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白晝過去,無邊的黑暗再次襲來。
人會習慣黑暗嗎?
顯然是會。
睢陽城被圍困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了,城中的百姓越來越少,到處都是空蕩的房子和饑餓的人群。
人們枯瘦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不是絕望而是麻木,起初城中還時常聽到有人哭泣,而現在只偶爾才會有低聲抽泣的聲音。
城墻上的戰事越發嚴峻,然而這一切都與徐楚河無關。
此時的他正同月上嵐守在城主府后院,他們在等那只小鬼出來。
果然過了不久,后院的墻頭,露出一個鬼頭鬼腦的聲音,正是那個鬼小孩。
就見它先是往四周望了望,然后迅速竄了出去,朝著徐楚河跟月上嵐巡街的區域跑去。
果然小鬼就藏在城主府奴仆院。
小鬼興奮地在屋檐上奔跑,睢陽的戰事吃緊,城中凋敝,此時的它幾乎已經不用再藏頭露尾,它終于可以隨意地在睢陽城中奔跑。
這些年來它幾乎都只能躲在阿香的房間里,躲在漆黑的壇子里,現在它終于可以隨意奔跑。
不由得它丑陋的嘴角咧開,露出丑陋的笑容。
然而還未等它高興多久,當它踩在一片瓦片上時,突然身體一滯。
它被禁錮了。
接著它就見一個人影朝它沖了過來,還揮舞著長劍,赫然正是母親讓它去監視的那個男人。
電光火石之間,它終于掙脫了束縛,但是對方的長劍已經向它襲來。
它急忙四肢發力,躲避這致命的一擊。
“噗!”
一劍斬出,徐楚河清楚地感受到了這一劍是斬中了對方,只可惜對方還是掙脫了束縛這一劍只擦到了對方的一條腿。
徐楚河轉身望向另一邊的月上嵐,月上嵐蹙眉對他搖了搖頭。
定身咒刻錄在瓦片上,效果顯然沒有寫在黃符上好。
不夠徐楚河也沒有期待這么輕易就能殺掉這只小鬼。
小鬼四肢著地,拖著受傷的腿,怒目瞪向徐楚河,嘴巴張開發出嘶鳴,然后轉身就逃。
徐楚河斷了后,它果斷沖向月上嵐。
事實上如果單純想要逃離,應該避開兩人的方向才對,但是這小鬼習性兇厲,這番又受了傷,更是兇性大發。
打不過徐楚河它就選擇對月上嵐下手。
“嵐兒,小心!”
徐楚河朝月上嵐大呼。
就見月上嵐神色不變,一臉肅穆地掐動指訣,環繞周身的黃符如同利箭般朝沖過來的鬼小孩激射而去。
黃符不斷爆炸,然而鬼小孩卻如同一只伶俐的獵犬,不斷奔跑躲避,朝著月上嵐不斷靠近。
環繞月上嵐的黃符不斷消耗,直至最后消耗一空,但是就見月上嵐卻雙手合十,并不退讓。
鬼小孩沖到近前,果斷朝月上嵐一躍而起撲了過去,一張嘴巴張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里面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尖牙。
就在它即將要咬到月上嵐時,月上嵐合十的雙手突然張開,一道半透明的符文在雙掌之間,就見月上嵐深吸一口氣,將符文吸入口中,然后猛然吐出。
強烈的風壓出現,直接將鬼小孩吹得倒飛出去,一連撞倒了不少的雜物。
徐楚河也被風壓影響,并沒有能在第一時間出手,但徐楚河也看出來了,這月上嵐是晉升了。
此時的月上嵐恐怕也已經是靈師九品。
鬼小孩嘴角帶血,怨毒地看了看月上嵐,又看了看徐楚河,然后越上墻頭,打算逃跑。
徐楚河自然不會讓它再次逃走,便立刻跟了上去,月上嵐同樣也是如此。
雖然鬼小孩十分靈巧,又有地形優勢,但是此刻它腿部受傷,根本甩不掉徐楚河、月上嵐兩人。
很快它就又再次被徐楚河跟月上嵐追上。
鬼小孩像一只惡犬一般,四肢著地,昂著頭看向兩人,喉嚨里不斷發出低吼,面目猙獰,嘴巴還不停流出口水。
鬼小孩不停朝兩人沖擊,鬼小孩或許能襲殺孟家子弟們,但是對于徐楚河跟月上嵐來說實力就不夠了,在加上它原本就是擅長偷襲,而這一次它卻是被偷襲的一方。
鬼小孩不停做著無用的掙扎,很快就渾身是傷。
徐楚河當然不會同情一個邪祟,更何況它還殺了那么多人。
最后鬼小孩沒有懸念地被徐楚河跟月上嵐聯手殺掉。
鬼小孩在最后臨死前終于散去了那副猙獰可怕的嘴臉,嘴里不停喃喃,徐楚河隱隱間聽到它似乎呢喃的是“娘”。
城主府后院,鬼小孩死后,婦人阿香瞬間就感應到了,她房間里的一個壇子碎裂。
就見她轉頭凝望向徐楚河他們的方向,目光越發陰狠。
解決了鬼小孩,徐楚河跟月上嵐稍微松了一口氣,但是徐楚河知道,這事并沒有結束。
那個婦人和老嫗還沒有被找到。
徐楚河他們這邊發生的事相對于傅安元而言,卻是微不足道。
這兩個月他連續多次帶人,沖出城去,意圖搶回糧道,然而卻都告失敗。
最后由于傷亡過大他不得不放棄了這一戰略意圖,轉而死守城池,但即便是這樣,睢陽城的傷亡卻依然十分巨大。
這兩個月來睢陽城陣亡了不下十萬軍民,這已經是睢陽城四分之一的人口,而更嚴峻的事情是,睢陽城已經徹底沒有糧草了。
城中能吃的東西都被翻出來吃掉了,這個問題他同城主孟遠商議過多次,但是都沒有什么好的辦法,最后城主孟遠只讓他專心守城,糧草的事就交由他去想辦法。
北虢國朝廷也終于在爭論了近兩個月后決定出兵增援睢陽,百萬邪祟圍困睢陽兩月,而小小的睢陽城也阻擋了百萬邪祟兩月有余。
北虢國輔國大將軍賀蘭率領北軍十萬及各地臨時征集來的從兵十萬,徐徐趕往睢陽。
一路上輔國大將軍,遇水則停,望風言詭。
北軍營地,輔國大將軍賀蘭營帳。
營帳中竟然歌舞升平,輔國大將軍賀蘭攜美姬飲酒吃肉。
一眾將領皆頗為不忿,除了少數虛溜拍馬之輩以外。
歌舞散去,營帳之中只余下賀蘭和他的養子賀子奇。
“父親,睢陽此時已經岌岌可危,我們為何不火速前往救援?”
賀子奇雖是養子,但是不懼直言,賀蘭對他如同親生。
“叫我大將軍。”
賀蘭先是望了眼賀子奇。
“是,大將軍。”
賀蘭看著自己的養子,良久才道:
“睢陽城是太傅一派的睢陽城。”
“父…大將軍,此時邪祟大舉入侵我們難道還要搞派系斗爭嗎?”
賀子奇怒視賀蘭。
“十洲九國,北虢最弱。睢陽不可守,睢陽若在其他諸國不會發兵救援,光靠北虢睢陽是守不住的,即便是守住了,北虢國也國力耗盡,國將不國。”
賀蘭卻不在意養子的目光,只遙望睢陽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