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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一路長驅破關門

  和雙方告別之后,歸無咎便回到了貞如島中,準備閉關修煉事宜。

  這一次閉關歷時較長,故而須做出萬全準備。僅有三返權輿陣、紅塵晦暝陣是不夠的,歸無咎又布下二種徹底鎮壓地脈的陣法。

  不過他出了越衡山門之后準備雖多,但終究不能無所不備、事事如意。其余更為高明的困陣幻陣,歸無咎已托獨孤信陵在返回商會后準備一二。

  忽忽三個月后,歸無咎修煉的閑暇時。數道警示陣法間錯生紋,洞府內清燈蕩漾。歸無咎心中生出感應。當即大袖一拂,引動陣法機括。外圍天朗海清之處驀然浮現一島,同時一道煙云凝形,化作一條三尺寬的道路,直通歸無咎洞府正門。

  只見一個松挽發髻、身著湖藍襦裙的少女走進洞府。這少女蛾眉螓首,修耳隆鼻,氣有幽蘭之韻,又摻雜著兩分含苞豆蔻的嬌嫩可喜。

  只見她睜大美目,盯著歸無咎看了一眼,露出一個似有幽怨的神色。以歸無咎的定力,幾乎在一瞬間也是心神蕩漾。少女上前兩步,跪下道:“拜見主人。”果然聲如嬌鶯初囀,行似弱柳扶風。

  少女周身升騰的氣機,圓卷自如,靜中返晦,似乎是一位金丹一重境修士。

  歸無咎上前一步,托起少女精致的臉蛋,仔細辨認眼前之人氣機。果然如非心神內有秘術相連,絕難看出眼前之人和獨孤信陵在相貌神采上有半分相似處。

  當即淡淡的道:“起來吧。”

  不過他卻不信獨孤信陵這易容秘術只能變幻成眼前這一種樣貌。別的不說,乘坐破浪錐來此的路途中,難道她也是這副面目見人么?那是絕不可能的。

  獨孤信陵心中實有幾分失望。她是活了近千年的人物,自有觀人秘法。和歸無咎數次交往以來,對他一言一行,情致秉性,道念心境,無不悉心揣摩,見微知著。

  這個少女的樣貌并不是隨隨便便變化而成,而是反復推敲了歸無咎的好惡意趣之后精心構思。本擬歸無咎見到這副面容,能夠對自己親近幾分。

  歸無咎道:“先布置了陣法,再來回話。”

  獨孤信陵依言退下。

  在歸無咎的估計中,星月門使用了一次元鼉飛嶼和星散大法侵襲之后,再次使用此術的時間至少要在十余年之后,眼下并不足慮。

  即便星月門二度殺至,有獨孤信陵這個元嬰三重境修士在此,料理幾個金丹修士也是輕而易舉。

  但是這二十余年的修煉是歸無咎道途中極重要的一步,歸無咎亦深明料敵從寬之理。在他的設想中,若自己處于修煉的關鍵關口有元嬰修士殺至,獨孤信陵又無法抽身。單憑這貞如島法陣,必須能夠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甚至一土一木也不能壞了去。

  要做到這等程度,非得一連布下數重元嬰級的陣法不可。

  兩三個時辰之后,獨孤信陵返回洞府,一拜之后道:“商會中元嬰三重境的那幾位已經知曉上宗派人至此了。目前主持商會大小事務的,是伍長信師弟。伍師弟明年品珍會時坐鎮中曲島。”緊接著便為歸無咎介紹白龍商會的人物、勢力分布等種種消息。

  獨孤信陵原本是伏在距離歸無咎二三尺外。隨著她口中訴說,卻不知何時漸漸挪移到歸無咎的大腿邊,伸出纖纖十指,為歸無咎按摩揉捏。

  歸無咎眉頭一皺。

  獨孤信陵以為歸無咎不喜,連忙停手,低下頭去。

  歸無咎道:“你想要如何用心服侍,一切都隨你。只不過在洞府陣法之中,用你本來面目便可。”

  獨孤信陵心頭一松,連忙道:“是。”氣息流轉變化之間,這少女面容漸漸變化,恢復成一仙姿超拔的白衣女修。

  原來歸無咎看她那面容,初時還好。時間愈久,一種不和諧感愈加強烈。隱隱約約從那面容中竟能夠看到熟悉之人的影子。

  毫無疑問,這些人獨孤信陵一個也未見過。歸無咎這才省悟,那少女面容必定不是隨意成就的,這女人必有秘術,手段不在《九品觀人經》之下。當初她能夠如此果斷的跟定自己,恐怕少不了此法相助。

  若是歸無咎所掛念之人均是男女之欲,那么此時他對獨孤信陵那副精心設計的面容,就算不說絲毫沒有抵抗力,至少也會大生親近之意。

  但歸無咎與這些人不過是朋友之宜,知己之念,兄妹之情。至于剩下的那一份,卻是不愿念頭觸及、唯靜靜等待而已。所以獨孤信陵那精巧構思的面容并未起到很好的效果。

  歸無咎道:“對面那座石山之中亦有一洞府,那就是你的住所。”原本歸無咎構造兩座洞府是作掩人耳目之用,未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獨孤信陵先是極利落的點頭應下,然后指著洞府內一暗室石門道:“奴婢以為,洞府之內同樣開辟一室,若需要就近服侍時,也方便的多。”

  那兩道暗室,一道是歸無咎偶爾放松形骸的靜室,猶如凡人的臥房,內設一張石床。另一間較小的暗室,本是儲放一些雜物。

  歸無咎指著那間較小的暗室道:“這間歸你。”

  諸事安排妥當,歸無咎并未避忌獨孤信陵,當即取出元玉精斛,開始修煉的過程。這逆天奇物本是歸無咎履足荒海的最大秘密。獨孤信陵見歸無咎果然能夠煉化五行雜玉,震驚之余,雙眸中流露出異樣光彩。

  時間一日一日流逝,轉眼間已是五年過去。

  五年時間,那五行雜玉礦洞已然深達十余丈。歸無咎功行也幾乎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提升。

  有獨孤信陵服侍在旁,果然也給與歸無咎極大的助力。每當歸無咎心境松緊稍有不適,獨孤信陵均能及時把握。

  論道談玄、對弈鳴琴、長袖歌舞、煮酒烹茶,弄笛吹簫,總能將歸無咎的心意調和到最善的狀態。先前獨自修煉時極易遇到的心境劫關無不化解于無形。

  而當歸無咎志念專一、勇猛精進的修行時,此女又極為識趣,只在一旁靜靜護佑,絕不多來羅唣。

  論功行,這五年之功幾乎相當于歸無咎獨自修行將近七載。論《通靈顯化真形圖》的三千道法,亦足足掌握了將近三百種。

  這讓歸無咎真正相信,收留她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又是半年過去。

  這半月來,歸無咎修行卻意外地出現幾分波折。行功時常常心意渙散,神氣不寧。用盡諸法秘寶,亦難以返本歸靜。

  歸無咎皺眉沉思,不知問題出現在哪里。以越衡真傳秘典之九九劫關對照,似乎又無一吻合。這半月時間,獨孤信陵亦賣弄諸般手段為歸無咎調和,同樣收效不大。

  這一日,正在歸無咎為修習之困煩惱時,獨孤信陵捧了一杯茶水奉上。

  待歸無咎飲茶完畢,獨孤信陵道:“奴婢或許猜出了緣由,只是不知對也不對。”

  歸無咎心中一動,道:“你且講來聽。”

  獨孤信陵卻不回話,素手之中多出一枚玉簡,雙手奉承。隨后便大禮跪下,以頭觸地。

  歸無咎一怔。洞府密室之中二人而已,不知道她搞什么鬼。當即以神意瀏覽玉簡。

  片刻之后。

  歸無咎嘆息道:“你可真是個禍胎。”

  玉簡中的內容,竟是三十六幅圖畫。

  獨孤信陵此時額頭、鼻尖緊貼地面,更有雙手大袖伏地遮掩。臉上浮現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她以為歸無咎必然是看不見的;卻不知歸無咎和她心神相連,其實感應得清清楚楚。

  她如此神情也非做作。獨孤信陵修為雖高于歸無咎。但雙方地位不說,只主動臣服和那制住自身的秘寶秘法二事,早已潛移默化的將她易情易性。

  她內心理所當然地將自己視為弱勢的一方,沒有半分虛假。

  歸無咎此時心中了然,是自己當局者迷了。獨孤信陵玉簡中所示確是實情。

  歸無咎月余之前遇到的,本是七十二關中的欲念關。

  陰陽交感本是生機所在,暗合天地之至理。順勢而為,不難過關。若不成也無妨,逆取之術,同樣可行。

  天下孤身修道者千千萬萬,難道遇到此關都要去做采花賊,或是拉郎配?下界二三等門派中,一道簡易法訣輔之以靜魂外寶,便可輕易渡過這道關卡。

  若是歸無咎一人修行遇到此關,點燃靜魂香,不過是一道法訣的事。事實上歸無咎月前也正是如此做的。他當時心返內視查明緣由之后,燃香凝神,以秘法《素元訣》靜守虛丹,以為欲念關早已化解。

  但是修道之法中另有一重玄機。大道流行,無往不化;步步秉真持善,猶如水之就下。若你有最善之法不用,反求其次,便成心境窒礙。

  歸無咎心中明知渡過這道關口的最善之法為何,但卻刻意逃避,使用下一等的法門。于是不但欲念關留下一道陰影,反而生出違心、著空、執相三關。

  于是這半月來四關混雜,交錯擾亂。紛紛紜紜,心境不定。以九九玄關檢視,亦無一關之情形與自身吻合。

  歸無咎此時從心檢視。獨孤信陵此人既為我仆婢,除卻允諾她道途更進一步之外,其余凡有利于我者,她一身上下,皆為我所有,為我所用,何必畏畏縮縮,以為忌諱?

  到底是歸無咎年齡尚淺,又無類似經驗,所以心境中天然隔了一層,于此道終究不如行家里手之無所忌憚。

  想到此節,歸無咎感到周身一層枷鎖似被打破。果斷之極的道:“轉過身來。”

  聽了這四個字,獨孤信陵卻如聞天籟,雙眸發出亮光。抬頭張口,露出如編貝般的潔白牙齒,咬住歸無咎垂下的腰帶搖頭扯落。然后調轉身姿重新跪下。

  白裙化作片片柳絮,在空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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