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掌柜的沒想到這么快就能找到印空,說實話,這還多虧了快嘴六。
要不是這小子說起印空和尚已然回了京城,他都打算派人到京城以外去尋找了。
不過一松之后還有一緊,當初印空之所以要賣掉蘭臺醫館,不過是為了籌錢建塔。可這塔如今早已經建成了,他一個出家人,又不要許多銀子,這地方也就未必肯賣吧?
可不管怎么樣,定金已經收了,就算最后碰一鼻子灰也得試一試才甘心。
于是牙行掌柜的忙帶了個伙計到大悲寺來見印空,誰想連門都沒進去。
因為印空根本不見俗客,出了寺廟才給人治病。
不是他性情怪癖,而是不想因為自己弄得整座寺廟不安寧。
這大悲寺與別的寺廟不同,并不要什么香火旺盛。
無相禪師但凡有一分功利心,也早就去相國寺那樣的大廟里做主持了。
掌柜的無法,干脆托那小沙彌捎話進去,就說有人誠心要買蘭臺醫館那個地方。
結果一個黑乎乎的和尚出來,說道:“不賣了,你們那里銷了吧!”
掌柜的急得牙疼,可又沒辦法。
最后一跺腳道:“罷了!算我沒這個財運。”
于是便去找那對母女退錢。
那女子聽了倒也不惱,只是笑笑道:“掌柜的見不到人難道也捎不進話去嗎?”
掌柜的苦笑道:“話也說了,人家說不賣。”
“掌柜的不妨再捎句話進去,”女子道:“你直說我并非買主,不過是討債鬼上門來了。”
掌柜的一聽嚇得跳起來道:“這可不成!這話我是萬萬不敢捎的!”
“你不用怕,一切有我擔著。”女子招手讓他坐下:“你只要捎這句話進去,那一千兩銀子就是你的。”
掌柜的一聽,心下不免猶豫起來,終究是財帛動人心,說道:“那小的就試一試,成不成可不敢說。”
“掌柜的不必跟我說,全看這一千兩銀子的面子吧!”女子伶俐清透,廢話一句也不多說。
掌柜的二一回來到大悲寺門前,小沙彌見了說道:“施主還來做什么,印空師傅早說了,不見俗客。”
“不見歸不見,還請小師傅好歹捎句話進去。”掌柜的陪笑道。
“這人怎的如此歪纏?”小沙彌不高興了:“之前不是已經給你捎話了嗎?”
“我也知道多有打擾,可是那對母女也實在有些可憐,孤兒寡母得求到我面前,也真不好說不幫忙,”掌柜的道:“出家人慈悲為懷,勞煩小師傅再捎句話進去吧。”
“行行行,快說吧。”小沙彌道:“可說好是最后一次。”
“就是這個紙條,你給遞進去就成。”掌柜的可不敢把那話說出口來,都寫在了紙條上。
小沙彌不疑有他,接過紙條來,也不打開看徑自進里的去了。
印空在靜室端坐,雙眼闔著,一旁陪侍的是覺原,俗家名字叫做墨童。
小沙彌靜悄悄進來,不敢直接對印空說話,只是把紙條交給覺原,貼著耳朵告訴道:“是那個牙行掌柜的拿來的,說是給印空師傅。”
覺原的臉更黑了一層,嘀咕道:“這些買賣人簡直如蒼蠅一般,見不得半分油水。都說了不賣,還有這么多話說。”
說著也不打開紙條,直接放進旁邊的火盆里燒了。
小沙彌出來,掌柜的急忙問。
小沙彌喪著臉說:“紙條被覺原師兄燒了,你快走吧!”
“合著印空師傅沒看見?!”掌柜的跳腳。
“自然沒看,有什么可看的。”小沙彌道:“快走快走!”
掌柜的被推了出來,越想越憋屈,心說我白跑了這幾回,連口水都沒喝上。一千兩銀子呢!怎么也得再試試。
說著又跑進去,那小沙彌不知他又回來了,就到后邊禪堂去了。
掌柜的不知印空住在哪里,只能按房舍找去。
恰好覺原出來撞見他,呵斥道:“亂跑什么?!”
“小師傅,好歹讓我見見印空師傅。”掌柜的死皮賴臉道:“真的就一句話。”
覺原本不想搭理他,但看他這么亂鉆不像話,再驚動了住持就更不好了,于是忍著氣說道:“有什么話告訴我吧!我替你轉告。”
“不成,得親口告訴印空師傅。”掌柜的怕覺原不告訴,畢竟那紙條也是他燒的。
覺原不由得犯了嗔戒,可終究沒有造次,只是沒好氣地說:“隨我來吧。”
掌柜的點頭哈腰謝了,隨著覺原往印空的禪房走。
“就站在這里,不許再往前了。”覺原只許掌柜的站在門口。
“印空師傅有禮了,”掌柜的躬身道:“那買主要小人給您捎句話。說她不是買房子,是討債的來了!”
印空猛地睜開眼,掌柜的嚇得跳來,解釋道:“這話不是小人說的,是那要買房子的人說的。”
“那是個什么樣的人?”印空問他。
“是個年輕女人,領著個女娃娃。”掌柜的道。
印空站起來,似乎在極力按捺自己的激動:“她長得什么樣子?那孩子多大?”
“她…”掌柜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描述。
“可是這個人么?”印空從書架上抽出一張紙來打開,上面是一個女子畫像。
“簡直一模一樣!”掌柜的驚訝萬分:“這…”
這畫像是印空用來尋人的,但進了京城就沒再拿出來給人看了,怕惹麻煩。
“她們如今在哪里?!”印空瘋了一般:“快帶我去!”
“好好好,您先松開小的。”掌柜的齜牙咧嘴,感覺自己的膀子快被卸下來了。
一旁的覺原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忙說:“我去牽馬,騎馬快些。”
如歸客棧的老板娘正坐在柜臺里嗑瓜子,聽見馬蹄聲不由得欠起身子朝門外看。
牙行掌柜的來過,她自然認識,奇道:“怎么還來了兩個和尚?”
那和尚下了馬,一黑一白,黑臉和尚拿了一張銀票給老板娘:“勞駕您把店里的客人都請出去,只留三號房的客人就好。”
“這…”老板娘稍一遲疑,黑臉和尚又放了一張銀票在桌上:“就說這里我們包下了。”
這時候還是正月里,住店的人本就不多,老板娘拿了銀票就去請人,還不忘偷偷看那白臉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