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區古里街七十五號林府。
整個上午,門房不知道收了多少張帖子,也不知道給他們大少爺送進去多少張帖子。
以往,他們府上何時如此門庭若市過?
“少爺,又有兩人遞了帖子…”空青已經記不住門房說的是誰了,他將帖子放到桌上,抱拳一禮,退出涼亭。
林世海拿起帖子掃了眼,就合上放到一旁,與其它帖子疊放在一起,茶桌旁的矮凳上,已經疊起三摞十厘米高的帖子。
他失笑道:“蘇兄這一次算是徹底在京城出名了,帖子大多都是給他的,”似想到什么,他又道:“估計云兄與溫學兄他們那里情況也差不多。”
帖子之所以送到他們這里來,不過是那些人找不到蘇然的落腳之地,只好送到他們手里,希望由他們轉交。
羅珣沒有說話,手里泡茶的動作做的行云流水,林世海目光落在他泡茶的動作上,他又笑了下。
“你這泡茶的手藝,到是與蘇兄泡茶的動作有五分相似。”
羅珣手微頓了下,倒了兩杯茶出來,遞了一杯到對面,坦然道:“我跟她學的。”
“也不知道蘇兄是有什么難事,行蹤藏的這么嚴實,”林世海啜了口茶說了句,他放下茶杯,“我讓人打聽了下,京城姓蘇的人家,并未有名為蘇然的少年郎。”
羅珣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垂眸喝著杯里的茶水,蘇然是誰,他已經知道,根本不需要打聽,他就能猜出來。
蕭世子的未婚妻,禮部尚書之女——蘇沐然。
林世海之所以猜不出來,是因為他不知道蘇然是女兒身。
羅珣將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他雖然知道,但蘇然不說,他也不會說出來,甚至,他會當什么也不知道。
與林世海猜想的沒錯,云均溫寄等人一上午也是收到了好些帖子,十張帖子,就有七張是給華夏的。
帖子上不是邀請參加各種宴會、就是詩會。
邀約之人大多都是讀書學子,尤其國子監之最多,有曾在云溪書院就讀過的,也有別地小書院就讀過的,更有從小就在京城讀書的。
而被許多人邀約的華夏,此時什么也不知道,她正在蘇府驕陽院里,為院中打斗的兩人撫琴。
從吃了午飯后,蘇沐瑾就與蕭墨瀾在院中比試。
兩人武功路數不一樣,蘇沐瑾學的是上陣殺敵的軍人功夫,內力雖然深厚,但比起蕭墨瀾這個已經超脫了大宗師的高手,他只能算是頂極高手。
兩人都沒有使用內力,只單純的用身體的力道和招式,在院子里打了半個時辰也沒有分出勝負。
要說最悠哉的還是當屬沈修辭,一邊喝著茶、聽著曲、一邊欣賞著院中兩人的比試。
看著院中依然沒有要停下來的兩人,蘇然眼里閃過狡黠,嘴角勾一起抹不壞好意的笑,撥弄著琴弦的手指陡然加快,婉轉連綿的琴聲,突然轉變成疾風驟雨。
院中的兩人的招式似微亂了下,隨著琴聲的轉變,兩人動作也變快,一招一式都快成了殘影。
蘇然琴音再變,忽慢忽快,一旁的沈修辭輕笑出聲,飲盡茶杯里的茶水,看了眼院中即將打不下去的兩人,他開始煮茶。
一刻中不到,院中的兩人在搗亂的琴音之下,不得已收了手,皆有些無奈的看向亭瀾里笑的恣意的蘇然。
不遠處的觀潮給兩人遞上布巾,大冬天的,兩人背上的衣服都濕了一片。
等兩人走了進來,蘇然已經坐在茶桌前喝茶,蕭墨瀾坐了下來,朝不遠處的蕭雷看了眼。
蕭雷會意,走過來的同時,從懷里掏出一物,物品被類似書皮的紙張包裹著,他直接捧給蘇然。
蘇然微愣了下就拿在了手里,心里大概猜到是什么,她打了開來,與她猜想的沒錯,里面是關于琴媽媽的資料。
琴媽媽原名朱琴,十二歲的時候被“父母”賣去青樓,在逃跑的路上,被當時年僅十二三歲的魏婉華所救。
然,這一切,不過是為了進入魏家當臥底,所做的一切安排,所演的一場戲。
朱琴是云國朱家出了七服的旁支,她進入魏家是云國的朱老國公做的安排,這一切都是為了魏家的藏寶圖。
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對于藏寶圖之事,魏外公連子女都未曾告知過,以至于,朱琴在魏家一直待到魏婉華嫁人,都未能找到藏寶圖。
在那些年里,朱琴除了暗中查找藏寶圖的線索,其它時候倒也老實,或許也是因為,她進入魏家的第三年,朱老國公去世,以至于云國那邊忘記了她幾年。
一直到蘇文安夫妻上京前一年,朱謙,現今云國的朱國公派人找上了她,派來找她的人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到十二歲時的竹馬。
她的那位竹馬后來也進入了魏家,當了車夫。
那位竹馬進入魏家半年之后,朱琴突然染上了傳染人的疾病,她自請出府回了鄉下養病。
一養就是三年。
而蘇文安夫妻倆在第一年底就上了京,魏家出事則是在第二年中。
朱琴的傳染病也不是病,而是懷孕了,她給他的竹馬生了個女兒,因為沒有在魏家人身上找到藏寶圖,遂,第三年底她的“病”養好了。
而她之所以給齊夢含傳遞消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現如今聽命于八皇子李延基。
而李延基應是愛慘了齊夢含,才會明知道她愛的是別人,以至于連琴媽媽這顆棋子也不惜給了她。
或許,也是禮部尚書沒有什么權利,他不太看在眼里。
也或許,自從朱謙手里的藏寶圖被人偷走之后,對于魏家的藏寶圖找了那么多年都沒有找到,以至于放棄了還是怎么的。
總之,朱謙將琴媽媽給了李延基,同時給的,還有她的女兒,美其名曰,讓她們母女團聚。
然而,琴媽媽的女兒卻是被李延基送給了齊夢含,當貼身護衛。
朱琴為了自己的女兒,配合著劉梅,將蘇沐然送去莊子不算,現如今又給她下寒性藥物。
蘇然臉色有些難看,心里壓著一股怒火,魏外公一家的遭遇,不用說都有朱琴那位竹馬的手筆。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蘇然直接遞給了蘇沐瑾,她看向蕭墨瀾,“不管用什么辦法,將他的竹馬抓來,我要他們一家三口齊齊整整上路。”
魏家,蘇家養了她這么多年,竟是一點也養不熟,沒有良心,沒有人性的人,就不該存在。
蕭墨瀾點頭,“放心,已經派人去了。”
“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沈修辭臉上的笑意已無,看向蘇然語氣溫和的問了一句。
蘇沐瑾已經看完,他臉色陰沉,看了眼手里的資料,將之遞給了沈修辭,這也沒什么不可以讓他看的。
“這件事交給我和爹處理就好,”蘇沐瑾眼里閃過愧疚,也是他們沒有盡到各自的責任,以至于小妹有什么事,第一時間找的竟不是他們。
蘇然想了想點頭,“好。”
自從知道了功德這些事之后,沒殺過人的她,如沒必要,她也不愿意親手殺人。
蓋因,也是從小長在紅旗之下,對于殺人,她由心里是排斥的。
“云國那邊有我的人,莊兄若是有需要,可以聯系我的人,”沈修辭放下手里的資料,看向蘇然說了一句。
蕭墨瀾放下茶杯,開口:“現今云國皇室式微,朱家掌控著云國最大部分兵權,朝堂上更是三分之一的官員明里暗里都投了他門下,云國皇帝現今應該很艱難,尤其想要除掉朱氏…”
“莊先生他…”蘇然抬眸,“他會去云國對不對!”
雖然是在問,心里卻是有些肯定,換做是自己被滅滿門,她就是赴湯蹈火也會去的。
“別擔心,不會讓他一個人去面對的,”對于外公一家的血仇,母親臨死前都要找到的侄兒,他蘇沐瑾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蘇然看向蕭墨瀾,沒多想就道:“你武功厲害,要不咱們將朱謙暗殺了算了。”
她是覺得,罪惡找源頭,簡單粗暴直接一點。
“不成,云國皇帝沒有收回他手里的兵權之前,突然殺了他,云國必定內亂,突厥一直虎視眈眈,必定揮軍直入,到時候苦的依然是百姓…”
蕭墨瀾頓了下,“朱家在云國盤踞幾百年,樹大根深,枝繁葉茂,朱家內部爭斗從來未斷,不服朱謙的大有人在…像這樣的家族,一下子拔起有些難,只能讓其縮水。”
當晚,蘇爸爸看過資料后,差點就要去親手了結了朱琴,還是蘇沐瑾攔住了他,才讓其冷靜下來。
對于魏家,蘇然與蘇沐瑾完全是沒有接觸過,要有多深的感情,也不可能。
而蘇爸爸不一樣,他是魏外公當親兒子養大的,感情有多深厚,自不必說。
冷靜下來后,他沒有什么動作,未免他這邊了結了朱琴,她女兒那邊起疑,做出些什么事情來。
他自己倒沒什么,就怕到時候對蘇然不利。
接下來的幾天,天空又下起了雪花,蘇然沒再出門,每天不是看書、練字、就是偶爾彈彈琴、和蘇爸爸蘇沐瑾下下棋,再不就是興致來了,到廚房與魏嬤嬤學做美食。
唯一固定的就是,每隔一天都會利用空間,回到青園那邊,喂小伙伴們喝些靈泉水什么的。
白狼不知道從哪座山,找來七八頭沒見過的動物,挖洞的技術簡直不要太厲害。
青園密道,如今已經挖了有十天了。
“主子,這是今天的,”傲雪將一沓帖子放到桌上,然后恭敬立在旁邊,一旁的秋菊很乖覺,拿起針線筐就朝門口走去。
這些天傲雪天天拿了一堆帖子回來,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帖子,但小姐沒有說,她們也知趣的沒有問,更不會往外傳。
蘇然放下毛筆,看到比昨天少了一半的帖子,她微松了口氣,這些天她收到的帖子,沒有三百張,也有兩百八十張。
全是找華夏的。
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有些人差不多天天投貼,不光給林世海那里投,還給云均、溫寄、金岳安等人那里,就是君越樓都有。
其中有特仰慕她畫作的,說的特別含蓄,可否“贈”他一幅畫,說白了,就是想買她的畫。
看到雙青居士的帖子,蘇然愣了下,打開帖子,看到上面內容寫著,請自己去聽她重新譜寫的曲子。
蘇然食指在桌上點了點,思考了一會,她寫好回帖,進了趟睡臥,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幅畫。
她吩咐傲雪,“讓蕭昂將帖子送去雙青居士那里,畫給林世海,讓他明天帶著我的畫去參加宴會,讓蕭昂明天在轉角處等我。”
“是,屬下這就去。”
似想到什么,蘇然又道:“記得讓林世海對外放出消息。”
“主子是要參加宴會?”傲雪問了一句,她并沒有看到回帖上寫了什么。
“不去,我要去姐姐那里住兩天,之前答應了姐姐,要不是外面太多人找華夏,前兩天就想去了。”
之所以讓林世海放出消息,自然是因為讓那些想找華夏的人,往宴會地方去,免的她一露面被人認出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與蘇爸爸和蘇沐瑾說了聲,第二天,她只帶了傲雪一人出門。
西區,卞府。
雙青居士的夫家姓卞,卞家也算是滿門忠烈了,雙青居士的公公與丈夫都是為國捐軀,其公公曾是正三品將軍,夫君是五品將軍。
卞家人丁單薄,現如今就雙青居士與其婆婆,以及小叔子一家五口。
蘇然帶著蕭昂被卞家長孫親自迎進門,隨后到了一處寫著青竹院的小院子。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在這里見到了褚蓮依,在芳雅閣見過一面的京城四美之一。
除了褚蓮依,還有一位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以及兩位分別是十八歲、十三歲左右的少年。
“沒想到,真的能請來華先生,”雙青居士行的是平禮。
蘇然笑了下,回以平禮,“居士的曲子,在下很是期待,自然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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