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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心意切實 破解之道

  文晉元一拳轟來。

  朗煉微微一愕。

  因為這一拳神完氣足,圓滿充沛,竟是二人苦斗了七八個時辰、神氣皆疲之下,重新回復巔峰的一擊。

  不,較之七八個時辰之前,開門見山的第一手,尤有勝過!

  朗煉凝聚本身功力,出拳抵擋。

  砰然碰撞。

  朗煉雙目一赤,氣血翻涌。

  此等情形,仿佛恍然回到了結成金丹之前的低境界打斗。

  很顯然,文晉元一擊的威力,要勝過他甚多!

  朗煉強自鎮定,苦心思索應對之策,卻只覺茫然無措。

  因為與人修交手的方略,種種精微變化,都是圍繞在“敵方如何化解妖族本力的優勢、我方如何將這一優勢運營維持”這一點上落墨,勾心斗角,變化無窮。

  如今不料敵手竟在力量上壓倒了自己,等若所倚仗的最強點被擊穿了,其后的一切設想失去了前提條件,自然無從談起。

  而化解纏繞、較量神通繁復之道,那是想也不用想的,斷然非九宗道術所能及。

  不過此時此刻,朗煉心中猶有一絲僥幸之念。

  和直來直去的妖族法門不同,人道神通,尤其是最頂尖的人道神通,看似暢達無礙,見性見真。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卻又往往是畫地為牢,暗藏各種名目的約束。在此舍得之間,方才將威力調整至最高。

  文晉元這一擊,看似一氣呵成,其實未必便能毫無限制的動用。說不定其僅有一擊、二擊、三擊之力,也未可知。

  就在朗煉恍惚之際,文晉元第二擊又至。

  第三擊…

  第四擊…

  直到第七次碰撞之后,朗煉面色一暗,終于堅持不住。

  面上掛著一絲不甘和不可置信之色,朗煉振依而退,三息之后,遁出小界之外。

  這一戰,畫風陡轉,以文晉元的完勝而告終。

  文晉元微微一笑。

  其實自己的顧慮,并不存在。

  自己成道之機緣甚為難得,所以每一步上進機會,皆不容錯過,關于這一點,想來歸無咎也會做相同的抉擇。

  至于為難之處,雖然棘手,但并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仙門深修之人,又或者凡俗中身居高位的帝王將相之輩,看似殺伐決斷,其實往往有空疏獨斷之弊。

  譬如某人看似懷有不忍之心,為絕后患、掃除障礙而殺人,毫不猶豫,曰:“情非得已,不得不殺。”最終顧影自憐,心中郁郁。

  其實未嘗不能不殺,只是處理之手續麻煩些而已。但如此抉擇,卻被本人心中的空疏獨斷所遮蔽了。

  若歸無咎在此,疑難并不存在,求道向上,絕無第二個選擇。

  只怕他心意一動,立刻落在如何解釋自己為何功行到了那一步、卻并未與會這一具體的事件上。從解決實際疑難入手,而不是自尋煩惱。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天人立地根”所賦予的人物屬性。

  處理完玄象之精的手續后,文晉元掌心溢出一道圖卷,一覽之下,面色微訝。本陣營中勝負度數,竟是要較想象中為佳。頂尖層次的較量,幾乎可以說是完勝。

  只要二三流的戰場斗上一個五五開,那么勝負之數,理應失去了懸念。

  青龍漫卷青天。

  龍象之中,間雜著穿花引蝶、清光點點的神通之象,宛若填充留白,又似犬牙交錯。

  兩種意象,一種宏闊,一種精微,凝練糾纏在一起,果真是畫卷天成,若說無心為之,果真是匪夷所思。

  龍象舞空,自然是玉嬌龍的手段。

  清微光彩,無疑是杜念莎的神通。

  即便從拳術的道理而言,長拳為短打所制。玉嬌龍的龍象大法,雖數量甚巨,但每一條都是三百丈以上的氣機凝形;而杜念莎的神通卻是密布如織,宛若穿針引線,從龍象的空疏肋下游走,極易批亢搗虛。

  若無意外,當是杜念莎的神通道術,較為克制玉嬌龍。

  但是玉嬌龍的得意法門,號稱“萬曲一收”,看似大開大闔,但若要收攏合一,速度還要快過元嬰分身之回流歸真,絕非任何偷襲法門所能制衡。二次清濁玄象之爭時木愔璃的星落乾坤印,已是速度最快捷、號稱念動即至的殺伐神通,依舊難以建功。

  借助此法,玉嬌龍便有全功全守之便,當年之威力便在講究四色相融合歸一的麒麟一族林弋之上。除非以凌駕其上的規模將其鎮壓,否則一切細膩變化的路子,都會被玉嬌龍這一流神通道術克制。

  可是奇怪的是。

  此時此刻,天中兩位玉人,一墨袍,一白衣,都是緊緊鎖著眉頭。

  這等情形,在對弈時時有發生。因為弈道精妙,局面混沌不定,極難判斷。而每一位棋手的棋風、擅長路數又大有差異。所以在某盤面之下,會不約而同的以為自己是劣勢一方。

  若有至高神明來做裁判,必然有一人的意見是錯誤的。

  但功行到了圓滿境界的兩人交手,理應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得一失皆在心中,本不當出現如此情形。

  仿佛心有靈犀,二人不約而同住手。

  玉嬌龍忽道:“你一直在尋找,但是還沒有找到。這是貴宗道術,尚未演化完全的緣故吧?”

  杜念莎面上顯露出一絲震驚,道:“你知道我在尋找什么?”

  玉嬌龍淡淡道:“我自己的神通,豈能不明深淺?若是到了‘道演萬象’的境界,自然能夠破解一‘收’。”

  杜念莎沉默數息,由衷道:“佩服。”

  非由九宗出身,能夠領悟到這一步,可見以三資之中的道心而言,玉嬌龍不亞于九宗中第一流的人物。縱不及歸、軒,亦可匹敵魏、林、木。

  玉嬌龍抬首一望,忽道:“九宗道術,能夠做到這一步的,有多少家?莫非每一家皆能成之?”

  杜念莎鄭重道:“一家半而已。只用劍的那位是一家;我背后的宗門,算是半家。”

  玉嬌龍氣象持重森嚴,聽聞此言,竟罕見的露出一絲欣喜。

  旋即言道:“你方才已在最契合的方向,演盡三萬萬種變化。若是再無突破,那這一戰便只有平手告終。”

  同境界中,立刻能夠觀摩明白二人方才之比斗的,不超過五人。

  就算未入此門的圓滿之上者,一時三刻也未必能夠索解,惟有事后推演,方才了然。

  玉嬌龍所持,并非“大道”;那所謂的“一收”之法,其實只是“小道”。

  既是“小道”,卻能做到天衣無縫,水潑不進,任何第一流的神通都無能為力,這明顯不合常理。

  明白可見,若是此法不破,玉嬌龍的戰力在圓滿境中幾乎到了水滿則溢的境界。就算是圓滿之上,如果不用“真流”、“破限”兩大類的法門,只用常規道術,也極難將之一舉擊潰。

  其中必有破綻。

  這個破綻,杜念莎看到了。

  玉嬌龍法力聚攏的速度,能夠做到比回流合真還要快,很明顯不是尋常的氣機感應、法力操縱之法門能夠做到的;就算是神意控制,也完全不及。

  這是給自己施展出的法力,賦予了特殊的性質變化;然后利用“同質相引”瞬間合流。

  面對玉嬌龍,縱是圓滿境中浸淫極深的木愔璃、林雙雙,在其正式破境圓滿之上前,也不易取勝;但若是軒轅懷出手——不必本人親自出手,只消派出一個僅有圓滿境界的分身——稍作觀摩后,甚至不必動用壓箱底的兩大絕學,亦能輕松戰勝玉嬌龍。

  道理何在?

  因為當年和歸無咎斗陣之后,辰陽劍山道術已經到了一法觀照萬法的境界,“道演萬象”,殆非虛言。

  軒轅懷只要看清玉嬌龍氣機性相之秘,然后營造出相似性質的氣機迎敵。

  而玉嬌龍的“一收”之功,自然難辨敵我,將軒轅懷所營造的氣機當做自己的氣機收納入身。如此,豈不是開門揖盜?

  只要稍稍作些手段,便能將玉嬌龍一舉制服。

  而這二元相生推演無窮、以一家道術為元胎推演天下萬流之宗的法門,除了當年的當事人歸無咎、軒轅懷外,只有束玉白見之,由杜念莎發揚傳承。

  并且,這道術極合藏象宗的“二元生化”之旨,可謂妙道天成。

  二十余年來,杜念莎以荀申提煉的隱宗道術為練手之物,反過來映照藏象宗道術。大的變化門徑,“走通”的演化道路,已經成型了一半。臨場合用之時,便能現場推演出來。

  只是掌控之精微準確,較之軒轅懷尚有不及,所以必須要反復試錯。

  所以勝負關鍵就昭然若揭了。

  玉嬌龍的“一收”之法作為關聯鎖鑰、這特殊的神氣性質變化,是否在杜念莎已然完成的“一半”之中?

  若在,那么杜念莎便可仿照軒轅懷的路徑,一舉擊潰玉嬌龍。

  若是不在,杜念莎便決不能勝。并且杜念莎雖法力極厚,卻也勝不過龍族。先前一邊推演試錯、一邊作戰,消耗也較玉嬌龍為大。若是玉嬌龍不肯作和,一意消耗下去,反倒是杜念莎多占敗面。

  杜念莎沉吟半晌,忽道:“我想,我的運氣應該不錯。”

  聲音清淡,并無絲毫喜悅自得,反倒是有一線惋惜。

  因為她深深的知道,這道由歸無咎、軒轅懷兩位站在最高處的人物合力開啟的大門,門檻高到何等地步。眼前這位,竟然通過思索自身道術的破綻獨立窺見一絲門徑,是何等的不易!

  玉嬌龍雙目一瞇,似乎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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