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幽谷匯合
夕暮群山中。
此時天已經大亮，這些夕幽洲的邊軍經過一天一夜的高速行軍，翻越起伏的群山，來到這夕暮群山的深處。
相比外界，這里土壤中蘊含著濃郁的九幽冥氣，并不適合動植物生存，如今他們雖進入此地作戰，但也不能久呆，力求速戰速決。而涂浩央心里也清楚，如今朝中不少舊對頭正盯著自己，時間拖久了，肯定有各種意外發生。
所以，他為此將州城中自己的親軍全部帶出不說，還派遣那少許所能指揮的赤血龍騎趕往幽谷，一方面是為了救援，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確定目前夕暮群山的真實狀況。
一路走來，直線距離雖說不上長，但地勢難行，且有各種盤踞的妖獸侵襲，使得他們每次都得暫且停下戰斗。
好在有那位金盞懸花府的巡訪使施展龍脈秘術，讓大軍始終順風而行，省力許多，也不會太過疲憊。
一路砍殺過來后，如今也終于快接近目的地了，但這時邊軍們也終于碰上了夕暮群山中的妖魔集群。
自有魑一族將族人都遷徙到幽谷附近時，其他地方就荒蕪了，而且沒有人煙。對于這些從地底縫隙中出來的妖魔而言，自然在周圍也找不到食物。而最后，慢慢跟尋著那些許氣息和靈魂感應，它們也逐漸聚集到這幽谷附近。
其數量約有3000，其中大部分是死靈序列3的妖魔，但也不乏序列56的存在。
涂浩央騎馬立在軍中，遙看那些山丘荒野上躁動盤踞的妖魔，心中感到一陣慶幸。好在自己最后還是選擇進入這夕暮群山中，若是讓這些家伙走脫，之后進去洲內四處搗亂，那時可就不好處理了。
如今在曠野上自然是好尋找，也沒有其他普通民眾，但在洲內，隨意一只妖獸逃逸，就得花大心思去追捕，更何況是如此多的數量。
能御敵于外是最好的。對于之前保守的想法，他也發生了些轉變。
“讓后方的火廂車準備。”他抬起手吩咐。
“是，大人。”一位頭戴金銅翎羽頭盔的武將抱拳領命，開始揮舞手中的旗幟，即刻后，軍陣后方開始出現些許變動，一輛輛紅漆鐵車推了出來，在一群士兵的調動下，開始調整角度和方向。
看來金雀花王朝的軍備很是充足啊，洛蘭希爾此刻也騎著馬在軍中，看著那些火廂車在士兵的快速操作下蓄勢待發。
就如魯爾納的法師制造飛艇、魔像這些戰爭機械般，東方王朝的軍隊，也有自己的特色。其中火器使用的并不比西方要少，只是方式略有不同。
曠野上，那些妖魔見到如此多的人類，起初興奮異常，零星散亂的就沖了過來，但這些妖魔很快就被教做人了。
王朝的邊軍可不是貧窮的有魑一族能比的，一面面赤漆長盾緊密而錯落的排列，從正面看上去，宛如赤紅的龍鱗，堅固無比。當這些嗜血的妖魔靠近時，一把把黑色弩弓從盾牌后伸出，然后對準這些妖魔攢射。
強勁的弩箭直接貫穿一些弱小的妖魔，釘死在曠野上，而一些序列四的妖魔也不可避免的身受重傷。
經過如此幾輪射擊，能靠近軍陣的，就只有那些死靈序列56的強大妖魔了。
“抬槍！”軍中傳來數聲響亮的號令，隨即那些弓弩手暫且后退，然后一桿桿鋒利的長槍從盾牌后架起，其槍身長達4米，層層疊疊，將軍陣前方包裹的如刺猬一般。
幾只沖的過快的人面花紋鬼蛇直接撞在這鋒利的槍尖上，一個個血洞陡然劃出，隨后長槍前后穿插，從蛇身抽出，之后又繼續捅進去，撕裂出一道道翻涌的淺白血肉。
嘶——
身體受傷后，這些鬼蛇也被激怒，頭顱抬起，頭部兩側的花紋泛起陣陣幽光，似乎要震懾和消泯這些人類的魂魄。
但這也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在軍中近三萬將士的共鳴作戰情況下，如此程度的靈魂沖擊，不過是毛毛雨落在鐵板上，根本無法撼動。
前方幾只強大的妖魔死去后，后面的那些家伙也躊躇猶豫起來。這些人類固然是鮮美的食物，可如果要舍生去撕殺的話，這些妖魔就有些卻步了。它們可沒有什么道德大義，自己活著才是首要的。
眼見這些妖魔原地徘徊，不敢上前，涂浩央冷笑一聲，果然妖魔就是如此，毫無組織，趨利避害，畏難不前。
“放箭。”
“是！”一支紅邊金底的旗幟高高抬起，然后又急速揮下，后方那些火廂車隨即就被點燃。
一根根拇指粗的箭矢此刻正躺在火廂車的發射位上，箭矢上有冬官下屬工坊印刻的銘紋，以保證這些箭矢的殺傷力。而這些箭矢在尾羽點燃后就會在火焰和燃料的助推下，急速前進，并在空中不斷加速旋轉，直到最后宛如火線流光般劃過天空，射入敵陣。
嗖嗖——
接連不斷的火箭從鐵車上發射，灼目的火光照亮曠野，隨即攜帶著高溫和硝煙射入敵人的身體內。
一些序列45的鬼猿、噩夢貘，尸鬼之類的，直接被這些附魔后的火箭穿入體內。之后箭矢內蘊含的暴烈龍脈之氣也隨即炸開，引得體內的超凡核心破碎，一些弱小的魂體在這樣的射擊中直接魂飛魄散。
看著那身披巖石外殼的黑色惡龜也無法抵擋這些銘紋火箭穿射，而被烤熟從內部死亡，洛蘭希爾也算是理解，為什么死靈序列能在西大陸統一天下建立水銀王朝，而在東大陸卻并沒有如此的緣故了。
奈何這片大地上的龍脈，給予了龍之序列太多優勢，從而讓死靈序列不得不俯首。
等一炷香之后，火廂車發射完畢，曠野上到處倒是燒焦烤熟的妖魔尸體，其中還插著一支支金屬長箭，彌漫著陣陣刺鼻的硝煙味道。
大量的妖魔就此死去，小部分妖魔見勢不妙，皆畏懼的向遠處潰逃分散。不過這些的妖魔已經不多了，暫時是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一番戰斗完畢后，邊軍這邊死亡的人數不超過一只手，就算是受傷也不到20人，其中大部分還是因為火廂車的火箭被誤傷的。
結束后，涂浩央讓部分士兵留下來打掃戰場，清除那些未死絕的妖魔，另外收集一下能回收的材料，之后便帶著數萬大軍繼續北上，開赴那數十里外的幽谷。
“這個涂浩央倒是舍得。”卜陌音和洛蘭希爾騎馬走在一起，跟在主營后側。
“葭蘭大人或許不知，這些火廂車雖然厲害，但燒的都是錢，一般州牧都是省著用，這個涂浩央倒好，直接推出來30多輛。要知道上面的每一發火箭都是銘紋的白銀級造物，一輛車發射完就是60個金皿，這么一下子就是2000個金皿飛了。”
“現在情況緊急，稍微浪費點也不為過吧，畢竟軍費就是拿來燒的。”洛蘭希爾看著微微搖頭。
“倒是你，之前不是很著急那些有魑一族嗎，怎么這會又心疼其錢來了。”
“因為.......見過太多為幾個銀環就送命的人了。”卜陌音嘆然說道。
她雖長在洛京，但因為常年奔走在外，對于王朝內各地的生活情況很是了解。一些繁華的地區還好，但一些偏遠的地區，不少鄉民為了賺幾個銀環，就不得不鋌而走險，有時搭上性命。
“我那天在谷中大致估算了下，就算把谷中所有的貨物買下來，也不過200多個金皿，這卻是他們近三十萬人一年生產出來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一場火箭煙花，打掉了有魑一族近10年的積累。”卜陌音不得不為如此巨大的差距而嘆息，盡管她心里清楚，涂浩央這樣做并不算錯，甚至還非常對。
“慢慢會好起來的。”洛蘭希爾握住她的手安慰少許，之后兩人隨著逐漸接近那分隔數天的幽谷。
幽谷神社內，葛羅婆婆此刻靜坐在大殿內，閉著眼眸細細感知身下龍脈的情況。
過了近半個時辰，她才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睛。
“怎么樣，葛羅大人。”
大殿內除了葛羅婆婆外也就青菱這位巫女了，此時她見葛羅婆婆的臉色不太好，心中升起一陣擔憂。
葛羅婆婆搖搖頭，然后才開口。
“還是不行，如今夕暮群山內的九幽冥氣爆發，原本梳理干凈的幾條龍脈也被污染，逐漸失去感應。”
“長此下去，沒有這些龍脈的疏通引導，這些九幽冥氣只會越積越深，倒時恐怕會孕育出更多、更強大的妖魔。”
“那就沒有解決辦法嗎”一旁的青菱有些焦急。
“或許這次是無法善了了。若是最后整個夕暮群山的冥氣爆發，那估計得調集附近數洲的軍隊，并聯合近五家上門討伐，才能將其慢慢剿滅，最后重新布下封印，恢復之前的平衡。”
“現在，這些破損的洞天縫隙就如紙窗戶上捅了一個洞，然后風越吹越快，洞口也越撕越大，再也難以彌合了。”說話間，這位年邁的巫女仿佛又老了一些。
“葭蘭大人已經說動了州牧大人派兵，之后緗羽派和照夜宮估計派支援過來，即便這樣也無法解決嗎？”青菱似乎想尋找些安慰。
“如果他們能在短時間趕到，或許能吧.....”葛羅婆婆也不太確定當下的上門大派，是否和曾經那般強大，畢竟一切都發生了太多變化。
天空的太陽高高懸掛，在擊敗曠野上的妖魔后，這些精銳的邊軍也終于趕到幽谷外。
“出擊！”
盤踞幽谷外的少許妖魔見到這連綿的大軍趕到，紛紛后退。不過如今邊軍已經抵達目的地不用再趕時間，也一改之前放任的態度，開始派遣部隊追殺起來。
擔當此任務的，也正是涂浩央的嫡系‘玄豹騎’，這些身著玄黃鎧甲的騎軍，手持長戟，背覆黑黃披風，盔頂還有著杏黃的翎羽，在曠野上肆意的追殺著這些落單的妖魔。
長戟在高速前進的馬身上揮下，帶起一道凄厲血光，直接將某只鬼猿的頭顱挑飛，滾落于地，之后那具無頭的尸體才緩緩倒下。
另外一邊，一只奔跑緩慢的噩夢貘也被十來位‘玄豹騎’圍殺，他們接連沖鋒，不斷驅趕，然后將長戟一把把直接插入其體內，直到最后這只食人的噩夢貘力竭倒下，被亂刃切割成數塊。
在如此鐵蹄橫掃下，幽谷外的原野終于為之一清，而幽谷之口的大門，也才緩緩打開。
數百位斬鬼使者齊聚門扉處，分立兩側，腰佩長刀，筆直挺立。
盡管有魑一族已經弱小無比，但在接受金雀花王朝救援時，他們依然想保留住僅有的尊嚴。
看著這一幕，涂浩央既不驚訝，也不動容，他早年在華胥洲治理地方時就明白這些異族桀驁的自尊心。
有時只要這些習俗舉動，不違反王朝律法和規矩，他也不介意迎合一下，這樣能泯滅許多不該有的沖突。
“下馬。”臨到大門處，這位州牧從馬上翻身下來，帶著身側的隨從和武將緩緩走進這幽深冷暗的山谷。
見此一旁靜立的那些黑衣人也松了口氣。
如果任憑這位州牧騎著馬高傲走進這最后的居留地，哪怕他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些有魑一族也難升起感激。
好在，一切并沒有那么發生，這位州牧保持了該有的柔和，不再過分刺激這些有魑一族。
進入谷中后，洛蘭希爾看著其中這擁擠的一張張面孔，心中感到些許驚訝。沒想到自己離開沒多久，山谷外的營地就失守了，如今有魑一族全部都撤退到這谷中。看其中某些人的樣子，他們似乎還經歷過苦戰，不少人都負了傷。
希望能慢慢好起來吧，洛蘭希爾心中祈愿著，然后隨前方的州牧緩緩登上神社前的臺階。
山谷中此刻安靜下來，人們心中的情感雖有些復雜，但大多數人還是慶幸能從災難中生還下來。
“見過大人。”一位位身著鮮艷衣甲的龍騎士正守在神社前，見到涂浩央后，他們上前匯報。
“嗯，很好。”涂浩央微微點頭，隨即抬手，讓身側的人停下，一人步入那幽靜的神社之中。
對于葛羅婆婆這位人物，他也有過幾分耳聞，今天也正是想找這位再次了解與核對下情況。
“打擾了。”這位衣著簡樸的州牧脫下鞋子，步入神社內，腳步走在木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在下紫丘葛羅，感謝州牧大人的救援。”葛羅婆婆彎身行禮。
“不必多禮，葛羅巫女。本官今天來，是想詢問如何徹底解決夕暮之事的。”
這位州牧一開口，就點明此次來的目的。他并非愛心泛濫的好人，而是切實的功利主義者，只不過其功利的目標比較遠大罷了。
“這......”葛羅婆婆雖在幽谷中任職數十年，但也從未想過能在自己手中解決這千年以來的隱患，畢竟這是連五德之鳳都沒做到的事，而她實力最強時，也不過八階而已。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好在不久，一位輕盈的身影也從側門進入神社。
“抱歉葛羅婆婆，有一些事情我之前沒和您說。”洛蘭希爾緩緩來到兩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