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掌門與梁真君對視一眼,目光之中都是十分詫異。
相感相容之力,乃是大世界中的一種異力,其與最高明的空間法則、空間通道相似,但是又沒有空間通道那斧鑿成型的痕跡,顯得更加渺然不可深尋。
凡俗志怪之言中,也常常見到線索。
某一人明明在甲地,譬如自家宅室之中;有時望見一陣天地恍惚,一夢覺醒之后,便在乙地。
若是距離不算太遠,有可能是大神通者或妖魔攝拿;但有時距離倍極遙遠,幾乎此生不能復見。這就極有可能是大世界中偶然波動的相感相容之力導致。
但是此力在道法之中,卻相當冷僻,不知歸無咎因何得知。
之所以冷僻,是因為若以人力掌控,并不劃算。
一位近道大能,明明已能動用相當可觀的空間神通;但是若演化此法,便只有甚為微弱的一絲力道。
梁真君考慮片刻,道:“關鍵依舊在規模上。若是規模達到一定的程度,自然能夠做到。”
歸無咎微微點頭。
梁真君又道:“所幸此法雖難駕馭,但卻是因規模之限,并非因道術層次而受限。以道法而論,此法依舊不脫于陰陽五行之序列,為我輩所能騰挪演化。若是你心中已有定準,我可作法試驗,你自以尺矩一觀。”
歸無咎道:“如此甚好。”
梁真君緩緩點頭,旋即一伸手。一青一藍,兩道氣機從掌心溢出。
一陣逶迤變化,騰挪其形,最終構成兩團尺許大的半球,一左一右,緊密相連。
梁真君把手一抖,一枚赤珠指環忽地出現在左半邊青色半球正中。
隨著梁真君口中默念幾個艱澀的字符,那球形氣機之中,忽然有一道恍恍惚惚的異力,連帶整個掌中之物也形成了一顫的錯覺。
然后定睛再看時,那指環已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右半邊藍色半球中。
南宮掌門笑道:“若非梁師弟在此,此法演示用意,若要度量深淺,卻是不易。窺得他早年因一門道術,深研此法,故而煉成了一門手段。”
歸無咎一怔,立刻省悟。
原來,正常情況下的相感相容之力,本是親密無間,柔和無暇,并無這異力震顫的感覺。方才之所以示現此行,正是梁真君為此法額外加上的一重“刻度”,欲令自己能夠準確的度量其中深淺。
梁真君淡淡道:“如此規模,便是梁某之極限。看著雖不起眼,但是用來載上數萬人,奔走百萬里,倒也足夠了。只是若是動用空間法門來做同樣的事,只需消耗十分之一的法力。”
歸無咎沉吟道:“不知以此為度,結果如何?”
南宮掌門言道:“若有此力規模六十四萬倍,便可從本門至寶之中逸出。”
歸無咎雙目微閉,心神牽引,連通真幻間本身像。
那一道莫名的感通之力立刻涌來。
浩浩蕩蕩,籠罩四方。
但是歸無咎分寸把握的極好,只是駐留在將發而未發的一瞬,感應本身像引導之力的強弱。
一百息過去。
歸無咎心中,豁然升起一個明確的答案。
論成敗可否,并未超脫歸無咎之意料,因為冥冥之中早有道緣感應為憑。但是論具體的數字,卻恰似十分巧合。
真幻間本身像的吸引力,相當于梁真君演示極限的一百二十八萬倍。
恰好是所需限度的二倍。
歸無咎正欲說明原委,整個越衡宗上下,卻忽然一沉!
南宮掌門袖中一物,忽地自然涌出,騰于掌心,發出刺目光華。
整個越衡宗的禁陣防御,立刻強化到最高層次。
南宮掌門面色微現詫異,把手一拂。
面前清水凝結,構成一象。
明明白白展現,幾個人影,矗立在越衡宗界域之外。
原陸宗。
四位天尊,匯聚密議。
只是這決策的過程不宜過長,因為以道境大能的手段,縱然是直接飛遁趕去越衡宗,至多也不過是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在這里計議良久,那完全等于是浪費時間,還不若直接趕過去救援。
姜成鹿忽道:“通過這處陰陽洞天,直接追索過去,是斷然不行的。”
不等旁人發問,他徑直解釋道:“方才與那位龍族妖祖一斗,某感應分明,此等合力之法,當是其縱橫下界、無往不利的法門,其中著實浸淫著非同小可的造詣。”
“若是與活人相斗,因為速度迅捷的限制,其加力至多是兩倍,恰好在我等‘陰陽化生法’能夠對付的范疇之內;但若是對手不拘泥于人,其實以此輩的掌控能力,足以凝練成一種‘控弦’之意蘊,引而不發。若貿然追索,則殆矣。”
其余三位天尊,都是緩緩點頭。
姜成鹿雖未說透,但諸位自已了然于心。
如果針對的目標不是靈活的個人,那么這些降世妖祖,便可動用四倍以上的力量,遙遙相制。
而陰陽洞天那一端的出口,便是一個上好的靶子。
如今九宗四位道境大能皆在此處,那一頭的攻伐,一人出面也就足夠了;其余三人,早已凝練好四倍、八倍甚至十六倍的合力架子,在諸人趕過去的一瞬,能夠做到機如弦發,應聲而至。
現在的選擇,唯有二途。
直接趕過去救援;
亦或者破解傳送陣禁制。
季蒼生忽道:“且去貴宗傳送陣處一觀。”
姜成鹿心中一動,道:“請。”
四人身影,旋從座上消散。
倏忽之后,四人立在原陸宗傳送陣之前。
此時,傳送陣上銘文,古奧之意不減,只是多出一種奇特的疏離感和錯位感。此物明明是一個方圓十丈的巨大圓形,但是驟然望去,卻總覺得其好似一個巨大的“雞蛋”,須得心意時時糾正。
此時諸位近道真君并未趕了過來。
若是此輩觀看,在其目中,這傳送陣其實已是扁成一線的形狀。
季蒼生又道:“某有一法。”
姜成鹿微微一愕,心道你既然有法,何不早說?難道有什么法門靡費代價之巨,能夠令辰陽劍山望而卻步?
卻聽季蒼生續道:“某有一法。能夠令這一座封印,從六個時辰延長至十二個時辰。”
“換得一人遁去越衡。”
諸永宸、姜成鹿、東方晚晴,三人對視一眼。
沉默數息,東方晚晴道:“我去一趟。”
季蒼生一頷首,道:“如此甚好。”
話音未落時,反手一抖,已有一道明亮劍光無中生有,化作一個奇異的紡錘形,落在傳送陣巨石陣基之上!
方才那傳送陣異象,是落在道境大能眼中,呈橢圓形;落在近道真君眼中,細若一線。但是經季蒼生這一劍斬落,如今就連道境大能,若不進入明心徹意的最佳狀態,一望之下,也覺其扁若一根小小的木棍。
奇妙的是,十余息后,這傳送陣旁邊十余丈處,忽地又出現了一座“傳送陣”。
此傳送陣形貌與原陸宗傳送陣完全相同,只是其卻是清光幻影所化,仿佛初生之嬰孩,十分柔弱。
姜成鹿見之,心中暗暗詫異。
東方晚晴并不遲疑,伸手一攬,捉得升云臺上七八件混元真寶入袖,一步邁入陣中。
南宮掌門、梁真君聽聞歸無咎有手段與本宗至寶完美契合,都是又驚又喜。
只是眼下尚有一個疑難,不能彌補。
那就是歸無咎的身份。
此時歸無咎與軒轅懷,乃是九宗、本土諸道共知,在大變之世身負大氣運的人。
雖然暫時的修為距離道境尚遠,但是以期許的潛力、各方勢力所持期望來看,其實并不在一位道境大能之下。
如此人物,若是親身迎戰,自然會引起敵人警覺。
因為其勢必堅信,你絕不肯親身履險,更不會打無準備之仗。
若有一秘法,能夠偽裝形容,示現為南宮掌門或者梁真君的相貌,那便大稱可成。
歸無咎魔道四典打通上下之法固然曼妙無比,瞞過真君大能眼力,不在話下;但是面對四位飛升妖祖,只怕還是力有未逮。
若不能做到這一步,便是打草驚蛇了。
但是越衡宗防御大陣不能抵擋太久,勢必要盡早做出決斷。
正在此時,南宮真君忽然意態微動,遙遙一望。
并非他功行在梁真君之上,只是越衡宗大印由他掌握,門中重要禁制若有變動,瞞不過他的耳目。
果然,一息之后。
殿中仿佛大紅火光一閃,多出一個人來。
東方掌門到了。
她望見歸無咎在此,也有兩分驚訝。
事機緊急,也毋庸多作客套。
南宮掌門立刻將歸無咎已有解圍之策、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因果,簡要說了。
東方掌門本擬親身下場,與敵方數人周旋一陣,沒想到似乎天數有定,此間早有破局之法。
聞言只一笑,道:“這有何難。”
伸手一點,三葉花形陡然綻放,然后一分為九,迎面便將歸無咎一罩。
隨著一陣清光流變,歸無咎已全然變成南宮掌門的模樣。
梁真君沉吟道:“不知可有十足把握瞞過妖族飛升妖祖?”
東方晚晴淡淡道:“此輩只是倚仗時空道則帶來的規模之勝。單論道術精粗,此輩未敢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