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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買馬歸途,明年去大明朝貢

  未來總是不可捉摸,人的命運也無法預料。大明留下的寨墻上,祖瓦羅沉默片刻,才拍了拍阿骨打寬厚的肩膀,開口問道。

  “主神庇佑!阿骨打,這一次能帶回這么多馬,都是你廝殺的功勞!但這些個馬和戰俘,馬哈部要養起來…恐怕需要的糧食,絕不是一個少數!…”

  “祖!你說的不錯。我養不活那么多人馬,會分一半的戰馬和戰俘給你!我也需要你運更多的糧食過來,尤其是那種白花花的、頂餓的‘米’,越多越好!”

  馬哈阿骨打咧嘴一笑,臉上并沒有祖瓦羅的那種擔心。糧食的壓力,確實一直高懸在所有的東北女真部落頭上,就像白色山神傾斜的陰影,從寒冷饑餓的冬天肅殺落下。

  但是,只要部族手里有刀、有甲、有馬,難道還會乖乖餓死嗎?大不了就出去打,出去搶,把養不活的人口消耗掉就是。現在馬哈部和幾年前比起來,已經好了太多太多了!至少他們有足夠的武器裝備,有足夠發動部落戰爭的行軍口糧,甚至還有存儲的過冬燃料。至于死人,林海中南下的生女真諸部,早就見得慣了,也是從來都不怕的…

  “哈哈!祖,別憂愁了!來吧,今晚一起吃喝唱跳!這次出來買馬,吞了兩個部落,還有這么多匹馬,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好的開始,就是清晨的陽光,如‘熊掌的初現’!”

  “嗯…熊掌的初現。一個好的開始,會有更好的未來。愿主神庇佑!”

  “吼!額真,什么熊掌?哪里有熊掌?熊掌好吃!好吃的!吼!…”

  “烏熊閉嘴!啃你的羊腿去…”

  “咕嗚嗚嗚嗚…呼爾呼爾呼爾!…”

  晚宴的開場,是低沉的呼麥。蒙古騎手們模仿著風穿越山谷的回聲,也模仿著風吹過的草浪,模仿著馬頭琴的敲擊。而后,是驟然響起的長調,從風吹到狼嚎,再到縱馬奔馳的呼喊。

  “噢…朱嗚嗚…突欸欸欸!…”

  “駿馬啊,馳騁歸來!女人啊,展顏開懷!男人啊,雄壯威武!我們都像鷹一樣歌唱…”

  “讓我們唱起歡慶的歌…在蔚藍的騰格里蒼天下,唯有勝利與高歌永存!…”

  “吃吧!吃肉吧!吃肉湯吧!燒起篝火,吃飽了再繼續歌唱,今夜都不許睡覺,只許狼一樣嗷嗷叫!…”

  不夜的蒙古歡歌,在忽里平寨的篝火中響起。那些斑駁的磚石間,回蕩著男人的歌聲,然后是女人的低唱。吃飽穿暖繁衍部族,便是草原上最樸素的追求,卻是最短暫與難得的金秋,在漫長肅殺的冬雪到來前。

  三天后,當王國的買馬隊伍離開營寨,已經從兩百人變成了三百五十人,帶上了三百匹馬,運力幾乎翻了三倍!馬背上的鹽和鐵鍋,也基本都換成了大量的肉干、奶制品,還有不少保暖的牛羊皮。那些不值錢的鹽貨,祖瓦羅懶得再運回去,盡數都留在了河邊部,換了許多柔軟的皮子回來。他要騰出運力,多帶些有用的本地特產。他甚至還在馬背上搭了許多架子,讓人帶了四十只種羊,拴好了扛在馬上。

  這四十只種羊里,既有綿羊,也有山羊,大部分游牧部落都是兩種羊都養的。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大一圈、毛多的是綿羊,小一圈、毛細的是山羊。綿羊耐寒些,適合平坦豐美的草場。而山羊則耐貧瘠,對丘陵、森林的復雜地形,適應性更好。

  祖瓦羅特地安排阿力,選了些最膘肥體壯的種羊,好帶回樺太半島飼養,后面再用遮洋船,把這種“四足的棉花獸”運回北方大陸。而在河邊部里的其他人看來,這大概是“達爾罕”貴人喜好享受,要帶活羊在路上吃。至于蒙古部落里特產的黃牛,實在是帶不回去。路上太遠了,牛走的又慢,沒法在冬天趕回去,只得以后慢慢找機會了。

  “阿巴哈!我走了!先祖庇佑部落…后面有機會,我會帶著孩子,再回來看您的!”

  女人珍珠騎在馬背上,仰起曬紅的臉龐,揮手向寨墻上的阿爸布勒、叔叔敖哈拉告別。寨墻上的兩位貴酋穿著鐵甲,笑容滿面,目送著“阿骨打兄弟”的披甲人隊伍,慢慢消失在東邊的天際。而直到這股“大部落甲騎”徹底消失,兩人臉上的笑容才驀得消失不見。只是他們的目光,還是注視著東邊的草地、草地后的大河、大河后的林地,還有更遙遠的東方山林。

  “長生天庇佑!他們終于走了…是往東走的!…”

  “嗯。”

  “兄長!我覺著,這股突然出現的‘征馬隊伍’,不像是南邊萬戶大部落派來的!他們留下了這么多的鹽,還有好幾件鐵器,甚至給了我們兩副鐵甲…南邊萬戶大部落來的人,前年我們也見過!可從沒這么富庶和慷慨的。甚至就連那什么海西女真諸部,我們也在大河下游見過,哪有那么多鹽和鐵?…”

  “嗯。”

  “兄長!兄長你怎么不說話?你早就發現了?”

  寨墻上,河邊部的酋長敖哈拉瞇起眼睛,目光依然看著東邊。好一會后,他才輕輕點頭,樸素的回答道。

  “長生天見證!狼會和狼一起捕獵,狗會和狗做兄弟。但老虎和狼卻不會做兄弟,更不可能變成親家!如果說我們是狼,那這支出現的‘大部落甲騎’,這位‘阿骨打兄弟’.他們雖然看上去是頭老虎,但其實應該是只狼,或者沒長大的虎!”

  “啊!你是說,他們并不是來自什么大部落,背后沒有萬戶的背景?那他們哪里來的這么多鐵器?…”

  “.布勒,我只是說一種感覺!感覺你明白嗎?!我在草原上這么多年,又接觸了這么多天,感覺應該不會錯。這支‘甲騎’確實很能打,非常兇悍,但確實不像是出自大部落!倒像是…倒像是那些山野中冒出的南下野人,只是披上了比南邊大部落還要精銳的盔甲?哈!我在瞎說什么!野人哪里來的鹽鐵…”

  酋長敖哈拉說了幾句,忍不住自己給自己逗笑了。但在他看來,這支“甲騎”恐怕確實和南邊的朵顏三衛沒啥關系。他一直在旁敲側擊,有意提過幾個認識的朵顏頭人。對方似乎不僅不認識什么三衛的人物,大部分的人手騎術不夠嫻熟,也對鹽鐵交易過于豪爽大氣了。

  實際上,這位“女真那顏”要是有三衛的關系,能拿出這樣的“財貨”,那直接就能在南邊的大部落把馬匹都換來,何必還和他們交易?甚至還去吞了森林部…

  “蒼天啊!他們如果不是南邊萬戶的,難道是漢地的明軍?可漢地的明軍絕不會這么客氣,絕不可能和我們親近相待,約為兄弟通婚,更不可能拿出鹽鐵來的…他們必然還是女真!難道是漢地附屬的女真大部落?”

  貴酋布勒皺著眉頭,掰著手指思量許久。他有些遲疑的抬起頭,看了眼始終如狡詐狐貍般冷靜的兄長,低聲道。

  “兄長!這支女真甲騎的出現,實在是蹊蹺,并且和漢地離不開關系…我們要…要和南邊的圖門萬戶報信嗎?”

  “蠢!報什么信?這如何能報信?…有這條路子在,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你最疼愛的女兒珍珠,不是也嫁給了這個‘女真那顏’?我仔細看了,珍珠臉上還帶著笑,這阿骨打雖然看著兇,倒是沒有那些大部落貴酋的暴虐習慣…珍珠嫁給他,倒是比嫁給部落里的勇士要好!各方面都好!”

  “啊!珍珠她啊…”

  布勒站在寨墻的墻頭,東方的朝陽已經升到了天中。秋日的暖陽照在他身上,曬紅了他紅通通發黑的臉龐,也讓他又是熱切、又是有些出汗。他思量了足足兩刻鐘后,才看著兄長敖哈拉狡狐般的臉龐,神情復雜的嘆了口氣。

  “先祖啊!愿汗霍爾木斯塔天神,庇佑我的女兒珍珠…愿她早日誕下個男孩,再回來與我們相見!”

  “嗯…愿天神之王霍爾木斯塔,保護著我們的部落,帶來更多的勝利與明天!…”

  務實的祈禱在墻頭上響起,僅僅持續了數息。隨后,兩位酋長帶著滿腹的心事,轉身下了寨墻。沒有什么,比準備過冬更重要的了!而眼下距離十月中下的初雪,可就只有一個月出頭了…

  “主神庇佑!祖祭司,我們得抓緊行軍!所有人都上馬,至少要一天行出一百多里…早點趕回烏熊的衛所寨子,然后歇息兩天,再往更東邊的馬哈部趕!…”

  “是啊!主神庇佑,得抓緊時間了!看來,今年的冬天,只能在馬哈部過了!部落里的存糧,恐怕有些緊張啊。哪怕我們帶了三艘船、幾百石的米…”

  “祖祭司,只要能趕回馬哈部,米是夠吃的!就是這些馬,喂馬的草料冬天難找,不知道一個冬天,會凍餓死幾匹…恐怕這個冬天,所有人都得割草忙起來,沒法落個清閑的!”

  “哈哈!蒙古人喊我什么清閑的‘達爾罕’貴人,可我也是習慣廝殺與干活的!王國的武士,山靼的射手,可不會坐著白吃飯,也都是能干活的好手…”

  祖瓦羅笑著回了幾句。風霜日曬像是細碎的鑿子,把他“平平無奇”的俊朗面龐,也鑿成了黝黑深邃的模樣。他騎在馬背上,和馬一起溜步,雖然不夠嫻熟,但趕路也是夠了。而他看著人馬合一、騎術驚人的阿力,沉吟片刻后,才問道。

  “阿力,這一次‘買’回的馬,比我們預想中要多得多!恐怕兩年內,都不需要再向蒙古人買馬了。而你之前提過的,你們三年一次去大明遼東邦國,開原城邦的朝貢,就在明年?…”

  “是!就在明年!我們明年夏天出發,一路匯聚其他相熟的衛所,然后秋天抵達遼東鎮!抵達遼東后,向代表大皇帝的鎮守太監覲見行禮后,大概能貿易互市兩三個月。直到冬至前后交換完表文,就可以離開了!嗯,在開原集市上,確實也能買到糧食。朝廷禁止鹽鐵出關,對糧食衣服倒是不大管…開原可真是一座最繁華、最鼎盛的大城了!數千里遼闊的白山黑水,就沒有比它還繁榮的城,仿佛天神在人間的居所啊!…”

  哈兒蠻酋長阿力用力點頭,想到朝貢的開原互市,臉上忍不住揚起向往的笑容。而祖瓦羅看了阿力由衷的笑容片刻,心中揚起深深的好奇。那個聽聞許久、卻從未真正見過的大明,對他來說,就像一片遙遠的、未曾見過的“神山谷地”。于是,在薩哈連烏拉的黑龍江水畔,他握住了脖頸間的黃金護符,祈禱了片刻,也笑著道。

  “主神庇佑!那就這么定了!明年夏天,去南邊大明朝貢!走一走你說的‘大人物’門路,買些貨物,再看看能不能弄些工匠回來!…”

  “贊美主神!祖祭司,只要有我的門路,再有你的黃金,還有阿骨打兄弟頂替的身份…這條南邊大明的門路,只要能打通,那才是真正的富饒萬分,一個頂其他十個!”

  “哈哈!希望如此吧!…”

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去,行軍的隊伍隱入山林。殘陽留下金色的霞光,落在西邊的江水里,也照在東邊的遠山上。月亮從東邊升起,環繞著淡淡的銀暈,與太陽遙遙相對。日月同輝天際,金銀浮光掠影。而從黑河到遼東軍鎮,日月的大明就在南方,并不遙遠的兩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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