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煌煌,普照星空!
那諦聽踏云而來,身上卻還不住有一道道明黃色的神息跳動。
神息并非自體內迸射出來,反而是從它的念頭中衍生出來。
在諦聽的心靈深處,陳錯渾身神息爆發、豎目衍生萬千世界的一幕,不斷地反復上演,即便它主動去切割、鎮壓,卻都是徒勞之舉,根本無從根除!
以至于,諦聽一路騰云駕霧,心里的回憶卻不受控制的反復上演,等接近了那輪大日之際,這一顆心中居然都是陳錯的身影,連帶著念頭不斷衍生神息,向外釋放!
“不好!再這么下去,怕是我的心念要為其人所奪,這到底是因何之故?就算他手段驚人,但他不過四地步的修為,就算身兼殘道之法,但我乃是隔空探查,為了防止意外,最多是以意志投影降臨,何故會落到如此局面…”
諦聽心中驚疑,但隨即察覺到前方,有一道宏大、醇厚的意志正在緩緩靠近!
那意志宛如大海一般寬廣,又具有幾分冬日陽光的溫暖,還未蔓延過來,諦聽便感到心境平和了許多。
只不過,因為心情的波動與念頭的起伏,它并沒有注意到,一點精芒順著那不斷涌出的神息,從其體內滲出,而后隨風飄去。
幾乎就在這一點精芒離去的同時,一道盤坐于九品金色蓮臺之上的僧人,已是化光而至。
“諦聽,看著這般狼狽之相,邊緣之地的事竟有這般棘手?”
此僧話語一出,四方虛空便都凝固,然后攤開手掌。
頓時,自諦聽身上涌出的神息,頃刻間便都匯聚過去,在其掌中凝聚成一枚種子。
那種子里面嫩芽破出,轉眼便成長起來,開花結果。
花瓣綻放,花蕊之內就有丘墟中內的情況演變出來,瞬息便被此僧了解了事情的過程。
“原來如此。”祂輕輕點頭,笑道:“果然是遇到了陳方慶。”
諦聽擺脫了神息纏繞,心中陳錯的影子暗淡下去,便長舒一口氣,跟著就道:“此人仿佛與我佛門天生相沖,被幾位佛陀、菩薩欽點的佛敵,五十年前便壞了中原南方佛門的根基,后來連地上佛國都為他所壞,若非如此,世尊早就踏出那一步,成就過去、現在、未來之主!我當速速將此事稟報于世尊…”
“不忙,世尊眼下正在關鍵時刻,這般俗事,還是先不要擾于其心,”僧人微微一笑,道:“況且,過去的世尊曾吩咐過,如果遇到了陳氏,當以佛法感化為先,此人乃是當年的 變數,現在更是執掌一家殘道,他的殘道與我佛門大有裨益,若能吞納融合,或可助世尊一步登天,真正掌握那幅圖。”
“我如何不知?”諦聽搖了搖頭,“那陳氏油鹽不進,無論說什么,都根本就不理睬,這等人心志堅定,道心穩固,所以才能開辟出自身殘道,縱是上限有了瓶頸,但想要令他棄往皈依,卻是千難萬難。”
僧人聽了,卻輕笑搖頭,道:“此言差矣,不說旁的,就說世尊與幾位古佛,開創沙門之時何等艱辛,歷經磨難與考驗,便是世俗王朝也多有刁難者,但那些毀謗之人、排擠之人、無知之人,最后有幾個沒有皈依?你用一張嘴去說,用局勢去逼迫,以那陳氏的性子,如何能夠歸順?”
諦聽一愣,順勢就道:“照你之言,該當如何?”
僧人還是笑著,道:“自來讓人皈依,該是彰顯佛門之高潔,佛家之無私,佛法之玄妙,方能讓他心向往之,同時,亦要輔以局勢,但不是你這般行事,你在丘墟變化之際出言,那是脅迫之舉,是趁人之危,莫說陳氏本就對佛門存有偏見,就是對佛門存有善意,那般情況下,也要心生抵觸之念。甚至還會將丘墟異變,也算到咱們頭上,更增厭惡。”
諦聽臉上露出了如人皺眉一般的表情,就道:“既已至此,還有辦法令他皈依?”
“自然有法。”僧人的雙眼中,閃爍著點點金芒,仿佛窺視著遙遠星空,“關鍵在于勢!”說著說著,祂嘆息一聲,“你莫要忘了,咱們佛門在中土四方,幾百年的耕耘布局,所得的,可不只是諸多功法與香火,還有…人心。”
說著,祂輕輕一抖,將掌中鮮花灑落下去,那花兒慢慢飄散,化光而去。
“在時代的浪潮面前,就算是殘道之主,往往也身不由己。”
淡淡的黃沙,在地面上散落,被風一吹,便四散消弭。
盤踞于祭壇上的兩道意志,感受著四散的黃沙,依舊心有余悸。
這些黃沙,其實正是諸天虛空裂縫的殘留,在被神息堵住之后,接連石化,跌落下來,化作粉末。
只是,經歷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此刻見著這般平靜景象,祭壇上的兩人,與那諦聽一樣,心底依舊存留著種種念頭回憶,需要用漫長歲月一一平息、鎮壓。
慢慢的,兩道意志不約而同的聚焦于祭壇跟前。
陳錯正站在祭壇的邊上,打量著在祭壇上盤坐的三人,差距到了若有若無的 封鎮、禁錮之力。
這祭壇上的三人,除了老者之外,余下二人宛如蠟像,雖缺了一點氣息,但生機并未斷絕,明顯只是被封印于此,不過那位老人方才在危機之中,舍身行事,最終力竭石化,乍一看,就像是一座石像。
不過,以陳錯的靈識、眼界,自然能看得出來,老者并未身隕,只是原本加持在身上的封印更加濃烈,怕是要經歷一段歲月,才能逐漸恢復過來。
“無論如何,此人在危急關頭,愿意挺身而出,都是值得敬佩的,只不過我卻無法相助于他。蓋因這座祭壇也有古怪,怕是不能輕易踏足其上!”
剛剛抵達此處,陳錯就已經有所察覺,只是后來與人交戰,來不及探查,此時他到了祭壇的邊上,還未踏足其上,就隱隱察覺到一股強烈的拉扯力!
這股力量,不是要將他的身體拉過去,而是要將他的道標、他的意志拉過去!
只看壇上三人的模樣,陳錯就知道,若是任由這股力道施為,會是個什么下場。
“你等先前說過,丘墟是王朝破滅的具象化,但這話恐怕沒有說全吧?”陳錯收回目光,淡淡說著,“三位皆是殘道之主,能意通長河,但方才見諸位與人動手,卻幾乎沒有動用道標之力,甚至連身子都難以脫離祭壇,分明就是被封鎮于此,其中緣故,可愿說明?”
“唉。”清脆之聲嘆息著道:“先前還以為道友乃是得了古神遺澤,現在才知道,原來道友便是那位殘道之主!既然如此,吾等的情況,自然是瞞不住你的,那也就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頓了頓,她干脆承認:“不錯,吾等實際上是被困于丘墟之中,道標長河盡數都被這座祭壇禁錮!”
陳錯咀嚼著這句話,心中一凜,道:“是何人手筆?”
“到底是源于何人,現在已不可查了,畢竟吾等也不是第一批被困于此處的。”接著,她不等陳錯再問,就主動坦白,“如道友所見,這座祭壇頗有玄機,始終要有三位殘道之主被禁錮于此,當初吾輩抵達之時,恰好便接替了一位前輩。”
“始終要禁錮三位殘道之主…”
陳錯暗自思量,心中閃過一點靈光,正待要說,忽然腳下地面震顫,緊跟著面前的祭壇,忽然發出破碎之聲!
隨即,就見一道道裂痕,從祭壇中央顯現,朝著四周蔓延!
轉眼之間,偌大祭壇,竟是處處龜裂!
“噗!”
祭壇上的三人,除了化身石像的老者,余下兩個各自口 噴鮮血!
那盤旋于上方的兩道意志,更是瞬間墜落,返回肉身!
“這是…”
一男一女猛地睜開眼睛。
那女子張開嘴,櫻唇中傳出的卻是沙啞之聲,更有幾分生澀、疏離之感!
“我等的封鎮被解除了?”
邊上,面色漠然的男子,也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但隨即臉色大變!
咔嚓。
清脆的聲響中,他們二人的肉身之上,也開始有細密的裂痕顯現,那裂縫之內,道道光華迸射出來!
女子艱難抬手,捏動印訣,催動神通,要穩固肉身,但祂這么一動,身軀崩潰的更加迅速了!
“我等肉身被封鎮了太久的歲月,又被祭壇侵染,早已與此地結合為一,一損俱損…”
嘩啦啦!
說話之時,那老者所化之石像,已是徹底碎裂,成了一地的碎石。
只有一點靈光飄蕩!
看得其余二人神色凝重。
一陣風吹來,就連這一點靈光都要隨之消散!
但就在這時。
“收!”
轟隆隆隆!
崩塌聲中,塵土飛揚。
狹窄而又不斷崩塌的通道中,兩道身影急急前行,踉踉蹌蹌,顯得有幾分狼狽,但最終還是在洶涌塵土覆落之前,勉強沖出了石窟,各自一個翻騰,沖出了滾滾泥沙碎石的波及范圍,然后癱倒在草叢中。
這二人正是崔遷、崔熗兄弟二人。
“沒想到,你們二人居然也有際遇…”
破空聲中,陳錯自沙塵中沖天而起,帶著向然、偕同子一同落下,隨即就見到了仰天躺地的二人。
“還不是俺看他們順眼,才給了他們二人機緣。”
小豬的聲音適時響起,隨后三道身影從崔家兄弟身上一躍而起。
陳錯頓時眼皮子一跳。
他的目光掃過了小豬、小龜,以及…
一頭毛茸茸的異獸。
此獸狀如小犬,無貌無相,長毛六足,背生四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