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人當頭一個,是一位龜背鶴發、身量寬大的金丹三重境道人。其余三人亦同樣是金丹三重境修為。
領頭那人抱拳道:“得罪了。”
歸無咎搖頭笑道:“以命來填,不算得罪。就算是果真得罪了,成某也不會放在心上。”大喝一聲,竟搶在四人之前,劍化萬千,朝著四個方向分別襲去!
四人臉色一變,連忙提起丹力神通反擊。
四人圍住歸無咎后,所使四門法訣,正是星月門“空蘊念劍”之下最上乘的四道神通,“上流回風”、“積空云霆”、“赤文白水”、“五火成輪”。只是四道神通由四人分別來使,卻暗合“四相歸一”之陣。
這四人和那劍修“龍師弟”一般,都是氣息流轉半死不活,過了“知止”一關后意外遭挫的極少數人。
因為星月門中,凡是過了“知止”一關預定了元嬰席位者,早有固定交椅排序。等你功行依次上升到那一步,便坐在那一道位置之上。直到最終一舉成嬰,塵埃落定。
但若是中途出了岔子,那前途名位,便盡付流水。此輩卻被轉入名為“孤門”的一道堂口,做一些勿須元嬰真人出馬、又足以在金丹境中橫行無忌的勾當。修道中人也并非人人清心寡欲,總有一些腌臜事需要有人去做。
此次星月門破襲荒海,二三十位“孤門”修士卻盡數同行。
刀光劍影,神通起伏,歸無咎和四人纏斗一處,一時波光泛濫,轟雷陣陣,竟然難分高下。
按理說即便四人有陣法之力加持,歸無咎之戰力也要高出甚多。但舒永延那空蘊念劍一擊,不僅僅是確認歸無咎功行深淺。他一身丹力,著實被震散了幾分。
不過歸無咎也有幾分心計,魔丹丹力匯攏歸一,遠遠超乎常人想象。只消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一身丹力便將恢復圓滿之境。更何況星月門諸修打定主意要將自己生擒,而他出手卻毫無忌憚,此消彼長,更是一大優勢。
果然,斗了一陣,圍斗四人見風火云雷四氣流轉,合圍漸趨緊密,不由心中暗喜,只道是勝券在握。
正在四人略有分心之時,歸無咎雙眸中精芒爆射,氣息陡然增長數分。一劍寒光破陣而出,破開一人胸膛。
此人一口鮮血狂噴,目露懼色,便要轉身逃遁。歸無咎哪里會給他這個機會?劍光一絞,立時使他一具身軀自胸口處斷成兩截,上半身只余下肩膀連著雙臂,頂著頭顱,翻身栽入海底。
陣法既破,其余三人便不足慮,他們遁法遠不及歸無咎,不及趕回飛宮,便俱被一劍斬了。
“舒永延”雙眸之中冷淡的很,一擺手。飛宮之中再度躍下四人。
這四人都是白發蒼蒼的老者,一身功行已經臻金丹三重境巔峰,氣息渾厚比先前三人遠遠勝過。
這四人同樣擺出一個“四相歸一”的陣勢,但又有變化。但見這四人分別使出銅燈、玉鎖、銀魚、羅扇四件法寶,竟在攻殺之陣中另行布下嚴密的防御手段。不僅如此,這四人功行之圓熟老辣,神通駕馭之得心應手,更遠非先前四人可比。
歸無咎功力既復,足以力敵下界十數位第一流的金丹四重境修士聯手。
與此相比,“四相歸一”之陣雖有增幅神通一十六倍的驚天威能,但成陣之人只是三重境者,且其功底資質,到底要比向之融、王木霸等作為門派基石培養的核心弟子遜色不少。
斗了一陣,這一次歸無咎以劍術精微中的節奏變化致勝,出其不意在其中一人腰肋處留下一道傷口。隨后逐漸擴大優勢,耗了一刻鐘功夫,終于將四人殺死。
舒永延冷眼旁觀,似乎戰死當場的并不是他星月門修士。
為了整合門派,安撫諸方勢力,借著此番破襲荒海的時機,為四位嫡傳金丹四重境者復仇,是舒永延必為之事。
當年為星月門卜出《萬歷星圖》的那位神秘客卿,離去之際為星月門留下一道匯通六元的卜算法門,數千年來為星月門建功卓著。此法從來只由星月門掌門和三重境之上的長老方能研習。此次定計,舒永延也是施以卜算的。
別的不說,歸無咎煉化王木霸等四人金丹為己用,冥冥中因果勾連極深。是以他的藏身之處輕易便被算定。
但當舒永延心血來潮,卜算此行順遂與否,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若按照預定計劃以數十余位金丹修士圍剿,占不利;甚至若是舒永延親自出馬,反而是大兇之兆,得四字卜辭曰“胸懷甲兵”。
舒永延由是知之,歸無咎當有非同小可的底牌在手。從另一個角度看,若擒殺此人,或許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一番計較,舒永延最終決定還是親自出手。但并不正面交手,只以“金鼎分形”的分身手段,暗遣門中全部“孤門”修士出陣。
他那“金鼎分形”的分身神通,止有金丹四重境巔峰修為,先前偽裝成本體氣息,再逐步降落,使出“空蘊念劍”。試敵深淺的同時,同樣暗藏了極高明的誤導之術。若以分身誘出歸無咎底牌,一金丹修士,反手可擒。
豈知歸無咎竟不上當,識破舒永延手段。
舒永延也不著惱,“孤門”修士前途渺茫不說,更非他嫡系。用在此處有所消耗,其實暗合他心意。只教此輩四人一組,依次以“四相歸一”之陣上前相斗,總要逼得歸無咎將自身底牌使出。
方才又有四人亡在歸無咎劍下,海面上和歸無咎斗在一處的又換了一撥,卻拔高到四位金丹四重境修士。
盡管就劍意領悟、丹力運使而言,歸無咎可謂酣暢淋漓,愈斗愈揮灑自如。此時他身軀翻飛不定,光影漫舞迷離,意氣豪邁射沖斗牛,盡顯劍氣縱橫之劍俠本色。
但“元光顯化術”失效之后,他每一劍、每一擊都必須以真實功行出手。就算他丹力再厚,也經不起這般消耗。
而若以符箓、法寶之流佯攻,敵手之準備又甚為充足。
此時新下場的四人,畏懼歸無咎連斬一十二人的凜凜神威,不敢過分相逼。歸無咎心中雪亮,此時他丹力已然消耗大半,若不乘機斬敵,待四相歸一之陣落成,六十四位金丹四重境修士聯手,不入元嬰,無人能勝!
好在歸無咎心中早有定計,三劍避開三人,奮起天威,作乾坤一擲之擊。
正面迎敵的,是一位袞服金冠的二十七八歲年紀的青年。他眉宇間甚為沉著,手上一晃,現出一把孔雀羽扇;口中一吐,白茫茫的煙氣中藏了一只小巧的陰陽環。
這兩件法寶都是他極得力的護身寶物,極有自信抵歸無咎一擊。
歸無咎此時已不宜濫用丹力,只分化一道劍光。“小苒依依”本體刺向那羽扇,另外這道明澈如水、盈盈可喜的劍光,扎向陰陽環的正中心。
袞服青年瞬間已有定計,“小苒依依”寶劍鋒利,他在飛宮之中早已暗暗心驚,哪里敢不小心提防。是以將絕大多數丹力,都凝聚在羽扇之上。扇面上立時升起一層寸許銀芒,似乎無堅不破。至于那神通劍光,要一舉突破法寶,實屬難能。
見良機已至,歸無咎大喝道:“凝形!”
奮起一身丹力,海波為動。那一道澄澈劍光之中,竟暗藏一點精蘊,隨著歸無咎一聲斷喝,凝結成一柄鋒銳無雙的寶劍!
這一道劍上的無堅不摧之意凝重渾厚,比“小苒依依”不知勝過多少。劍光洗練之下,那道陰陽環登時如腐土般被斬成兩截!
袞服青年立時面如土色,三魂七魄幾不附體。掙扎著欲要抵擋時,歸無咎寶劍早已劃過,連著半個腦袋砍成兩段。
亡了一人后,“四相歸一”之陣剛剛成形便被打破。即便此時歸無咎丹力消耗大半,剩余三人哪里是他對手。被他雙持寶劍趕上后一一斬殺。
再看手中兩柄長劍,小苒依依苗條纖細,玲瓏可愛;這柄由“九蘊之精”凝形的寶劍卻寬背闊口,毅重如山。歸無咎抬首長嘯,曼然吟道:“今鑄此劍,當名為“山河萬里”!”
雖然歸無咎此時意氣風發,但一身丹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幾乎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只是形勢愈險,他腦海中反而愈加空明,有條不紊地籌策脫身之計。可他身上雖尚有多余的“九蘊之精”,但這一道法門當面使過,便再無出其不意之效。
舒永延豈會給歸無咎喘息之機,飛宮之上又落下四人。
這已是飛宮上最后剩下的四人。若依舊不能逼出歸無咎底牌,舒永延便只得分身親自下場,最后再以數百里外的正身收拾局面。
連殺一十六人之后,歸無咎驀然驚覺,經歷那一場惡戰,現在自己體內丹力,已盡數轉為無比純粹之魔門功法,王木霸等人那一次性消耗品的殘余丹力,猶如被春雨洗凈泥垢,一絲一毫也并未存身。
這意味著,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自己雖只剩下兩三成丹力,但卻恢復了“虛身術”的手段,反而贏出一線生機!乘著四人并未合圍,歸無咎身化一十二道,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