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冷眼旁觀,察出其中妙用。
當年鐵賜和比不冢動用此法時,乃是一道陣法,融成一盾。異常臃腫不說,運轉之際更有一絲窒澀,在面臨頂尖高手時實為致命破綻,
不得不需要第三人加以補足。
而眼下功行更高的心情、應秀斛二人,卻能獨立將“陽火陰金”之法運使到無暇圓滿的境地。仿佛身負一件與本身異常貼合的鎧甲,本身戰力,亦因此提升了一層。
究其實質,是二人之“境界”的提升,達到了不亞于殊神韻的“物化”之境。
歸無咎感應良久,
在心情和應秀斛之間感應到了一絲細微的聯系。可見此等增幅到底不能獨立成就,
須得二人方位靠在一定范圍之內,方能實現。
殊神韻手指一動。
那一道“黑棒”,
立刻宛若靈蛇一般,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前或后,分出數百擊。
心情身上“火甲”之上,立刻復現出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印記。但是以這火甲幾達六寸以上的厚度,依舊能夠抵擋得住。抑且殊神韻的“黑棒”換過攻擊方位之后,“火甲”上原先的印痕便迅速復原。
數息之后,“黑棒”揮舞的速度愈發快了三分。倒像是一個細密仿佛灰影的球體,將心情包裹在正中間。
歸無咎看得分明。
那印痕雖看似深淺不一,但大致均數卻可由目力測得。最初之時,“火甲”之上的印痕大約是三寸深淺;但是隨著殊神韻愈來愈強盛的攻勢,這深度逐漸達到三寸五分,四寸,四寸五分…
境界雖相若,功力究有高下。
應秀斛不再遲疑,立刻加入戰斗。他左手一抬,虎口如弓,
陡然有一箭擊出。
這一招從外形上看,和歸無咎了結甄玉如的那一招極為相似。而觀其法意,火光轉為收斂,同時金氣大盛,鋒銳無匹,正是“陽火陰金”的對立面“陰火陽金”。
這一式力主攻伐,若是容此招從容施展,哪怕是歷代五盛祖一流的人物,亦決然不能抵擋。只是鎖定目標、間不容發的一瞬,會給敵手一線機會。
但這一式意在解圍,只要威力足夠便可。
應秀斛可不認為殊神韻會漸次加力,待那“黑棒”突破的深度達到五寸、五寸五分,最終完全突破防御。若是如此,也未免過于呆板。只要感受到心情防御力瀕臨極限,殊神韻定會陡然發難,一舉破防。
所以應秀斛不敢再等,提前出手。
殊神韻神色不變,
又分出一根“黑棒”,蔓延生長,向著應秀斛攻去。
此時便顯出心情先生和應秀斛二人的底蘊來。
應秀斛左手彈指如弓,
雖是使用了“陰火陽金”之法攻擊解圍,但是他除了左手以外的身軀其余部位,依舊是火光大熾、金星明滅,可見其“陽火陰金”的實相鎧甲防御根本未失。
殊神韻那一棒刺來,正命中應秀斛肩頭,留下一個三寸有余的印痕。
此時殊神韻所動用法力,已然較初接戰之時有所勝過,這一擊所留印痕不過三寸有余,其實是未達預期。
再看和心情交手的那一陣,印痕同樣淺了些許。
很顯然,殊神韻這一身精力匯聚的法門,若規模彌漫,并不能維持原有的強度,也算是力分則弱。
但殊神韻并未打算更改打法。兩根“黑棒”舞動,化作兩個影子將心情、應秀斛二人罩住,依舊是完全掌握主動。
心情和應秀斛二人,百忙之中也能還擊一二。
只是他們和應秀斛第一擊的手法相同,都是僅使一手、至多一臂演化成“陰火陽金”之象,唯恐露出更多破綻。
約莫到了二人甲上“印痕”都達到五寸深淺時,終于不再進一步增加。
殊神韻緩緩點頭。
似乎她這么做,正是為了測驗二人的能力極限。
既然得到結果,殊神韻立刻變著。
二道棒影,合二為一,徑直快速生長,往心情先生刺去,也不講求方位變化——似乎是回到了她“起手式”的那一招。
但是立刻,此招就顯示出不同。
因為這“黑棒”前端生長的速度固然快極;但后端處,以殊神韻的掌心為起點,消失的速度卻同樣愈來愈快,反而勝過。
二者一進一出,體現目中,反而是這“黑棒”在快速縮短。
仿佛一枚奇特的暗器或標槍,速度極快,但本身卻在莫名消耗,愈來愈短小。
只是瞬息功夫,在“黑棒”前端距離心情僅有丈許時,心情雙手一合,身軀站定,仿佛定在空中。道行達到社正一層的人物一眼望之,立刻就能明白他似乎是徹底放棄了反擊,進入“絕對防御”的微妙狀態。
“陽火陰金”鎧甲,也隨之暴漲了近乎一倍!
這是以己身“方圓不動”為代價帶來的增幅。
“黑棒”縮短到最后一寸,果然不再繼續縮小以至于消失;而是猛然凝聚成一個和金丹相若的圓珠。
此珠滴溜溜一閃,猛扎過去。
天地一震。
這枚黑珠看似不起眼,破壞力強至不可思議,雖然心情先生是以“方圓不動”之法迎敵,防御力陡增一倍。但是此珠也已侵徹九分,險險便突破進去。
更重要的是——
這“黑珠”砸出來的創傷,似乎和“黑棒”所造成的創傷不同。心情先生的火盾鎧甲,復原速度變得極其緩慢,大約只有先前的十分之一。如此一來,殊神韻對著這創面再來一擊,便即宣告打破了心情先生的“絕對防御”。
就在此時,應秀斛出手。
他藏在心情先生身后,全身氣機盡數變化為“陰火陽金”之象,宛若一柄鋒利的寶劍。然后如投擲標槍一般奮力一擊,劃過一道弧線,向殊神韻擊去。
這一擊若是命中,縱然是今日的殊神韻,也必大耗真力。
所以殊神韻不會硬接。
身形一動,殊神韻已然是朦朧不定的狀態。此法和歸無咎突破原秦川四人光罩防御的手段道理相同,只是形式發生了變化——任何神通遇到這一法門,必然都是錯身而過。
“陰火陽金”威力雖強,但缺點是一旦不能命中,勢必大大消耗法力。應秀斛如此孤注一擲,似乎并不明智。
果然,一擊“錯過”。
但是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這一桿“陰火陽金”所化標槍逸出百丈之后,忽然莫名消失了。
同一時間,心情先生的“鎧甲”恢復速度卻陡然加快。
原來,應秀斛所施法力并不浪費,而是以獨特的手段反饋至心情先生道術之中,令其復原之力大大提高!
二人各趨一極,專職攻守,竟能完美抵擋住殊神韻的黑珠之法。
一場看似單調、卻異常兇險的搏斗,打到現在卻是旗鼓相當。
但這是殊神韻以一敵二的局面。
若歸無咎加入,似乎可以一舉取勝。
但是歸無咎知道,事情并沒有如此簡單——因為心情先生、應秀斛此時是各自陰陽、自成一體的模式,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陣法聯手”。
如果歸無咎加入戰場,戰局會立刻演變成心情先生純使火行真力、應秀斛純使金行真力,然后組合成“陽火陰金”和“陰火陽金”神通的戰法,一如鐵賜和比不冢當年。
若如此做,單純的攻擊力或防御力又陡然提升一倍,但缺點是同一時間只能使用二種法門的一種,不能隨意切換,靈動欠缺。
以當前的實力對比,毫無疑問,他們會選擇“陽火陰金”之法,純用防御。
若殊神韻和歸無咎不繼續動用進一步的手段,倒也不易打破對手這道龜殼。
歸無咎雖未親身參戰,但神意推演,與實際參戰無異。
一個問題逐漸浮現——
心情先生為何堅持和應秀斛二人迎敵,而不多找幾個幫手呢?
最初歸無咎認為,在那所謂的十一人大陣不能施展的前提下,其余人的單兵作戰能力不強,人數過多反而成了累贅,反而要心情二人分神保護。萬一被殊神韻或歸無咎斬殺或擊傷數人,反不為美。
但是現在看來,心情先生的“陽火陰金”之盾用得極為純熟,尤其是若是二人合力施展,護佑范圍勢必更大。哪怕多來得數人,在心情大盾加持之下遙遙相擊,也是不錯的戰力補充。
是剩下的人各有要務,騰不出手么?
一人二人有機密任務也就罷了;若說一個多余人手也抽不出來,皆在臨陣磨槍,無論如何也不合理。難道他們就不怕歸無咎和殊神韻不理此處,直接搗向那密林之中?
就在此時此刻,心情驀然又似無意的望了歸無咎一眼,似乎極為期待歸無咎加入戰場。
就是這一眼,令歸無咎心中生出明悟——
這一場“二人組之戰”,是固定的節目。
無論自己第一戰取得了什么戰果,對方是否有超過二人受傷。下一場,都是歸無咎與殊神韻,對心情先生和應秀斛——損失甚重云云,其實只是借口罷了。
在末拿本洲之中,道行到了殊神韻和歸無咎的層次,對方言出真假都有微妙的感應。
所以十一人陣法不全之事,心情先生并未說謊;甚至是刻意說出來的真相,為了讓接下來的這一戰變得合理。
仔細推演,其實心情先生理想的劇本,是歸無咎擊傷三四人,然后名正言順的過渡到此局;只是沒有想到,歸無咎真的將甄玉如殺死了。
這一場比斗,尚有未盡之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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