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從所有絕望和混沌之中

　　一道風穿過深而悠長的通道，那道身影只是在地上輕輕一點，就宛如流光劃過夜幕，消逝在昏暗的地下空間。

　　洛蘭希爾感到一種壓抑的沉悶越來越近，周圍的空間也似乎變的越來約黏稠，似乎被高濃度壓縮一般，一陣壓抑的感覺自身體肌膚和意識涌上心間。

　　而在這樣的環境里，很多空間類的法術或能力，其施展起來也會受到更大的干擾和阻力。而就算普通的行動，也如同遇到層層滯力一般，速度越快越是困難和吃力。

　　短短幾分鐘的高速前行，就消耗了她大部分體力。

　　胸口不斷起伏，洛蘭希爾此刻能聽到自己那帶著疲憊的喘息聲，她微微抬頭，看向那昏暗的通道盡頭。

　　終于，一扇關閉的門扉出現在視野中。

　　這座門扉用灰色的鋼鐵制造，其門上和四周還有緩緩轉動的齒輪，雖然不大，給人一種極為堅固的感覺。

　　她暫且放緩速度，灰色的靴子踩在黑白的臺階上，一步步的走上去，此刻那清晰的腳步聲，在空寂的空間內回蕩。

　　隨著洛蘭希爾靠近，她能逐漸感知到這扇門扉上的齒輪連接眾多龐大而沉重的傳動機構，那鋼鐵齒輪緩緩而有力的轉動著。

　　手心握在冰涼的門把手上，一陣冰涼和粗糙的感覺也隨之傳來。

　　她默念暗語，隨后緩緩轉動這實心鋼鐵的把手，輕微的咔咔聲從門上的構造中傳來。

　　一個個齒輪隨著把手轉動，帶動一個個拉桿，收縮門扉和墻壁結合的結構，然后這扇門終于慢慢拉開。

　　狂風肆虐，碎屑飛舞，一個廣袤無比的地下世界映入眼中。

　　而那昏暗的世界中，一個慢慢浮現的黑色旋渦逐漸倒映在少女的眼瞳中。

　　不——

　　她不自禁的想制止那廣場中密密麻麻的法師們，但一切似乎都已經來不及了，在發現異常后，他們舉行儀式的時間似乎又提前了。

　　暗淡的穹頂上，一黑一白兩位魔女并肩而立，她們逐漸松開相互握緊的十指，身體向兩側飄去，之后兩人如黑白雙魚一般，圍繞著中間的點緩緩旋轉。

　　在空間相關的權能下，一個小小的黑點出現在兩人中間，然后她們向中心緩緩伸出蒼白的手臂。

　　撕拉——

　　兩只手分別伸入那微小旋渦中，陡然撕開，然后一種陰冷、陳腐、扭曲的灰色氣息自其中傾瀉涌出。

　　隨著這些灰色的氣流涌出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中間這個黑色的旋渦也在不斷擴大，宛如來自深淵的黑暗眼瞳慢慢睜開，凝視在場所有的存在。

　　混亂溢散的渾濁氣流如同污水一般，讓洛蘭希爾感到惡心和難受，她不得不撐起純白紋絡的球形護罩，抵擋這來自深淵的氣息。而這污濁氣流中傳來的那種扭曲和瘋狂，卻依然刺激著她那敏銳的感知和意識。

　　就在她快被這灰黑的濁流淹沒，看不清前方時，腰間的懷表終于亮起，一個溫暖的手臂將她擁抱。

　　明亮火焰在這漆黑的世界中陡然炸裂。那灼熱到白熾的火焰宛若實質，在急速的灰黑濁流中搖晃，然后膨脹、炸裂、爆發。

　　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的存在，皆被這熾烈到頂點的火焰焚盡，從而在這漆黑的世界中掃出一片干凈的空間。

　　一位身著黑色衣裙的女子緩緩漂浮在洛蘭希爾身前，她的頭發宛若流動的瑰麗火焰，無數微小的火星自其中溢散，而其中只要一粒碰到物質，就會將其湮滅為淡淡的青煙，消散無形。

　　昏暗漆黑的世界中，這位火焰魔女有著一雙千萬紅色相疊加的眼瞳，隨著其一抬手，層層熱浪宛如海潮一般涌向前方的空間，無數濁流都被焚盡，燒灼，化為黑灰煙燼飄散在空中。

　　在她身側一個直徑近千米的炎流領域逐漸形成，凡是靠近其中的物質，都會被那扭曲視線的熾烈熱浪所淹沒。

　　“火之魔女，克緹！？”廣場中幾位超凡序列9驚訝的喊出這個名字，這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隨著克緹的出現，那灼熱緋紅的氣浪不斷向四周排開，沖刷著這地下空間里渾濁的氣流，就連那個剛形成的黑色旋渦，也在這扭曲的熱浪中搖搖欲墜。

　　“不能讓她再這樣下去了。”

　　一位有著灰藍眼瞳的老者走了出來，如果有熟悉的人，自然會認出，這位就是常駐埃梅納斯的賢者之一，橋墩學院的海洋序列9，威杜魯。

　　數年前，他向賢者會匯報，需要查看無盡海中的混沌封印，所以暫時離開了學校，也巧合的造成了那年埃梅納斯的空虛。沒想到如今卻出現在了這里。

　　廣場上的四位超凡序列9開始幫忙穩定這個剛出現的混沌旋渦，而另外兩位序列9則和威杜魯一同出手，準備壓制住這位突然到場的火焰魔女。

　　空氣中似乎飄起了淡淡的水霧，然后這些水霧越來越沉，越來越凝聚，最后形成傾盆的暴雨。裹挾著旋渦內涌出的渾濁氣息，這污濁的雨水在空氣中流動，宛如數十條巨蟒一般，撲向那個圓形的火焰領域。

　　沸騰的白色煙霧陡然升起，雙方在相遇的的瞬間就爆發出劇烈的反應，閃蒸的氣浪肆意的在地下空間內膨脹，讓人如伸出潮濕悶熱無比的房間，而每一次呼吸，都會讓肺部如灼燒般疼痛。

　　不少廣場上的法師就此倒下。

　　而對此，一位魔法序列9的存在伸出手，一個寬大無比的銀色鐘盤覆蓋在廣場上，如同屏障一般隔開外面險惡的環境。

　　而這污濁的雨水巨蟒暫且壓制住火焰的領域后，天空中的黑色旋渦也在黑白兩位魔女的引導下，慢慢擴大，甚至能看到其中隱隱浮現的扭曲身影。

　　“去阻止他們吧，克緹，不用擔心我。”

　　洛蘭希爾站在這緋紅的火焰世界里，似乎感覺不到炎熱，反而會有種舒適的感覺，她看著前方那個火焰長發的背影，如此說著。

　　“可是，洛蘭......”

　　那雙萬千紅色相疊的眼瞳轉過身來，看著自己背后的這位女孩，眼神中有著猶豫和不安，似乎在她心中，身邊這位的安全，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好了，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克緹快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盡管外界依然在劇烈的交鋒，但洛蘭希爾還是如此述說著，她看著這位大發神威的伙伴，眼神清澈而認真。

　　“好的。”似乎是看出洛蘭希爾的決心，克緹只好答應。她擁抱著這位平日里照顧自己的同伴，然后身體如火焰流絲般散開。

　　在三位超凡序列9的一同干預下，地下世界的這場暴雨，越來越猛烈，也越來越冰冷。之前狂舞的數十條渾濁巨蟒也逐漸凝結成半冰半水的黏稠狀態，而且一道渾濁的黑冰之墻也開始凝結。

　　在無數濁流的補充下，這道黑冰之墻將之前的火焰領域封在角落里，并層層疊加，不斷增加著厚度。

　　眼看這道墻壁濃郁到看不見其中包裹的火光時，幾位序列9才微微松口氣，而他們也只要再堅持十幾秒就行。到時混沌的旋渦打開，一切就會成為定局。

　　就在他們放下不安的心時，那厚重的黑冰之墻陡然裂開，一道道赤紅色火焰之雨從空中灑落，燒灼著遇到的一切，無論是金屬、巖石，還是液體。這些火焰宛若活物一般，游動和追逐著一切目標，將其吞噬，然后轉化為劇烈的光與熱。

　　而廣場上少部分法師被這些火焰粘上，即便是序列8的存在，也會在束手無策的狀態中，掙扎著絕望死去。

　　“可惡，這就是魔女嗎？”一位魔法序列9很是不甘心，他再次伸出手，一輪輪銀色的時鐘自背后的大氣中一一浮現，似乎是想停滯這片空間內的火焰擴散。

　　然后，還沒等他完全展開，一陣緋紅的火焰光粒就直撲而來，穿過他的身軀。

　　時間仿佛在此靜止和模糊，數秒之后，這位序列9的身軀才轟然裂開，化作消散的灰黑余燼。

　　威杜魯緊張的盯著那流轉如風的火焰，陣陣汗珠從額頭上流下，壓縮到極致的水流環繞其身，濃郁沉悶的水霧籠罩身體周圍數千米的領域，以作為阻攔和減速的屏障。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到一種惶恐和不安。這種感覺在他成為序列9之后，幾乎兩百年沒體驗過了。

　　但此刻他確實感知到了傳說的分量，作為魔女中也是極為可怖的火焰魔女，這位在歷史上留下了赫赫兇名，被其殺死的序列9，如今怕是要超過十人了。

　　戰場的另一角，洛蘭希爾正艱難的抵抗這那奔涌而來的渾濁污流。在失去克緹的火焰領域保護后，她不得不獨自面對這驚濤駭浪般的襲擊，宛如隨時會翻船的小舟。

　　好在這漆黑的世界中，總是會不時飛來一股洶涌的炎流，幫她抵擋這猙獰的污濁巨蟒。

　　克緹還是沒有全心全意作戰呢。洛蘭希爾如此想著，耳邊的發夾也被她捏在手心，慢慢綻放光華。

　　不安定的環境，又是深淵地下，讓她花費了不少時間才逐漸感知到星世的存在。

　　身形逐漸升起，宛若虛幻之物，隱隱綽綽，眼眸中滿是閃爍的星光。

　　當洛蘭希爾慢慢升起時，遠處廣場上的幾位超凡序列9也感知到了這個突然冒出的存在，那逐漸掙脫世界與空間束縛，破開層層阻擾升起的身影，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克蘭西亞的星辰魔女，洛蘭希爾。”他們緩緩說出這個名字，只見一顆星星在漆黑的地下空間升起。

　　“住手吧，代表星光的魔女。”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再次在空中浮現，正是打開混沌旋渦的兩位魔女。隨著她們的話語，整個空間仿佛被無形的波動掠過，為之一滯，然后一道道鎖鏈自虛空中伸出，它們來回交織穿梭，將那顆冉冉升起的星星緊緊綁住。

　　星光搖曳，鎖鏈緊繃，咔咔的聲音不斷在空間會回蕩。

　　“停下吧，這是關閉的門扉。”那位白衣的魔女如此啟言。

　　“束縛吧，這是禁止的鎖鏈。”那位黑衣的魔女如此結尾。。

　　隨著兩位魔女權能的全力施展施展，星光逐漸暗淡，而洛蘭希爾的身影也再次在空中顯現，由虛幻重新化為實質。

　　她終究只有序列6的實力，即便有翠娜莎留下的發夾輔助，也只能抵擋一時，長時間權能的對抗下，以一敵二終究還是無法掙脫那層層的束縛。

　　那一道道暗金色的鎖鏈正是是權能的產物，不僅束縛著洛蘭希爾移動，也阻止了她關于奇跡與星光的權能。

　　眼見那位銀發少女被鎖鏈綁住慢慢從空中墜落，空氣中流動的無數緋紅炎流再次向這位銀發的少女處匯聚。

　　洛蘭希爾只感到身體一陣溫暖，然后那暗金色的鎖鏈熔化為點點光粒青煙，消散在空中。克緹的身影也再次出現她的身旁，將其保護在身后。

　　雖然自己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可惜的是，手中翠娜莎的發夾也逐漸暗淡下來，無法再次使用。

　　眼見這位星光的魔女被制止，其他超凡序列9的存在也松了口氣，雖然沒能殺死這位新生的魔女，但好在洛蘭希爾的存在，也終于讓克緹那焚燒一切的熱浪稍微安定下來。

　　空中那個黑色的旋渦依然在不斷擴大，其中傾瀉的渾濁氣流溢滿整個地下世界。

　　廣場上的剩下的四位魔法序列9也完成施法，一個個銀色的時鐘自空中浮現，遍布著昏暗的地下空間。

　　這些銀色時鐘自浮現后，就快速吸收著四周那不斷涌現的灰色混亂氣息，將其排到未知的空間另一側，而這個廣袤的地下空間內，雖然也是灰暗壓抑，但至少還保持著微弱的清明，以至于那些廣場上的法師們可以較為安全的躲在屏障之后，不受那些灰色氣息的侵蝕。

　　從洛蘭希爾進入這個地下空間，短短三十幾秒內，這個黑色旋渦就從出現擴散到逐漸覆蓋地下豎立的那個巨型圓環中。終于，一些模糊而扭曲的身影開始成千上萬在旋渦中出現。

　　他們扭動著，哀嚎著，發出無聲的悲泣吶喊，那種詭異扭曲的景象，宛如數十萬可怖蛆蟲擁擠在沸騰的油鍋內掙扎。

　　嘔——

　　廣場上一部分法師接受不了這個場面，捂著嘴跪倒在地上，眼神中滿是驚恐，興奮、不安、瘋狂。

　　洛蘭希爾看著眼前嚴峻的一幕，眼神逐漸堅定，她握住克緹的手輕聲說道。

　　“看來已經無法逃避這個最壞的結果了，就讓我們做最后一搏吧。”

　　她略為顫抖的深深呼吸，一對雪白的羽翼自身后慢慢張開，白色的羽翼上有著淡青色的紋絡，宛若風的脈絡。

　　隨著兩人慢慢抬升，一種浩大的威勢也節節攀升，克緹身側那原本緋紅的火焰熱浪也逐漸變成淡淡的白色。火焰似乎在歡呼，歡呼這個最好的時代，那翻涌燃燒的熱量烘烤著一切想靠近的灰黑濁流，四周的石壁上也慢慢融化成流動的半透明存在。

　　膨脹的氣壓壓迫著當下空間內每一個人，地上的鐵軌也逐漸變紅和軟化，灼熱的大氣足以讓任何隨便呼吸的人化作青煙。

　　有了風的權能協助后，克緹火焰開始威脅到在場所有人的存在。

　　面對這樣恐怖的湮滅氣浪，另一側的幾位序列9不得不開始全力協助威杜魯，讓幾人當中這唯一的海洋序列9，來抵御這迫近的熱浪。

　　暴雨和潮水再次沸騰翻涌，渾濁的巨蟒比巨龍還粗，狂舞著從地下空間撲向空中那攜手站立的兩位魔女。

　　“污泥和雨水不可懸于空中。“一只白皙的手自空中伸出，那輕靈的聲音宛若詠嘆。

　　隨著話語的顯現，空中原本不斷冒出的云霧雨水陡然墜落，消失一空，而自下方飛起的濁流巨蟒也轟然倒塌，重新散落大地。

　　隨著相握的雙手，克緹那澎湃火熱的魔力傳導自洛蘭希爾身體中，也終于使她得以施展自己作為風和大氣的權能。

　　在暫且壓制住下方的數位序列9之后，兩人的目光再次轉向空中的另一端，那邊也是兩位攜手的魔女。

　　開辟之門的魔女。禁止之鎖的魔女，雖然兩者出生的時代并不一樣，但她們似乎也成為了極好的朋友。

　　“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暫且收手，而新世界也會給你們留下位置。畢竟我們是僅有的同類。”那位白衣的門之魔女開口勸說。

　　“這并非毫無理智的滅世，而是一次偉大而值得的冒險。”那位黑衣的魔女為之補充。

　　望著表達善意的兩位魔女，克緹的那雙火瞳微微眨動，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頭看向身邊的同伴。

　　“不可以，有些事注定不能拿來做試驗和冒險。”銀發的少女微微搖頭，藍色的眼瞳清澈而寧靜。

　　“為什么呢？你有什么資格來阻止我們，以此來限制我們的自由。”黑衣的魔女如此回應。

　　魔女的權能仿佛是個人的傷痛一般，或許正是因為對束縛的厭惡讓她擁有了鎖鏈的權能。

　　“因為你們的猜測，只是虛幻而美麗的謊言。”洛蘭希爾說著打破幻想的殘忍話語。

　　“旋渦后的另一側，只是更大的廢墟和災厄。”銀發少女說著揭露真實的坦誠之言。

　　“那不過是你們無知而頑固的保守想法罷了！誰又能否認奇跡的存在呢！”面對這樣的回應，這位黑衣的魔女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數百年來做著毫無用處的事情，人生的一切行為毫無意義。

　　面對那憤怒的神情，洛蘭希爾微微閉眼，也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大氣和風如弓弦一般震蕩，火焰和熱如箭矢一般激射。扭曲空間的焚盡之焰席卷向黑白的兩位魔女。

　　一道道透明的門扉自空中打開，然后又將這些光和焰泯滅。

　　“即便你們不愿意相信，但我們依然會去做，因為這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宿命。”這位白衣的門扉魔女緩緩回應。之后兩人再次分開，環繞在旋渦的兩側，將其不斷拉開，越來越多的混沌幻影爭先恐后的蜂擁而出，他們成為了抵擋火焰侵襲的盾牌，拖延著時間。

　　而就在洛蘭希爾和克緹奮力燒滅這些扭曲的幻影時，一束光終于從天空照下。

　　宛如穿透所有黑暗與阻礙，那一對對潔白寬大的羽翼自深淵地下顯現。

　　“我將化作焚燒的純白之焰”

　　“驅散迷亂的陰霾”

　　“守衛這個世界最后的秩序”

　　“無論多少次”

　　“從黑夜之中”

　　“從萬惡之下”

　　“從所有絕望和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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