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江南道局勢危急,招討司的一切進程都異常迅速,很快就籌措妥當了。
有了鄭衡的一番話語,裴定當然不可能以勘事官的身份跟隨招討司前去,而是在御史大夫張珩等人的支持下,領著一大群繡衣使加入了招討司當中。
對此,招討司行營統領趙大均當然沒有異議。
因招討司是戰時臨設,在他看來,能夠加進來的力量越多越好。
這一大群繡衣使,雖然大多都是權貴世家的子弟,哪一個都不能輕易得罪,但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這么一大群世家權貴子弟,其實能為招討司帶來許多便利和好處。
旁的不說,只說河東柳家子弟為招討司提供的那一大批糧草,就足以讓趙大均對其無任歡迎。
柳家之舉,是經由戶部尚書王東贄上奏請旨,在至佑帝那里過了明路,當然不存在世家犒軍的問題。
事實上,不管是趙大均還是王東贄,甚至連至佑帝本人,都很希望多些像柳家這樣舉動的家族,畢竟,這是解了國朝危急,也能讓招討司能夠早一日出發。
招討司早一日前往江南道,江南道的局勢便能早一日穩當。
沒有人知道,柳家在作出捐獻糧草決定之前,族中的子弟柳得言曾秘密來過建章大街的裴家。
不過,就算不知道,世人也都知道裴家和柳家關系匪淺,畢竟,他們都是河東大族。
這些年來,柳家與裴家聯系緊密,不管是救濟流民、還是出使前往南景,到之前出任繡衣使,還是現在跟隨招討司前去江南道平亂,柳家都緊緊跟在裴家的身后。
對此,柳家族長柳東卿只教導族中子弟:“裴朝正是個無寶不落的性子,裴家出仕的子弟做什么,你們跟著做便是了。”
對于族長的吩咐,柳家子弟貫徹執行得十分到底。同樣是在京兆出仕的為官的柳得言,與裴定的關系就很好。
此時,柳得言看了看裴定身邊的仆從,好奇地問道:“世兄,我記得你的貼身仆從是兩個年輕人,怎么現在換了一個人呢?”
他說的,當然是一直跟在裴定身邊的既醉既飽。
在接到裴前的急報后,既醉就已去了江南道,裴定身邊現在只剩下既飽…及另外一個中年管事。
“我身邊那個小廝已經提前去了江南道,因想著江南道局勢動亂,家里人…不放心,故而多派了一個管事跟隨。”裴定笑著回道。
說到“家里人”這三個字的時候,他語氣略頓了頓,眼神也有一種奇異的光亮。
柳得言看了一眼裴定,總覺得裴定此時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哪里怪,便只好回了一句:“是啊,江南道局勢動亂,家里人不放心也是正常的,看來,我也得多帶幾個仆從前去才是了。”
裴定微微頷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忍不住輕撫了撫腰間的墨玉印。
是啊,家里人…在他心里,阿衡就是他的家里人了。
阿衡擔心我,才會特意派了個人在他身邊保護他…
一想到這里,他的心里就美得好像要開出花兒來,看向那個中年管事的目光,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愛屋及烏的光芒。
沒錯,這個中年管事,便是鄭衡特意送到他身邊的人,也是昔日鄭太后手中為數不多的暗衛管事之一,一直隱藏在京兆馬市中的驟雨。
當然,現在他不叫驟雨,而是白管事,名義是上裴家給他準備的管事。
白管事的相貌身材很普通,沒有任何一點兒值得在意的地方,就是一個尋常平凡的中年男人,很容易就讓人忽略了。
即使裴家人已經見了好幾次這個白管事,可是若想形容白管事是個怎樣的人、在人群中找到這個人,卻也做不到。
因為他們實在記不得白管事具體長什么樣子了,只有在當面見到他的時候,才會認得出來:“哦,就是這個人。”
裴定心中清楚,越是沒有任何特色的人,便越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暗衛…乃至殺手。
雖然鄭衡沒有多說白管事的本事,但是能夠讓她慎重對待、一定要他帶著前去江南道的,這個人當然不會簡單。
現在,裴定已經知道鄭衡手中有一些力量是韋君相留下的了。
占了大宣一分賢才的韋君相手中的人,當然不是普通人。
因而,他對白管事甚為敬重。――當然,為免引人注目,面上并沒有過多顯示出來。
白管事對他,同樣如此,只恭敬地稱呼“五少爺”,態度之恭敬,行事之從容,對裴定行事之熟悉,仿佛他就是一直在裴定身邊伺候的仆從一樣。
正是這一點,讓裴家人感到無比怪異。
不過,在聽說這個白管事是鄭衡的人之后,裴光和盧氏等人便完全不覺得有什么怪異了。
鄭姑娘身邊的仆從,必須都是好的啊!
只是,在裴定出發前去江南道之前,盧氏還是將其喚來了大光院,這樣問道:“小五,鄭家那里…是不是咱們先上門提親?”
盧氏和裴定一樣,很想早點將鄭衡定下來,越早越好。
事實上,在鄭衡及笄之后,她就一直心心念念這個兒媳婦了,但隨后發生了那么多事,以致裴家去鄭家提親的事情就這么耽擱下來了。
現在事情好不容易落幕了,小五卻要去江南道了…
她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提了這個問題。
提親這件事,主要是后宅女眷的事情,小五是否在京兆,其實并不是那么重要…是吧?
可是,裴定搖了搖頭,答道:“母親,此事還是等我從江南道回來再說吧。”
他明白母親的意思,他自己心里同樣感到很急。
只是,正如他先前在觀止樓所想的一樣,這么重要的事情,當然不能匆忙而辦,他想用最虔誠、最懇切的心情來對待。
更想,從頭到尾都參加這件事情,不管是提親的哪一個步驟,他都不想錯過。
“…好吧,那就等你回來再說。”盧氏這樣說道,心里有些失望。
她擔心裴定此去江南道,也擔心在江南道的長孫,但是她清楚,無謂的擔心,只是一種負能量,并沒有太大的作用。
現在,她只想兒子和孫子最后能夠平安歸來。
雖然現在不能去鄭家提親,不過盧氏打算,在小五離開京兆期間,得經常和鄭姑娘聯系聯系感情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