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較為狹窄的小型淋浴間后,管理員穿戴好手套、口罩,簡易防護服,從消殺室中取出一個消過毒的大竹簍。
莫白熟門熟路地將自己剝個精光,然后把衣服丟進框里。
夏志新活了四十年,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
一張老臉憋得通紅,說什么都不肯脫衣服。
“夏先生,我們得抓緊時間,不然就趕不上午飯了!”
在莫白的再三催促下,夏志新只好有樣學樣,將衣服脫光。
“明天過來取衣服。”
“曉得嘞,謝謝大叔!”
莫白謝過管理員,后者將竹簍拖走,對里面的衣服進行熏蒸消毒,徹底殺滅各種寄生蟲。
其實這種破爛衣服,按照朱富貴的意思是直接一把火燒了得了。
畢竟也不值幾個錢,而且不少華工的衣服實在是臟得過分了,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虱子!
不過后來聽說萬歲爺想給每個入籍大明的人都發衣衫,李老太監抱著朱富貴的大腿死死哭諫:“萬歲爺,如今大明只兩千余口,內帑尚有余力,倘若光復神州,四萬萬人丁皆按此例,就是將朱陶公、沈萬三挖出來,也湊不出那么多銀子啊!”
看老李哭得傷心,朱富貴覺得多少也有一些道理。
皇家工廠的工人,皇家軍隊的士兵,這些都是為朱富貴直接創造價值財富的人,對他們優待一些倒也沒什么。
倘若覺得有了系統什么都能大包大攬,就連身無寸功的新移民也要管吃管穿,那確實不太合理。
所以朱富貴也就放棄了直接給他們換衣服的打算,轉而改為消殺衣物。
反正都是現成的熏蒸車間,倒也算是二次利用了。
狹小的淋浴室,赤條條的男人。
這樣的畫面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德三的惡行。
讓朱富貴呆在這樣的狹小空間里面,肯定是局促不安的。
但無知者無畏,莫白倒是洗得酣暢淋漓。
托夏先生的福,他又能享受到一次免費的熱水澡。
否則的話,只有當自己定崗定位之后,才能獲得洗浴券。
莫白沒想到夏先生洗個澡會如此扭捏,自己都快被水脹開了,他才堪堪洗完。
不過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雄黃沐浴露”、“殺蟲洗發膏”的樣子,莫白倒也覺得正常了。
吹泡泡確實是很好玩的!
四十分鐘以后,兩個頭發濕漉漉的男人穿著寬松的睡袍走出浴室。
六月的天氣已經比較溫暖了。
不然僅僅穿著這種喬杉同款睡袍肯定是會著涼的。
朱富貴大體來說是個念舊的人。
上次與小百合服裝店做成了南方軍軍服的生意后,朱富貴覺得他們家發貨快、質量好,贈品還多,于是之后的衣服都找他家買了。
這批洗浴睡袍就是向小百合服裝廠定做工裝時送的。
當然,服裝成衣這一塊,大明遲早是要自己拿下的,不過現在大明人力資源嚴重不足,朱富貴自然不會奢侈地搞成衣加工廠。
這種廠子連2023年的國內都漸漸去產能,轉移到孟加拉國之類的地方去了,足以見得它勞動密集之高,產業附加值之低。
只有等到人口增長,就業成為壓力之后,成衣廠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了。
不過朱富貴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大明帝國一開始就占據產業鏈的高地,盡量不要走血汗工廠的老路。
從目前看來,朱富貴與小百合的蜜月期還有很長時間。
有一說一,這批睡袍雖然是贈品,可做工是相當不錯的。
唯一的缺點,恐怕就是…
洗浴中心最常見的明黃色配色,顯得富貴大氣。
但在此時此刻的大明境內,肯定不能用這樣的黃袍。
朱富貴敢買,下面的人也不一定敢穿。
不是朱富貴封建思想,也不是他想當一個故步自封的獨夫,而是現在的形式不得不如此。
如今整個大明帝國立國的法理基礎就在于大明的法統。
兩千多年皇權天授的觀念,在如今的中國人心中依然牢不可破。
至少在這個最需要凝聚人心的時期,朱富貴必須杜絕一些有可能動搖皇權根基的事物。
至于日后自己是選擇學英皇、泰王,乃至于明治小老弟,這都是后話。
反正自我革命這一選項,朱富貴是沒有想過的。
洗完澡,打過天花疫苗之后,莫白帶著夏志新來到食堂用餐。
對于教內伙食的豐厚,這些日子住院的夏志新已經深有體會。
之前他還以為是莫白借了高利貸,才能每日給自己帶來一葷兩素的吃食。
但到了食堂,夏志新才發現自己錯得厲害。
所謂食堂,其實也是一個用支架和石棉瓦搭起來的大拱棚。
到了飯點,工人們三三兩兩過來用餐。
基礎的配餐便是一葷兩素,米飯管夠。
如果想要再吃得好一點,就必須花錢了。
當然,大部分工人還是很節約的,為了攢錢買腳踏車,他們都選擇吃免費的配餐。
一葷兩素,這已經是從前不敢想的奢侈吃食了!
當然,這一葷也不是什么全雞全鴨、蹄髈醬肘子之類的大葷。
一般也就是一塊連皮帶膘的紅燒肉,或者一只噴噴香的鹵雞腿。
最常見的還是鹵雞腿。
在網上采購,白羽雞凍雞腿,便宜的簡直不像是肉食。
夏志新跟著莫白一道,領了一個不銹鋼餐盤,排在隊伍后頭打菜。
輪到他們時,胖胖的殷人大姐給夏志新打了一大勺豬肉粉絲,并且拋了一個媚眼。
“乖乖,那大姐該不是看上夏先生您了吧?”
回到餐桌上,莫白看著夏志新盤子里至少是自己1.5倍分量的粉絲,忍不住猜測道。
“瞎說什么呢!”
夏志新老臉一紅,道,“許是那位小娘子看出我大病初愈,故而多打一些,讓我滋補身體。”
“未必哦!”
莫白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我聽老華工們說,這里殷人男少女多,多的是尚未婚配的女子,這次五百新華工進來,戶部民政司怕是會牽頭組織大型相親會呢!像您這樣飽讀詩書、溫文爾雅的美男子,肯定非常搶手啊!”
“還有這種事?”
夏志新驚訝地瞪大眼睛,饒是他飽讀詩書,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作為一個喪妻十多年的鰥夫,夏志新也不是沒有想過續弦。
尤其是將兒子一點一點拉扯大之后,這個心思就更加了。
只不過這年頭,東南地區的性別比例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失調。
加上一妻多妾制本質上是權貴對于底層男性的性剝削,導致老光棍們娶妻越來越難。
天價彩禮這種東西可不是二十一世紀才突然出現的。
明朝才子徐渭曾寫道:浙東一帶嫁娶奢侈之風盛行,“有女雖在襁褓,則受富家子聘,多至五七百金。”(女孩還在襁褓里面,就有富家子弟下聘禮,折合現在的人民幣兩百多萬元)
徐渭的說法有所夸張,或者還算是個案。
但根據記載,清朝時候江南地區一般人家的彩禮也高達五六十兩,相當于當地長工六年不吃不喝能攢下的數字。
而在后世,一個工作普通的小伙子,湊齊一份彩禮所需時間也是差不多的。
朱富貴的老祖宗,朱八八同志對于這樣的現象深感人心不古。
他當上皇帝后,曾經下旨:“古之婚禮,結兩姓之好,以重人倫。近代以來,專論聘財,習染奢侈。宜令中書省集議,定制頒行遵守,務在崇尚節儉,以厚風俗。違者,論罪如律。”
當然,就和老朱同志整治貪官的努力一樣,這道圣旨根本抵不過人性與自然規律,最終淪為一紙空文。
實際上,縱觀中國宋元明清的歷史,彩禮可從來都不是一個便宜的東西,娶老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不過新中國成立后在短時間完成內移風易俗,解放女性人口,才在一個小尺度時間內扭轉了這一現象,從而被新一代的中國人誤認為沒有彩禮才是常態。
又據記載,清朝嘉慶年間,蘇州、嘉興等地男女比例約為一百三比一百左右。北京城內男女比例為二百比一百。明朝浙江金衢之民,無妻者半,清朝溫州十人之中八無家室。
夏志新老家雖然不至于百分之八十的男人打光棍,但也是僧多粥少,大和尚們還一人喝十幾碗,更是讓窮和尚喝不上粥。
以至于當夏志新聽說這里居然還管分老婆,驚訝地連嘴里的粉絲都漏了出來。
原來這種婚姻市場的瘋狂內卷,幾百年來難以解決,居然還有向外突破的辦法?
難不成自己那逆子還是個先行者?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看來這白蓮教也有可取之處啊!”
夏志新擦了擦嘴,然后偷偷看了一眼食堂那位大胸脯大屁股,一看就很好生養的胖嬸,后者也正好投來一個燦爛的微笑。
“還是找兒子要緊!”
夏志新將頭低下,連忙給自己扒了一大口飯,吃進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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