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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不合常理

  事件的中心‘陶家’。

  自第一起兇案發生后,便閉門謝客,偶見人出人來也都是些身強體健的護院以及官府兵丁。

  而隨著今日門前的尸體的出現,戒備級別更提了不止一個檔次,郡兵都親自出動協助,將陶家圍了起來。

  大有一副風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一種名為‘恐慌’的情緒也在陶家一些不明情況的人心底蔓延!

  哪怕平日里再混不吝的紈绔子弟,此刻也是老老實實縮在家里,如驚弓之鳥。

  小輩們壓根不清楚自家是招惹了誰。

  打一出生就被父輩親族們保護甚好的他們,如溫室花朵不見風雨,也想不明白,這漁陽怎么有人敢對他們陶家行此等之事?

  問父輩,要么也不知,要么一個字都不說將他們打發走。

  有些院內,幾人相聚,互相對答排解情緒,也是難掩憂愁。

  一個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青年,臉上泛著對映的暗灰之色,一邊飲下一口酒,一邊感嘆。

  “唉!”

  “昨日我還和望哥兒一起喝酒,約好了今日一起去北城的那家新開的'清倌館'找樂子。”

  “哪里想的到,不過一夜光景竟就此陰陽兩隔。”

  望哥兒就是今日死去的陶家人的一員,與他在族內向來臭味相投,二人是勾欄瓦舍間的良師益友,互換侍妾交流技巧的此道知己。

  “你們算好的,都沒看到,我回來直接撞上了呢。”

  “不是我說,那場面,簡直太慘了。”

  另一人搭話,神態之間難掩驚懼。

  他昨夜留宿外宅小妾處,其實自從第一次死人后陶家已然發了禁足令,嚴禁外出,但總有些人無視命令。

  他也是其中一員,偷溜出去怕發現趁早間天昏昏暗之時再回來,剛好撞上了尸體。

  回想那一幕幕,再用言語形容,只覺寒顫四起。

  “他們的尸體被擺的整整齊齊,頭也全部被完整的切了下來,擺在肚子上,眼珠子更被摳出來一多半,血絲將斷不斷,正對著我們家的方向。”

  “嘶嘶。”一旁的幾個年輕人也是下意識吸氣,感嘆:“什么仇什么恨吶,竟這般兇殘。”

  一個一直一言不發的歲數最為的年長的青年,這時出聲道:“所以你們這段時間就消停些,老老實實待著,別給家里添亂。“

  “也別擔心,過陣子就好了。“

  這人是他們中年長的大哥,幾人對他一向都頗為信服,聽他這么說分明是被告知什么,紛紛問道:“大哥知道家里怎么準備處理嘛?”

  “聽說官府也介入了,可有那兇徒的線索了呢?“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青年搖著頭,接著話鋒一轉,言語間滿是自信之氣:

  “但我們陶家在漁陽立足這么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只要我們別亂跑,別給機會,待在家里,那些賊人要真是敢闖來,就是找死。”

  “大哥說的是。”一陣附和。

  陶家議事之所,章改之就坐主位,臉色有些難看,卻也沒影響侃侃而談。

  對他來說,魏家余孽說白了也奈何不了他,此來無非是尋到機會,解決一顆‘毒瘤,’畢竟家里也有實力孱弱的小輩,打蛇不打死,禍害遺千年啊。

  在他對面則是一個老人,滿頭枯白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臉上全是老年斑,枯皺如樹皮一般的臉,雖顯得蒼老至極,卻挺直著身子端坐,不顯一絲風燭殘年的頹唐。

  陶家九子除陶熹外八人全都站立在他身后,顯得無比恭敬。

  此人正是陶家的老爺子,也正是在他的帶領下,才有陶家在漁陽今日之盛。

  此時,他的眼簾耷拉著,瞇成一道縫,默然不語,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像一個傾聽者,聽著章改之的言語。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當初逃到南蠻那邊的魏家余孽中出了一個天資尚可的人,機緣巧合他加入了南蠻北部圣宗——巫蠱之域,也是依托著此人魏家余孽在那邊得以茍延殘喘。”

  “據說那人現在是巫蠱之域的一名執事。”

  “實力大體在元丹七重。”

  “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在此人的帶領下回來報仇。”

  “而以眼下的情況來看,他們很可能是準備踩著日子報復,也就是說,往后的每一天一直到臘月二十日才會結束。”

  “對我們來說,這也是個機會。”

  “這等大張旗鼓的舉動,他們這些外來人,不可能一點破綻不留。”

  說到這兒,章改之情咳一聲鄭重道:“所以我的計劃是。”

  “我知會郡衙各方面配合,全城戒嚴,大規模搜索。”

  “同時加強這里的戒備,集中力量在此,跟他們硬耗,只要他們敢繼續動手,就直接將他們解決。”

  “若他們不動手,大規模搜捕之下,他們在漁陽也藏不了多久。”

  “你們覺得怎么樣?”

  恰在此時,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從門外傳來,廳內除陶老爺子外,其余人皆面露期待的看去。

  進來的有四人,章改之命去調查線索。

  白臉漢子打頭,接著是黑臉漢子,一個陶家的管事。

  吊在最后的是‘裴楚’,見到這樣一副情形,下意識也是一愣。

  他得了方必平的命令,協助章改之,此番就是前往一同調查瀟湘樓巨幅一事回稟情況。

  “怎么樣了,有線索嗎?”章改之看向自己的屬下,問。

  瀟湘樓那樣的場所,照理說日夜不歇,‘魏家余孽’在那里動手腳,多少會有些蛛絲馬跡露出來。

  “暫時還沒有。”

  一個接著一個搖頭,章改之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裴楚身上,毫不掩飾聲音:“廢物。”

  裴楚也是無語,這位章大人唯獨看著自己展示不滿是什么意思。

  從發現尸體到現在,也就半天功夫,調查取證也不可能這么塊快。

  “出去,繼續查。”

  “順便去稟告你們陸大人,麻煩他多派點人手。”

  “協助多少也要有點協助的樣子吧。”

  漁陽懸鏡司這邊只派了十來個來混的捕快。

  這固然打消了章改之對于陸離態度的變化,以為是陸離不想摻和進這件事。

  但心里也有點不滿意!

  聽到章改之的話,白面漢子幾個人沒有動作,裴楚也明白說的自己,干脆利落離開,早就懶得受窩囊氣。

  他一走,黑臉漢子便抱怨道:“大人,這幫家伙根本靠不住,干什么都問我們,自己一點不動腦子。”

  “你還好意思說,你有腦子?滾出去。”自上次郡衙一事,章改之簡直煩透了這家伙,要不是手上沒人用,早就想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是。”黑臉漢子悻悻離開。

  章改之再度看向陶家人,尤其是從始至終發言甚少的陶老爺子,他來漁陽前,家中祖父特意告誡過他,此人是個老狐貍。

  “不知對于我的計劃,老爺子怎么看,可有什么補充之處?”

  陶老爺子搖了搖頭,認真的道:“章大人的計劃當然是極好的,也沒什么問題。”

  “只是老朽覺得,這些恐怕未必能起作用。”

  “此話怎講?”章改之皺著眉頭。

  “無它,換位思考罷了,這段時間老朽一直在想,如果是我,計劃這么久前來報復,會是因為什么呢?”

  “若不是等待太久沒了耐心,顯然只有自認為有絕對的把握才會來。”

  “而若是這般,直接以雷霆之勢將我等滅殺,速戰速決不是更對?”

  “畢竟在齊地,拖久了,他們也沒可能全身而退。”

  “可你看他們的舉動,從我兒陶熹失蹤,露出蹤跡給我們多少日子了,再到這兩日他們的舉動。”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固然有可能挑著日子報復在他們看來存在紀念意義,亦或是更有快感。”

  “但其中風險他們必然想的到。”

  “依舊這么做了。”

  “章大人覺得意味著什么呢?”

  “僅僅是一個元丹七重的強者帶領嗎?”

  “可要知道,元丹七重的實力在漁陽的確是強橫至極,可莫說有您在,郡守還有邊關俾將隨便來一位,都足夠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又是為什么呢?”

  他一連串的問題引發了章改之的思考,他未嘗沒有想過魏家余孽舉動的意圖。

  這些疑惑他同樣有,只是沒有陶老爺子這樣清晰、全面。

  他沒有回答而是接著問:“所以老爺子您怎么覺得?”

  陶老爺子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他的習慣從來不低估任何一個對手,道:“要老朽看。”

  “除非這些人真的沒腦子,不然不直接動手,要么是力量不足,要么是另有打算。”

  “前者可能性很小,后者目的就耐人尋味了。”

  “借我兒陶熹失蹤,露出自己的些許蹤跡,極有可能是想借我們的口,將你們一家人引來一些。”

  “而此番大張旗鼓,就差直接自報來路弄出這些動靜。”

  “顯然,他們不介意事情鬧大。”

  “又以書信的方式,還刻意宣揚出去,章大人覺得還有什么可能?”

  章改之面色微變,道:“將過去那些事宣揚出去,弄的人盡皆知?”

  過去那些事,其實在安州很多人當中不是秘密,更類似于了解相關事的一些人的一個默契。

  宣揚開來,就是丑聞,等同于將損害朝廷顏面。

  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哪怕掌權者換了好幾批,一旦得知他們這么干,本能會想的也是盡全力將這些人誅殺,快速降低影響。

  且不說魏家那些余孽對過去那些事本身不該知道太多。

  這么做,別說找四大家報仇了,頃刻間就是招禍之舉,說不定會驚動州里的強者趕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抓出來。

  章改之覺得自己好像距離魏家余孽的真實意圖近了一些,就像一層略厚的窗戶紙,需要一根棍子將之捅破。

  與陶老爺子深邃的眼眸一個對視,他立刻脫口而出:“難道他們想借勢?”

  安州本地官員的反應固然是得知必要將之誅殺,維護體面。

  可非安州系的就不這么想了~

  尤其是涉及的一個人和今上之間有些瓜葛,如今也早就不是九十多年前了。

  王威之盛,五代以來至極!

  如果真有人想將那件事徹查,完全有可能。

  可是唯獨有一點章改之想不通,一個巫蠱之域的執事,不該有這樣的能量才是,畢竟能有膽子無視‘安州上下憤怒’的人賺取功勞,絕對是個大人物。

  如若不然,技擊司?

  可是這群今上鷹犬也不是傻,瞎摻和真當安州官場沒辦法給他們來點狠的?

  想不通!

  但有一點他確定,看向陶老爺子也是脫口而出:“必須盡快把這些家伙找出來。”

  “光靠官府的力量不行,老爺子你們四大家在漁陽這么多年,盡快把你們的關系都發動起來。”

  “讓民間也遍布我們的耳目。”

  “這些家伙如果真這么打算,他們在漁陽一定有一個他們認為絕對安全的藏身之處,挨家挨戶搜。”

  “順著這條線查,本官就不信了。”

  “我現在立刻就去找郡尊商量戒煙搜捕的事宜,城內城外安排人日夜守候,只許進不許出。”

  “挖地三尺,我也要給他們找出來。”

  “你也通知其他幾家,小心戒備,別給機會。”

  陶老爺子點了點頭,事實上哪需要他說,早便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關系,開始查魏家余孽可能的藏身之處。

  城內城外鄉野,早就在進行了。

  嘩啦啦。

  晚間,庭院內,池塘之中,陸離抓著一把魚食一點點灑下,顯得相當投入。

  仿佛他身后沒有一個方必平已經匯報了今日漁陽事已經一刻鐘,滔滔不絕,似是見陸離始終一言不發,不由呼喊:

  “大人。”

  “嗯,我聽著呢。”陸離隨手將手里的魚食全部灑完,拍了拍手。

  “封城,大街小巷的搜,那個章大人應對的不錯啊。”

  “換我來做,想找出魏家人,大概也就這些了。”

  “不過其實也沒什么用,阻止不了人死。”

  方必平面露疑惑,又聽繼續道:“陶家明顯是魏家人針對的第一個點。”

  “哪怕他們將族中子弟聚集在一起,還能永遠沒破綻嗎?”

  “幾百號人總是要吃喝拉撒。”

  “他們又能有多少高手防備呢?”

  “不說別的,看起來防備森嚴,就是你想潛入進去做不到嗎?”

  “亦或是聲東擊西,辦法多得是,畢竟人家在暗處,掌握主動權。”

  “再者說,起碼這兩天的舉動,我看他們根本不是想殺人,只是想事情鬧大,殺人置于公眾處,是為了擴大影響,為的應該是想將他們傳遞給外界的信息傳遞開來。”

  “傳遞信息?”方必平本能的想到了今日瀟湘樓巨幅上的文字,好像確實‘意有所指’,就像預熱爆料一般。

  “可是大人,報仇和此舉有什么必然聯系嗎?”

  “縱然魏家當年被滅,存在隱情,難道想靠輿論作為助力?”

  陸離卻沒有給他解答,這同樣是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這可不是什么民間輿論就能影響朝廷的決策的世界,官官相護才是主流,大多數人看到了哪有那個閑心管。

  如果魏家那些人某些方面真和陸離想到了一處!

  通過這種方式,顯然是要造成一個‘出師有名’的效果,以給有心人可趁之機。

  前提是他們也得‘有師可出’才是。

  他們仰仗的又是誰呢?

  已經算是融入南蠻的他們,誰又肯冒這么大風險幫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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