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
山林震動,地脈震顫。
猛烈的沖擊波,將沿途的泥土盡數掀起,遠遠看去,就像是廣袤草原上,突然掀起了巨浪!
泥沙碎石組成的巨浪,一路掀翻了沿途的土地,朝著四面八方的蔓延。
大部分都朝著北方的草原深處沖擊過去,但也有許多是朝著那定襄城涌去!
首當其沖的,就是五宗修士!
他們先前皆為外魔侵心,一朝解脫出來,根本不敢久留,紛紛后撤,有些入了定襄城,有些則是在距離那遺跡不遠的地方候著,這時感受到大地震動,地浪來襲,立刻一片嘩然。
為首的殿決子,更是道心巨震,竟生不安之感,隨后一步邁出,隨風而起,遠遠眺望,正好見得那遺跡所在之處,已是大地內陷、泥土崩塌,沙土飛揚之間,一派毀滅之相!
“不好!”
心驚之下,他顧不上其他,當即迎風而去。
“古墟之跡,便這般被覆蓋于沙土之下。”
飛沙走石之中,卻又一片安寧之地,為陳錯神通所護。
他揮手之間,布下了屏障,一甩衣袖,又令向然、偕同子落地盤坐,靜心調息。
感悟過后,陳錯轉身朝身后幾人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頭奇異小獸。
看著這只異獸,陳錯心中卻閃過幾分異樣,感覺到自身與異獸之間,似乎有著幾分聯系,甚至意念靈識延伸過去,竟有要直接念入其身,入住其念的意思!
這種感觸,已然有幾分近似于身外化身了!
再看眼前的小獸,見其模樣古怪,卻與不少文獻、典籍上的異獸相符。
眼下,這小小異獸雖無五官七竅,卻也能以靈識視物,這時見著陳錯,便蠢蠢欲動,似是想要靠近親昵,卻又有幾分畏懼,于是躲在小豬的邊上,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只不過,當陳錯的意識靠近的時候,他也同樣從這小小異獸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孺慕、溫順的念頭,像是孩童面對父母一般,竟是莫名的激起了陳錯心底的一點愛憐。
但馬上,他就回過神來。
“好家伙,我自此生復蘇,一路修行至今,面對美色都不曾生出愛憐之意,怎的一見此獸,竟是心生親近之感,宛如見著失散多年的兒子一般?這六足四翼,可謂怪異,不知是該叫帝江,還是叫混沌…”
念至此處,陳錯猛然回過神 來,察覺到這看似小巧可愛的異獸體內,那引而不發的恐怖威壓,便收回目光,朝小豬問去:“你是從何處尋得此獸?”
“哼哼!”小豬仰起頭,“這就說來話長了,也是俺天賦異稟、氣運隆厚,先是被你千般求、萬般催,才勉強來此,沒想到無意間踏足這遺跡古地,又見到這古之異獸!當時,俺就是豬軀一震,這小家伙一下子就驚了,匆忙從蛋里沖出,就要拜見于俺…”
“從蛋里?”陳錯眼皮子一跳,“你在丘墟遺跡里遇到了一顆蛋?”
“可不是么!”小豬點點頭,語氣里帶著唏噓之意,“也是俺…”
就在這時,小龜猛然開口:“嘰嘰咕咕!”然后,用短小的前腿,指了指崔遷。
陳錯立刻會意,就問崔遷道:“你來說說這一路的所見所聞?”
崔遷一愣,卻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朝小豬看去一眼。
“既是你陳師叔詢問,給他說便是,哼唧!”小豬擺擺手,風輕云淡,注意到陳錯詫異的目光,卻還是講解了一句,“俺見他們二人順眼,方才最后崩塌之時,俺已經與兩人承諾,只要他們有膽量、有氣運能從中脫身,俺便破例收他們為徒!”
陳錯一時無言。
想著這兩個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世家之后,居然就這么拜一頭豬為師了,可他轉念一想,豬兄雖然看著不靠譜、不著調,卻也是實打實的長生神祇,內蘊五臟廟,見多識廣不說,更是氣運深厚,這樣的一位肉身神祇,一般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更不要說拜祂為師了。
于是,陳錯最后還是點點頭,道:“能拜豬兄為師,這也是你們的造化,日后…跟著祂好生修行,那也是…長生有望的。”
明明說的是事實,為何卻有幾分難以啟齒?
陳錯心中嘆息。
小豬驕傲的昂起頭來。
對面,崔家兄弟的表情,也顯得有幾分矛盾怪異,但最后還是拱手致謝,口稱師叔。
小豬順勢就道:“聽到你們師叔說了吧?這些放心了吧?對了,你等還不知你家師叔的身份,你們這個師叔,也是了不得的,雖然比俺差一點,但也是名動天下。他出身太華山,俗家姓名喚陳方慶,道號扶搖子,說出去,也不算丟俺的人…”
“什么!”
崔家兄弟聽到這里,都是悚然一驚。
“前輩…師叔,就是扶搖真人!?”
“真的假的?”
小豬見著兩 人模樣,立刻搖頭道:“一點定力都沒有…”
崔遷、崔熗聽得此言,壓住了心中的驚喜與疑惑,回憶前事,想著這位前輩來歷神秘,卻顯得神通廣大,正巧還是太華山使者,前前后后這么一加,似乎還真有幾分可能!
“吾等居然成了扶搖真人的師侄!?”
這個念頭一在心底升起,這做豬弟子的種種別扭與違和之念,便紛紛不翼而飛!
一時之間,就算有心壓抑心底念頭,但崔家兄弟依舊是難掩眉飛色舞。
“唉,格局小了。”小豬看著,頗為不滿,“你們這是買櫝還珠啊,只看重陳小子的名聲,卻不知俺為爾等之師,才是爾等造化,遠的不說,就說此次北地之行,你們師叔為何要帶上俺?還不是因為,只有俺跟著,才能讓他安心行事,能有大收獲!哼哧!”
崔家兄弟一聽,將信將疑。
陳錯卻點頭道:“不錯,我此番出山時,曾經觀長河推演,而后心有所感,知道此番出山,與祂同行,方可順暢,因此特意與豬兄同來。”
得知此言,崔家兄弟二人心中大定,想著這次出生入死,幾次驚魂時刻,總算是有收獲的,果然是富貴機緣險中求,對陳錯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崔遷也不啰嗦,便將自己等人的一路見聞與陳錯說了個清清楚楚。
他到底是出身大族,口吃清楚,條理分明,這一番講述,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遺漏細節,只不過有些神通之事,超出常理,他一時理解不了,便將所見現象,以及小豬的些許言語,也都一一訴說。
聽到他們這一路前行,既沒有遇到什么異象虛影,也沒有被拷問道心,最多是碰到四散的魑魅魔影,還都被小豬一個一個吞掉,當成了點心,陳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評價。
只不過,當崔遷描述那座墳頭的時候,陳錯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你說那座墳上,纏繞著的漆黑鎖鏈,是否是這般…”說著,陳錯的掌中灰霧彌漫,幾道鎖鏈投影出來。
一見此物,崔家兄弟都是連連點頭。
崔遷更道:“正是此物,不僅如此,那墳前還有一塊玉制墓碑,嵌入土中,上面寫著幾個字,唔!”說到這里,他忽然捂住腦袋,慘叫一聲,接著滿臉迷茫,“我不記得上面寫著什么了。”
崔熗也同時慘呼,同樣道:“我竟也不記得了,越是想,越是頭疼!”
二人還待拼命回憶,陳錯卻擺擺手止住。
“不用白費力氣了,你們看 到的那座墓碑,必然涉及隱秘,能見不能記,若是記住了,說不定反而是禍事。”
“是的,俺也忘了。”小豬也在旁幫腔,“不過,俺還記得,這毛毛獸,就是從墳中的大蛋中出來的,哼哧!”
說來說去,話題又回到了那異獸的身上,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它的身上。
小異獸格外敏感,注意到幾人目光,便縮了縮身子。
“自蛋中生,蛋在墳中,丘墟之中,果然還有隱秘。”陳錯思量片刻,忽的心有所感,朝著北方看去一眼,“也罷,既然是丘墟的事,就該問問那三位…”
說著,他不理會小豬的詢問,微微閉目,念入夢澤。
夢澤一角,已是風起云涌。
三道澎湃的意志在云霧之中穿梭,慢慢凝聚出三道身軀。
一名老者,一名文士,與一名女子。
正是之前祭壇之上的三人。
老者凌空盤坐,伸手一摘,就將一朵灰云拿在手中,細細打量,搖頭嘆息道:“此處著實怪異,這些霧氣宛如靈氣、香火,能聚而成力,凝聚吾等化身,但其中夾雜玄妙,分明又受制于外…”
“現在哪里還顧得上這些!”那女子卻是滿臉歡喜之意,將身子凌空一轉,便顯化五彩霞衣,“被困于祭壇幾百年,只能神游物外,哪里比得上真個舒展手腳來的暢快?何況,方才那般情形,吾等的性命虛實,分明已經和祭壇同化為一,一損俱損,甚至要與之共寂滅,現在還能留存意志,又能有什么好挑剔的?”
“我等方才肉身崩毀,只余下真靈性命,眼看就將灰飛煙滅,卻為那人所收,落入此間之后,靠著此方天地重仙化身,亦是與這一房天地同化了,”中年文士淡淡說著,“與祭壇同化,最多是身陷囹圄,但與這明顯有主的乾坤相合,日后,怕是要身不由己了。”
此言一出,老者、女子神色皆有變化。
“道友多慮了。”
就在這時,陳錯的聲音從旁傳來,他的一道夢澤化身,也是由虛化實,凌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