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最后的憐憫

　　那光似乎是從另一個世界照射進來，照入這個混沌和絕望的世界。

　　一位位身披羽翼的身影在光中逐漸顯現。

　　和那些天使序列的超凡者不同，他們是真正的天使，無瑕而純粹的存在。

　　隨著這些天使的降臨，一股純凈的氣息出現在這黑暗的地下。這些天使皆身穿白底金邊的長袍，手持燃燒著白色烈焰的十字之輪長劍。

　　其散發的氣息也格外強大，約一千多位低階的序列8天使，三十多位序列9的中階天使，還有四位似乎超越序列9的特殊天使。在他們現身后，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幕之墻也在黑暗的地下升起，隔開那不斷向外界溢出的灰黑色濁流。

　　這些天使們在空中排列成一個圓形，包圍著中央那個黑色旋渦，隨后宛若利箭一般沖向那灰黑色的濁流中，手中的白焰十字劍輕易割開一個個扭曲的混沌幻影。

　　在其他超凡序列都容易被這些混沌幻影腐蝕時，唯有天使序列有著極強的隔絕和針對能力，而這些天使的存在也宛如滾燙的烙鐵落入水中，迅速蒸發著這些黑色濁流。

　　“停手罷，不要再重復昔日的錯誤。”為首的一位大天使如此告誡。

　　但兩位魔女依然不為之所動，黑色的旋渦依然在擴大，她們已不可能改變堅持的想法。

　　“如此，那也只能對你們降下審判了。即便你們是神的寵兒。”更為熾烈的光自羽翼中展現，那四位手持長劍大天使也下定決心。

　　眼見那四位特殊的大天使接近，其中兩位魔女的動作越發急促起來。她們開始不顧一切，甚至近乎自殘的揮霍著自己的權能，極盡可能的撕開這混沌的旋渦。而空中也出現一道道密集的鎖鏈，試圖阻擋這靠近的上位天使。

　　“以太陽王座的名義，宣告：廢止！”

　　四位揮舞著白焰羽翼的大天使，豎起手中的十字輪劍，一道道明暗符文和光華在空中流轉，然后鎖鏈就在光芒中節節斷裂，消散一空。

　　同時隨著這四位大天使的宣告，兩位魔女感覺身體一滯，往日如身體一部分的權能也似乎突然被鎖死，無法使用。兩人的臉上露出驚駭的神情，因為這是從未在任何典籍和記錄中出現過的現象。

　　而就在兩人震驚的剎那，一道道白焰的長劍自天使們手中射出，劃過閃逝的流光，直插這兩位魔女的胸口，將其身體對穿，鮮血飛濺。而流光不曾停歇——

　　第一劍——

　　第二劍——

　　第三劍——

　　二十多柄長劍如穿布偶娃娃一般，將兩人穿刺的支離破碎，兩人的眼瞳也由此逐漸失去顏色。

　　就在所有人認為大局已定，或者大勢已去時，那位白衣的門之魔女卻輕輕的再次轉動手指，一個緋金色的懷表自手中出現。

　　隨著懷表翻蓋自動翻開，周圍的空間和時間陡然一滯，剎那間，周圍的時空仿佛按下了暫停鍵一般，短暫的停滯。

　　身在外圍遠處的洛蘭希爾看到那個懷表時，一種極為熟悉和危險的感覺也涌上心頭。那個懷表的樣式和克莉絲送給自己的極為相似，似乎是同一人設計出的姐妹款，但和自己克緹手中懷表不同的是，那個懷表并不是用來穿梭空間的，而是用來改變時間的！

　　隨著懷表的打開，其中空靈悠揚的八音盒樂聲響起，在短暫停滯的寂靜空間內格外清晰，其中的指針也開始飛速轉動，但方向正和平時相反。

　　漩渦周圍的天使們飛速倒退，原本射出的長劍也回到他們的手中，兩位奄奄一息的魔女也重新恢復神色，胸口的血肉和空洞飛速愈合，重新變成數秒前完好無損的狀態，而她們的權能似乎也重新回到手中。

　　剛恢復過來的白衣魔女看著自己手心打開的懷表，短暫的迷茫了一秒，之后陡然變得清明。

　　她毅然的放棄與和些天使對抗，然后拉著身邊的黑衣魔女，兩人直接跳入那黑暗混沌的漩渦之中。頓時，無數漆黑瘋狂的幻影將兩人直接淹沒。

　　原本就洶涌的黑色旋渦急劇沸騰起來，其邊界陡然擴開，宛如張開大嘴一般，千千萬萬扭曲的龐大幻影從中穿梭而出，而其中更多的開始自發追逐和腐蝕其空間內的生命。

　　首先遭難的地上那些低階序列的法師，數以千計的法師失去意識，眼瞳變得空洞和僵硬，然后身體也開始不自然的扭曲，氣息變得詭異起來。

　　然后一些中階的超凡者也開始逐漸不穩，一些混沌幻影從他們的耳鼻口中鉆入，腐蝕著廣場上有智慧的生靈。

　　天使們開始準備大型的封印陣列，光鑄的長劍在空中一一浮現，然后插入下方的污濁之中，形成一個個柵欄，限制其肆虐。

　　“憑依神翼之陽的最后盟約，降下湮滅的禁令......”眾多天使歌詠起神圣的祭文，一致的聲音若一人。

　　隨著祭文的念誦，一道道光破開空間，照進這個黑暗的世界，湮滅下方那浩蕩如海的混沌幻影。眾多消散的黑煙充斥了視野，給人以無比震撼的感覺。

　　洛蘭希爾看著前方的這一切，其額頭上，也短暫的浮現出一個太陽般的印記，其太陽的周圍，有著宛如光芒的羽翼，這個圖案也和系統顯示的圖案極其相似。

　　“終于趕上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后方響起，洛蘭希爾回頭，這才發現碧涅絲帶著一群人趕到了，看她們的衣著，幾乎都是教會的精銳。

　　“還好這里是地下，沒有擴散出去。”碧涅絲緩緩走上前，今天的她穿著白底金葉的教皇服，相比從前，似乎更加成熟穩重了。

　　“我們接到你的消息后，在莫茲瓦城內，緊急啟動了天使降臨儀式，將消息傳到了天界，然后又向各地教會的分部發布了召集令，相信幾天后會有源源不斷的援軍過來，幫忙處理后續的情況。”

　　“而這里，估計會成為一個新的封印地。”她的聲音中似乎有些感傷。

　　“哈哈哈哈！”陡然，下方響起了夸張而瘋狂的笑聲。

　　“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嗎？哈哈哈哈哈！”這位魔法序列9的存在視乎被混沌腐蝕了，臉上的神情開始扭曲起來。

　　“別開玩笑了啊，你們以為我們籌備這么多年，會把希望寄托僅僅寄托在這一處嗎，哈哈哈！”看他那得意而瘋狂的模樣，現在可以確定，其確實被混沌腐蝕了，不然以魔法序列對思考和冷靜的需求，他是不會輕易暴露出這樣的計劃的。

　　其中的幾位大天使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兜帽下露出的下巴上，閃過訝然和急切，數道身影消失在光中。

　　“不好。”碧涅絲這時也眉頭緊皺，作為教皇，她自然有著某種跨越空間的通訊手段，以時刻知道各個地點封印的情況。

　　克蘭西亞，暗淵郡。無盡海，海底漩渦。嘆息山脈中側，幽毒峽谷。

　　其中的封印陡然破開，眾多污濁的幻影大軍從中傾瀉而出，其數量遮天蔽日，宛若黑云一般，開始向周圍擴散，凡是所經歷的地方，草木壞死，萬物扭曲，眾多生物發狂變形，有的死亡，有的變得更強，也有的發生奇怪的異變，成為新的個體。

　　一道道光柱自大地升起，埃梅納斯中央的信標亮起，一道道圓形的波紋層層破開云霄，向著世界發散，向伊瓦爾世界所有的序列9宣告這個危急的信號。同時無數奇異的通訊方式開始在世界中層層傳遞，喚醒那些沉睡的古老存在，甚至那些已經遠離伊瓦爾世界的存在。

　　無盡海底，洶涌的漩渦旁。

　　看著眼前那的虛弱的背影，薇彌雅伸出手，想阻止這位準備殉身的海之魔女。

　　“不用悲傷喲，薇彌雅。”這位蘭發的背影轉過身來，看著自己撫養大的這位少女。

　　“我已經活的夠久了，久到那些熟悉的人幾乎都在我身前逝去。而如今我也不過是步上她們的后塵，追隨那些昔日的身影罷了。”這位蘭發的海之魔女，雖然臉色虛弱，但神情卻格外安寧，似乎在說著今天要睡覺休息了的普通話語。

　　“菲碧大人.....”薇彌雅呢喃著這個名字，心中涌起傷感和不舍。

　　一雙手將薇彌雅抱在懷里，盡管手臂有些冰涼，但那微弱的心跳，依然讓薇彌雅如此懷念和溫暖。

　　“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生活呢。記得多交幾個朋友，這樣才不會寂寞。”菲碧摸著薇彌雅的藍色長發，眼瞳中充滿著慈愛。

　　漸漸的，她松開雙手，慢慢后退，然后仰倒落入那無盡的海底漩渦之中。

　　“再見了，我的女兒...”

　　宛若一滴眼淚落入龐大而黑暗的深淵，那渺小和晶瑩的存在，轉眼就被龐大的黑潮淹沒，消散無蹤。

　　當這神之眼淚落入海潮之中后，那洶涌黑色旋渦旋轉的更加劇烈了。但是相比之前那不斷擴散的幽深污濁，這次卻慢慢變得湛藍，藍色和黑色不斷交織和沖刷，在漩渦中撞起一朵朵浪花。

　　鐘塔之都，莫茲瓦。

　　安定的大地陡然炸開，一道洶涌的烈焰熱浪轟開城市的一角，如噴泉一般直上云霄，一道巨型裂縫在大地上顯現，其一半在城中，一半在城外，灼熱濃煙的縫隙中，深達十多千米的巨大空間暴露在大氣之中。

　　其中光暗交織，數千萬的混沌幻影如無盡的浪潮一般和那些渺小的潔白羽翼們戰斗，似乎隨時都可以將其淹沒。

　　隨著這個縫隙炸開，近千道純白的羽翼伴隨著流光自深淵中升起，他們重新于空中整頓，然后在這地底深淵的出口布下防御隔絕的光之屏障。

　　地底深處，望著天空那升起的天使和教會人員，洛蘭希爾也暫且松了一口氣，相比在這拘束地下被擠壓，還不如在上方布陣阻隔，畢竟混沌幻影沒有太多智慧，如此一來壓力更小一些。

　　而有了天使和教會的人員封鎖，這些扭曲的幻影暫時應該也不會泄露出去。

　　她緩緩收回目光，然后對一旁的克緹說。

　　“現在我們繼續前進吧，去看看他們究竟有何后手，為什么敢如此行動。”她依然在尋找著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不壓制住地底的漩渦，上面的封鎖也只會壓力越來越大。

　　“嗯，洛蘭。”克緹沒有意見，這一世的火焰魔女似乎格外懂事和聽話，讓人聯想不起曾經的形象。

　　兩人牽著手，包裹著熾烈的火焰，穿行在漆黑的地底，前往那深淵的入口廣場。

　　避開數量龐大的洶涌幻影，兩人逐漸靠近目的地，視野中卻偶然出現了依然完好的銀色屏障。

　　宛如表盤的屏障覆蓋下，那輛列車正在緩緩啟動，順著鐵軌不斷向前，其連綿的鋼鐵齒輪，沉重的撞擊著，碾壓著鐵軌，沖向那個仰起的坡度。

　　透過車窗那模糊的玻璃觀察，其中的乘客大多早已死亡，歪斜的靠在座椅上，身體和椅背上也多是胡亂的血色抓痕。

　　但，即便如此凄慘的場景依然不能阻止那少部分陷入狂熱的法師，他們發誓要前往漩渦的另一端，昔日古代人生活的美麗世界。

　　列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傳動的拉桿和齒輪，其旋轉摩擦的聲音連成一片，宛如奏響新世界的序曲。其中的法師們閉上雙眼，不去看周圍死去的同伴，窗外凄涼的場景，開始低聲祈禱，即便他們并不信仰神靈的存在。

　　眼見這輛列車即將消失在混亂的濁流之中，情急之下，洛蘭希爾不得不穿過屏障，抓住其中的一道鋼鐵護欄。兩位魔女宛如緋紅的蝴蝶，在空中急速飄動。

　　而就在洛蘭希爾考慮該如何將其停下時，前方陡然傳來濃郁之極的濁流，緋紅的火焰被急速壓縮，克緹也不得不伸出另一手，擋在洛蘭希爾的前方，散發出澎湃的熱浪，為洛蘭希爾抵擋這侵襲而來沖擊。

　　而就在此時，列車疾馳的聲音陡然消失，其似乎脫離了鐵軌，躍入空中，直接沒入那幽暗的旋渦之中。

　　時空中的亂流輕易撕扯著屏障，列車也扭曲著變形，更多的人直接消失在亂流中，化作遺骸都沒有的血霧，消失無蹤。

　　氣壓時而存在，時而消失，車廂有的膨脹，有的壓縮，一個個爆開，最后完好穿過亂流的十不存一。

　　而就在兩位魔女艱難維持的時候，視野陡然一亮，一片嶄新的星空出現在兩人眼中。

　　這里的星空格外清晰和美麗，一個個閃爍的亮點如珍珠項鏈般點綴在夜空。

　　仔細觀看的話，洛蘭希爾才發現那是環繞星球的星鏈軌道，其軌道中似乎看能看到各種整齊的建筑，宏偉、悠遠，而空寂。

　　這時她才低下目光，看向腳下的大地。

　　在兩人漂浮的下方，是銀色金屬的大地，整個世界仿佛為金屬機械制造，連綿的穿梭網絡遍布其中，那方塊和圓弧交匯的建筑，反射著夢幻般的光暈，像玻璃又像金屬，呈現出透明的感覺。

　　她拉著克緹不斷拉升自己的位置，以更高的視野，更高的維度來俯瞰這個過往的世界。試圖尋找這個城市的邊界。

　　然而并沒有。

　　當洛蘭希爾在接近太空的地方仰視這個宏偉壯麗的星球時，其金色和銀色的金屬構造淹沒了視野和所有感的一切，個體在其中，渺小到連塵埃都不是，那種龐大超越了一切的認知，讓人震撼。

　　這個有地球三倍大小的星球，其表面并沒有適宜的空氣，若果不是洛蘭希爾和克緹這樣的魔女根本無法生存，而其中也沒有土壤，古代人類早已摒棄了種植這種古老的生產方式。

　　整個星球由機械和金屬打造，在洛蘭希爾的層層感知下，即便是順著管道的縫隙深入地下，下方也是堅固的一層層金屬構造。

　　這些特殊的金屬，不懼腐蝕，數萬年后依然光鮮如初，在遠方恒星的照耀下，反射出如夕陽的般的光暈，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光暈中。

　　一切都是如此神奇和美好，如果忽略掉那些混沌幻影的話。

　　整個星球宛若沉寂冷卻的巨型蜂巢，被突然喚醒，其中密密麻麻的黑點以百億、千億的數量穿梭在各個建筑縫隙中，在它們行走過的地方，金屬構造為之扭曲，變成奇怪的模樣。

　　此時，這些混沌幻影宛若聞到最為美味的食物般擁擠而來，而那輛駛出的列車就如沙粒一般，落入著無盡的黑色浪潮中，被其淹沒。

　　“不要啊！”

　　“救救我！”

　　“啊啊啊!”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不要過來。“一位穿著銀色衣服的法師不斷后退，直到其被幻影所淹沒，成為扭曲的血肉。

　　“咳咳.....哈哈哈.....這就是我們期望的新世界嗎....如此美麗...而殘酷....為什么....要讓我們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存在呢....宛如世間最為美麗的毒藥.....”一位高階的超凡者看著眼前這震撼的一幕，放棄掙扎，悵然的躍入這黑色浪潮之中。

　　宛若潘多拉打開了手中的魔盒，一切混亂與災厄由此飛出，而在‘希望’即將飛出時，她卻關上了盒子，這亦象征著女神最后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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