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食人的怪物

　　就在顧咕咕和諾亞滿心憂慮地擔憂著冰凌雪的勝負的時候，某個亞獸人部落卻是鬧騰地很，這里正進行著一個月以來最熱鬧的拍賣會。

　　陽光傾斜，將部落門首由各種頭骨堆積的骸骨墻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就在這道陰影剛剛覆蓋到部落廣場中央的時刻，施加過祭司神術的龍皮鼓便在無人敲打的情況下自動發出震耳的轟鳴。

　　若是參與過半年前那場戰役的亞獸人，一瞬間就能辨認出這是霜龍在發動龍息前劇烈的心跳聲。鼓點聲中，擁擠嘈雜的部落廣場慢慢地變得鴉雀無聲，亞獸人的目光也都匯聚到廣場中央的看臺上。

　　隨著威壓非常的鼓點最后幾下節奏落地，一隊人類就這樣隨意地被驅趕上臺來。

　　不著寸縷的羞恥感，腳腕的鐐銬的負重感，手腕麻繩勒入身體的麻木脹痛感，沾滿了污漬、爬滿了跳蚤和臭蟲的不適感，各種還未愈合或是新造成的傷口的疼痛感…不過，所有的這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正因為如此，這批人的眼中已經全然沒有了光芒，就這樣任由自己被推搡著送上被亞獸人圍觀的看臺，哪怕明知道被拍下就等于被死亡。

　　然而，隊伍的最后卻是個例外。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有些粗糙的手掌輕易地將她可能的所屬地劃分在鄉村而非城鎮，略有些偏矮的身高也因此得到了解釋，鄉村的人從來就沒法在身高成長這一點上獲得足夠的營養。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她纖弱卻并非羸弱的身體——肌肉緊繃著，拳頭也緊握著，仿佛隨時就要揮出，密密麻麻地傾瀉在敵人的身軀上，即便面對著的是層層疊疊無法戰勝的亞獸人；就像她眼睛里的光芒，閃爍著倔強和堅強，即使這些日子的經歷很顯然不好受。

　　她的身上沒有腳鐐，麻繩的捆綁也并非將她的手反勒在背后，而是簡單地挽住，然后綁在前面那人的手腕上。如此寬松的措施并沒有引起亞獸人的注意，畢竟，她只是個羸弱的人類孩子。

　　“媽媽…”她輕聲呼喊著前面那個人，而前面女性傷痕累累的后背掙扎著抽搐了幾下，終究還是停歇了下來。

　　已經沒有用了，祈禱神明突然出現來拯救她們的這種幻想或是什么其他，這樣的夢已經做過好幾次了。女人搖了搖頭，將疼痛感壓抑著沉淀下去，然后胡亂地思考起來…

　　以前休息的時候，總是討厭大門因為缺少潤滑而發出的吱呀聲，以后再也聽不到了吧；以前總是抱怨料理時刀切到手指或是縫紉時針刺入虎口的疼痛，現在想起來那樣的疼痛都只是小麻煩了；至于自己那個總是迷糊的丈夫，他倒是很勇敢，提著弓就沖了出去，然后應該在那一片慘叫聲中默默地湮滅了自己的生命吧。

　　“沒事了，被買下之后就沒事了，很快就可以一起去見到爸爸了。”女人小聲呢喃著回復著剛剛呼喊著自己的女兒，這些天女兒呼喊她時她總是這么回復著，現在已經恍惚有些魔怔了。

　　但是很快，她的失神被震天的呼喊淹沒了。即便是羸弱的鼠人，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發出霜龍心跳聲的龍皮大鼓的鼓點聲中恢復過來，也在看見隊伍最后的女孩時發出驚人的嘯叫。

　　“嗷！是年輕的人類！”

　　“吼吼，我已經能聞到她煮熟后的味道了。”

　　“滾粗，明明烤著最好吃，你們不會吃就不要浪費這么好的食材啊。”

　　與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文明開化的亞人們不同，位于克拉倫斯帝國和希爾加文王國南方；白銀帝國北方；與教國和龍王國糾纏不清的大草原中，這里生活的亞人停留在部落的文明。

　　他們是真的會食人的怪物。

　　“要是伊多埃爾那個怪胎在這里的話，一定就又是他拿下了。”

　　“那個家伙，用魔法讓人類交配，然后幾個月后又挖出胎兒來開聚會。這種一看就可以使用好多年的貨他絕對不會放過的。”后排，一只狼人抬頭看了看瘋狂的人群，又低頭顛了顛干癟的腰包，然后向著旁邊的同伴吐槽道。

　　“歐恩，我看你就是嫉妒了。不過要是伊多埃爾在的話，那個年輕的人類倒是可以多活些日子；可要是被其他人買到，大概率就會今天吃掉了。”

　　虎人從臉上摘下來一副殘破的眼鏡，“這些瘋狂的家伙，就不知道這樣子只會將那個連斤兩都不足的人類炒到不可思議的價格嗎？要我看，還是中間那個雄性最好。聽我說，伙計，就憑那個壯碩地像圓木一樣的手臂，我敢打賭，他不是個礦工就是個鐵匠，不信你看看。”

　　這樣說著，虎人舔了舔嘴唇，然后將手中的眼鏡遞給身旁的狼人。

　　狼人搖了搖頭，沒有接過來，“艾薩克，你太過于依賴這些搶來的戰利品了。上次我們去你家之后，居然發現你在看書，你知道我們有多震驚嗎？戰神在上，我們…我們可是部落人。”

　　“歐恩，是部落人又怎么了？”稍微遲疑了一下，艾薩克終究還是沒有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來擦拭眼鏡，只是直接放入了口袋，“我們是亞獸人，是亞人，是天生的戰士。確實，我們和那些在其他國家里嬌生慣養的亞人不同，可是你看到我們很排斥那些好用的東西嗎？”

　　“我們是戰士，但是我們不是野蠻人。你看，拋棄了祭司的神術，收留了使用奧術的魔現人的伊多埃爾，卻過得比誰都滋潤。我們…我們是亞獸人，但是至少我們可以…我是說，做些什么，做些同過去不一樣的東西。”

　　狼人搖了搖頭，將手搭在虎人的歐恩的肩膀上，“變化，我以為這不是部落該考慮的事情，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讓自己的部落得以長存。老伙計，我聽說挖眼部落失蹤了一支先遣隊——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那邊似乎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變化。”

　　挖眼部落，八大部落之一，他們的一支先遣隊，對于松散的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來說，就是黑云壓城的大軍。

　　而失去了這樣的一支力量，要么說明先遣隊是傻子，撞上了有高手坐鎮的超級大城；要么說明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發生了變化，如同王國和帝國的邊境線一樣，不再那么松散了。

　　但是無論哪個答案，對于他們這個同樣靠近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的部落來說，都不是一個好兆頭——如果挖眼部落這個東邊最大的部落無法從帝國和聯邦區中汲取到足夠的營養的話，它會把屠刀伸向哪里呢？

　　還想著繼續說些什么的歐恩，搖了搖頭，卻終究還是沉默在了廣場上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