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任“食道靈魚”在經絡中游動,運轉周天之后,終懸于丹田。其物之用,也盡數通曉。
天地間靈機之變,例分三才,相別相通,總名曰“天元玄靈”、“地元神靈”、“人元性靈”三種。唯功行在近道之境者,方可參得,并納入自家道術之中。只是此三者之道理,距斗戰甚遠。故而更多的是化入陣道、煉器、推演法門之內,而不在殺伐神通之列。
原先“食道靈魚”是分屬“人元性靈”一類,故善能尋覓靈根上佳之人。
但是經由陰陽道主人一番祭煉,此寶物性在三才之間反復演變,訖至終點,卻一化而成“地元神靈”一道。
若是常人坐擁此寶,至多無外乎訪查地脈靈機;作為數種“無始之陣”、“假形勢陣”的破解之法。但是落到歸無咎手上,卻能化作一件威能甚宏的殺伐之寶。
金丹境修士交手,常將許多符箓、秘寶、雷珠一類善加利用,甚至佐之以地形掩埋深藏,能收出其不意之效。但到了元嬰境時,功行未精者或許依舊堅持此道;而在道術圓滿、功行精湛之輩手中,此等戰法卻自然而然地被淘汰了。
唯一身法力鎖住真元,以我為主,才是無懈可擊的戰法。縱然用到外物,也無不是秉持“貴精而不貴多”的宗旨,所堪用者,皆是自家蘊養依舊、早通性靈的真寶秘寶。
似那等“死物”,分神操御,可謂繁而寡要,勞而無功。極易被敵手避開,白白損耗法力。
但是這“食道靈魚”卻有妙用。寶主周身百十里內的花草、山水、木石,一切外物,不需寶主事先注入法力,只消憑借“食道靈魚”統御物性之靈,卻能將其自然而然的引動萌發,且沒有任何征兆,可謂一件奇兵。
試想,斗倒分際,你身邊一塊石頭忽然爆炸開。而你事先明明已經看清,此石之中并無絲毫法力波動;那必然會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一言以蔽之,這是一門“善假于物”的奇特法寶。
此寶妙用還不止于此。
歸無咎現在只是元嬰修為,若是外出遇上化神、步虛、離合境界的修士,戰法與當初金丹境時的越階作戰道理相同——無非是錯位相爭,以境界之純,斗規模制巨。
但“食道靈魚”卻能補充“規模”上的弱點。
譬如一座高山,若是強以法力擊之,將其轟得粉碎,自然甚難,消耗亦甚大;但若是計算準確,在山體關鍵處鉆出孔洞,埋上炸藥,便有可能以較小的消耗將此山炸碎。
“食道靈魚”引動“地元神靈”之道理與之類似。若是善家運用,自能以小博大,提高“規模”之上限,甚而以元嬰境的修為,打出山崩地裂、海天倒懸的效果。
至于是否還有其余巧妙用途,尚有待于進一步發掘。
若是以近道、斬分大能的視角觀之。此物之妙用,與混元真寶大約各擅勝場。但在近道之下的嫡傳弟子手中,此物價值之高,只在混元真寶之上。
只是,此寶當初是越衡宗大能祭煉,故而唯以《通靈顯化真形圖》功法駕馭,才能將其威力發揮至極限。
換作旁人,得此重寶早已喜不自禁。
但歸無咎卻不同。此時他固然心中欣慰,但是這欣喜之意,更多是源自于“食道靈魚”此物與自己的緣分牽連。若是單以寶物的價值而論,此寶分量雖重,但無論如何也不及“真寶金丹”、“元玉精斛”、“璇璣定化爐”;甚至與“歸墟”、“反吞雙子珠”相較,也未必能勝過一籌。
歸無咎此時最著意的,還是事涉道法修行的手段。孔雀圣祖既然說此物就在紫微大世界中,那么以陰陽道主人的通玄修為,多半是知曉根底的。
未等他主動發問,陰陽道主人笑言道:“陰陽道修行之道,講究修道之旅與調和天地的混同為一。入世行走,即是改天換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判清濁,分陰陽,定神機。所以我陰陽道勢力雖大,卻只會在決定大勢走向之時,雷霆一擊。所以你若指望借助陰陽道門人出世為你霍霍,那是決不可能的。”
見識過孔雀圣祖與陰陽道主人兩人之風范后,歸無咎已深明“愈到極處愈近人”的道理。
歸無咎坦然一笑,道:“有夢霖相助足矣。若是人多勢眾便能濟事,圣教祖庭有‘神道’之法在手,早該無敵于天下。”
陰陽道主人聞言不以為忤,笑道:“你斷了念想便好。不過我徒既然選擇與你同進退,那么我也不能沒有表示。今后所能助你的,唯有三事。你不妨猜上一猜,是哪三件事?”
歸無咎皺眉思量,忽地笑道:“前輩早知歸無咎心中屬意之物,故而誘使我往那里去猜;然后卻撲一個空。”
陰陽道主人訝然道:“雖只是撥動心術的小把戲。但若非心境通達坦蕩,也難以看破。”
他也不再賣關子,悠然道:“三生陰陽洞天分連三處出口。再加上陰陽道四處‘冥想地’,一共七處地界自由通連,分駐紫微大世界中。較之隱宗七十七處傳送陣、圣教祖庭近百通道,數量是少了一些。但連通之地俱十分關鍵,所以論價值之高,不至于遜色太多。”
歸無咎心中一動,道:“若是借助此道,返回越衡宗外荒弦蒼海,可行否?”
陰陽道主人頷首道:“自然可行。”
歸無咎心中一振,這卻是為他解除了一個不小的疑難。
陰陽道主人又道:“第二件事,乃是我陰陽道的典藏遺跡,其中不乏對你大有裨益之物。”
“至于最后一件,乃是陰陽道‘陰秘地’——陰陽星辰臺中有一寶,在你成就近道之境后,能夠于你有不小助益。”
成就近道之后。對歸無咎而言,為時尚早。
歸無咎心中最看重的那事,果然不在陰陽道主人所言三事之中。
但歸無咎心中有數,這位陰陽道主人,定是知曉此事之原委的。
于是微笑言道:“若是前輩將那消息坦然相告,就算是相助歸無咎的第四件事。”
陰陽道主人哈哈一笑,高聲道:“今日你尋得前緣良配,又得到了我陰陽道的全力支持,是否正有春風得意之感?可惜,可惜。待我將消息告知于你后,你莫要后悔尋錯了友盟才好。”
歸無咎詫然道:“前輩從何說起?”
陰陽道主人淡言道:“你既與我徒心神相通,自然知道‘巫道’的存在。”
歸無咎緩緩點頭。
陰陽道主人道:“巫道與陰陽道糾葛甚深…從來是彼不動,我不動…我若占位,彼十有八九會走在反面。我陰陽道之陰秘地化成一界,名為‘陰陽星辰臺’;巫道之陰秘地,同樣顯化一界,名為‘靈山’。”
歸無咎點頭道:“此事歸無咎已知之。”
當初訪尋云中派紫霧秘地“黃陽界”之前,歸無咎自瀛水上真處,已得聞紫微大世界“十大秘境”、“靈山”之名。
陰陽道主人道:“我之‘陰陽星辰臺’與彼之‘靈山’,雖地域均不甚大,卻和整個紫微大世界屬于同等層次,并非尋常小界可比。尤玄妙者,每隔三萬載,此二界自然相通,“合界”三十六日。在這三十六日中,界中二十四枚各有妙用浮石號稱‘假星’,東西各十二數,亦隨之隨波逐流,顛倒交換,分屬兩界。”
“你所求之物,正是顯化為兩界二十四星辰之中的‘昌營’,確然要較你身上所有那一枚大上數百倍。功用也非其可比。”
歸無咎心中隱約已有答案,但還是追問道:“未知‘昌營星’如今何屬?”
陰陽道主人道:“三百年前的三萬載,‘昌營’屬我陰陽道‘陰陽星辰臺’。三百年前交換歸屬。”
歸無咎聞言默然。這意味著,近兩萬九千七百年內,此物皆會在巫道掌控之下。
若果真如陰陽道主人所言,陰陽道與巫道一者為友,一者為敵,那么歸無咎勢必要失去這一重大機緣。
秦夢霖立在歸無咎身旁,一直未發一言。此時忽然言道:“師尊定有權宜之法。”
陰陽道主人哈哈一笑,道:“此事若求轉圜,在他自己;我卻無能為力。”
正欲詳言,忽地他黑袍之上,十余道符文驟然閃亮,勝過星光明滅。
陰陽道主人搖了搖頭,道:“不巧得很,時辰到了。此中機關,由我徒為你解說。至于本次比斗的紛爭,亦早已為你了結。”隨后但見他曲指一點,秦夢霖衣袍之上同樣閃過一段幽暗光華,似有玄妙之物循著陰陽道法門,傳渡于她心神之內。
然后他身軀微微一晃,緩緩消失。
歸無咎若有所思,道:“令師出陰陽道勢力范圍之外行事,是否有什么限制?”
一言出口,不禁搖頭。他與秦夢霖心神相通,他不知道的,秦夢霖自然也不知道。
豈料秦夢霖眉頭微皺,似夢似醒的一眨眼,搖首道:“也稱不上‘限制’。師尊每相隔一段時日,長則數載,短則數個時辰,須得‘更名’一次。若是外出行事,一事須得在“一名”之內了結,不可使一事通連‘二名’。破例若多,便有窒礙。”
歸無咎詫然道“更名?姓名?”
秦夢霖頷首道:“正是。”
“方才與你交談之時,師尊之名為‘五拙’;至于現在,恩師之名已更替為‘九墳’。”
歸無咎暗暗搖頭,以陰陽道主人的壽元之久,不知用到過多少姓名。
此時天光一亮,除了陰陽道主人之外,圣教隱宗四位道尊,同樣不見蹤影。唯有一張金色榜文悠然垂落,張帖在馬援、孔萱等人所立身的孤峰之上。
歸無咎與秦夢霖相視一眼,往那峰上遁去。
同時秦夢霖心神傳渡,告知歸無咎事涉“昌營”的機密…
ps:有點磕磕碰碰。回頭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