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章風雨飄搖 (新的一年了,感謝諸位還在這里!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開開心心、順順利利!)
鄭衡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而又活,賓天前所定的種種安排,隨著云端的死去而蒙上了一層迷霧。本該永遠被掩埋的陵寢空棺之事,竟然被揭了出來。
還是以這樣一種無法遮掩的態勢。
先有郊廟污,后有敬陵毀,再有梓官空…環環相扣,全部都是沖著至佑帝去的。不,準確地說,是沖著大宣根基去的!
到底是誰,想挖掘大宣的根基?這個人,是否知道敬陵梓官的真相?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唯一可知的是此人神通廣大,足以撼動大宣的根基。
接下來的局勢,充分證明了鄭衡這個猜測,還比她所猜測的更為嚴重。
盡管有葉獻、王元鳳和謝惠時等人的嚴令,有關敬陵被毀的事還是很快就傳了開去,還傳得神乎其神,聽者莫不肅然畏懼。
――傳言皆稱這是厲平太后在天有靈,這是在提醒至佑帝為君有失!
大宣朝敬畏鬼神,尤其是帝陵被毀的事,立國一百八十多年來從未有過,此時出現的事,就添了許多玄秘的意味。
朝中官員自是不信這等傳言,但架不住大宣百姓們相信。于是,京兆的百姓從各街巷集于最繁華的光和大街,鬧得沸反盈天。
“太后顯靈,為君有失!”
“太后顯靈,為君有失!”
百姓們齊聚于光和大街,只高喊著這么一句話,聲音響徹街道,似乎連底下都震了幾震。
聚集的百姓太多了,幾乎是人挨著人,光和大街的店鋪全部都大門緊閉,根本就不敢打開,怕這些百姓會沖進店鋪內搶掠。
在這樣的情況下,京兆府的士兵根本就擠不進去,遑論維持這里的秩序。甚至,士兵們壓根就不敢靠近光和大街,因為百姓們就像瘋了似的,見著士兵們就蜂擁上前,不斷地怒罵、推搡、踩踏,已經使得好些士兵沒了性命!
京兆府尹緊急上報朝廷,兵部尚書霍韜已調京畿衛士兵前來光和大街了。――只是在京畿衛士兵尚未來到,這里是一片暴亂血腥。
太始樓同樣大門緊閉,只在三樓某個房間的窗還漏有一條縫隙,讓人得以看見街上的情況。
裴定站在窗邊,蒼白的臉容透出一絲寒意,開口問道:“四哥,到底是誰在背后利用京兆的百姓?”
群情洶涌、民怨沸騰,說的還是“為君有失”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倘若背后沒有人在指使推動,是怎么都說不過去的。
鴻嘉君裴宰的臉色同樣嚴肅凝重,回道:“小五,你有所不知。在你出訪南景的這幾個月內,江南道洪水肆虐,河內道百年大旱,涌到京兆的流民是之前的數十倍…”
裴宰將江南道和河內道的情況一一道來。這些情況,裴定在南景不曾知道,但裴宰專司消息,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南道洪水滔天,而河內道千里赤地,對于國朝來說,是兩場驟然而至的災難,而且是極大的災難。
司天臺此前根據各地的天氣星象,推測出各地或有災難,但朝中官員誰都沒有料到,災難會這么嚴重。
這兩地目前還在救災,各地的賑災糧銀自然是不到位,流民們無處安身,自然都涌來了京兆。
哪怕京兆府幾度驅趕,流民都是只多不少。
這一次百姓聚集在光和大街,固然是背后有人在推動,但究其因有,還是在于天災人禍不斷,在于國朝動蕩。
郊廟和陵寢,只是一個由頭罷了。
因出了這樣的事,惶惶無依的流民百姓才會洶涌而至。他們嘶喊著這句話,非是為了反皇上,更多是為了尋求安撫罷了。
裴定默然。流民,還是流民…
早在河東的時候,流民問題就已經突顯。阿衡當時還提過流民的情況,后來河東各世家聯合,使得河東流民的情況有所改善。現在,流民涌來京兆了,情況如此嚴重。
使團出訪南景不過是三個多月時間,三個多月,國朝情況已危難至此?
他回到京兆的時候,恰逢中秋之際,加之有尚和的親事,讓他有種喜慶、團圓的氛圍。不曾想,掩蓋在這種喜慶團圓之下的,是這么深重的災難。
這一切,他竟然不知!
突然,他搖了搖頭,說道:“不對…監察御史察視京兆,流民這樣的情況,御史臺不可能忽視。有人在刻意掩飾民情?”
裴宰苦笑,無奈道:“你說對了,實情正是如此。這些情況,都是在郊廟污之后才顯露出來的。你說,誰有這樣大的本事?”
沒有人有這么大的本事,畢竟流民的情況涉及京兆府、御史胎等府衙,除非…有人誤導了這些府衙的官員,刻意令官員們得到了錯誤的情況。
譬如他自己,裴家當然知道了有流民涌入京兆,但沒有想到流民會這么多,也沒有想到有人能驅使這些流民。
“還有一種情況,韓曦常已經致仕了,禮部尚書職位空缺。京兆尹年邁,致仕就是這半年的事。戶部尚書趙東殖因江南道平民倉的事,被皇上停職了…”裴宰這樣說道。
這些情況,裴定早已知道,此時聽聞四哥再次強調,便知有人利用朝中官員的缺失,趁機瞞住了流民的真實情況。
換言之,京兆乃至國朝已經四處瘡痍,卻沒有多少人知道實情。
宮中的皇上,當然就更不知道了。
此時,光和大街的百姓們依然洶涌嘶喊,那一句句“君主有失”的話語,傳到了裴定的耳中,他忽然無話可說了。
沒有奪嫡內亂的國朝,卻有預料不及的天災,致令朝局動蕩民心不穩,似乎無人可怪罪的,卻又非如此。
究底,真是無話可說。
裴宰將窗略略推開了些,看到了遠處烏壓壓的士兵。原來,是京畿衛的士兵到了!
裴宰和裴定都沒有想到,隨著京畿衛士兵的到來,光和大街這里的情況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也迫使至佑帝不得不下了罪己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