　　后面其他記者一回過神來，就看見跑道上空已經聚集了不少無人機，還道是機場已經解除了跑道上空空域的禁令，只是自己沒有收到而已。頓時，這些人毫無心理壓力地紛紛跟上，還生怕慢些找不到合適的拍攝位置了。

　　這么一下子，機場對于跑道上空空域的限制已經基本形同虛設了。

　　此時此事，塔臺，休息和駕駛艙三處地方只有徐顯一個人隱隱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其余人的精力都在關注巡視車有沒有被推出去了，根本沒有想到此時跑道上空已經聚攏了越來越多的無人機。

　　塔臺上，管制員的目光始終在雷達屏幕上留意著，眼看著飛機越來越近，已然到了最后關頭，可是跑道上的巡視車還是紋絲不動。

　　他立刻詢問：“車還是推不動？”

　　很快就傳來司機師傅懊惱的聲音：“還是推不動啊！”

　　此時，司機師傅一抬頭，就望見了不遠處已然比較清晰的機體，他知道來不及了。

　　塔臺管制員一拍桌子，大呼可惜：“算了，來不及了，趕緊撤出跑道，我讓飛機復飛了。”

　　在駕駛艙中，陸心宇始終關注了推車的進程，眼看飛機離跑道都不足三海里了，車子還是不見動的，頓時煩躁起來：“還是不行，要復飛了！”

　　現在飛機已經很接近落地了，塔臺管制員不可能將時機壓得太死，不然會影響飛行安全，他肯定會留一些空間提前指揮他們復飛。看現在這樣子，車子是推不出去了，以現在飛機的高度和距離，怕是已經快到塔臺管制的忍耐極限了。

　　“我先問一下塔臺吧。”陸心宇正欲詢問塔臺的決斷，便是在他的手指剛按上發話按鈕的一刻，塔臺管制來指令了：“星游6333，落地許可取消，復飛！”

　　此令一下，徐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把扯下眼罩，就準備復飛了。

　　只是在他扯下眼罩的一刻，目光頓時凝滯了下來。

　　在休息室里，一個媒體代表忽然接到了自己手下的電話：“老大，機場的跑道上空空域禁令取消了嗎？”

　　“這什么意思？我沒收到通知啊？”媒體代表奇怪道。

　　手下一下子也懵了：“那我這邊怎么看有好多無人機已經飛到跑道上空了？”

　　原來還是有些記者是守規矩的，即便是已經有不少無人機飛到了跑道上空，但他們還是決定先請示一下上司，于是便有了這個電話。

　　“你說跑道上空有很多無人機？”媒體代表一愣，目光一下子移到了剛才一直被忽視的跑道上空。

　　與此同時，休息室音響里想起來塔臺管制的聲音：“星游6333，落地許可取消，復飛！”

　　媒體代表心臟一揪，果然還是取消落地了，接著他的目光再度落到跑道上空，還未等他細細分辨，卻聽音響里再度傳出聲音來。

　　“星游6333，我無法復飛！”

　　這是徐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