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之后,虞幸立刻操縱著像素小人,走向第一排座椅,往底下一躲,便靜靜地等待著女鬼的到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造型可怖的女鬼幾乎是以沖過來的速度進入了游戲機屏幕,那把巨大的斧頭隨著她的走動揮舞起來,她直直地沖進了告解室,嘴里發出讓人背后發涼的笑聲。
在女鬼進入告解室的一瞬間,虞幸沒有讓像素小人在原地等待,他立刻用他能掌控的最快的速度把這個主角葉勤操控著進入了那一排排座椅的最后位置,就躲在前往二樓的樓梯口,這個位置正好處于拐角,可以看到祈禱廳的全局。
他覺得女鬼這次已經明確聽見了聲音,應該不會像剛才那樣草草檢查,或許她甚至能將每一排的座位底下都看一遍,所以保險起見,他不能讓像素小人待在那里。
果然,告解室中緊接著便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女鬼進入告解室卻沒有看到人,她憤怒地探出頭來,毫無征兆地用斧頭劈開了第一排的座椅。
好家伙,這比虞幸想象的還要直接。
虞幸盯著女鬼的一舉一動,女鬼像是認定了這里有人,她肆意地劈砍著所有的座椅,從頭到尾。
他見勢不妙,立刻操縱像素小人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只見屏幕一下子轉變了場景,來到樓上的位置。
樓上看起來比一樓要明亮一點,因為廳堂四面都有點燃著火焰的立柱,在立柱的旁邊有著比較少的座椅,還有一些不知用途的木桶。
除了廳堂之外,二樓還有很多封閉的房間,虞幸的道具欄中什么也沒有,大多數房間都打不開,他爭分奪秒地挨個推了推,只推開了最后一間房間。
進屋,關門,虞幸打量著新的房間,他發現這間房間比他想象中要大一點,各種應該屬于臥房的家具一應俱全,有立柜也有床,床上鋪著一層還算整潔的被子,被子有點寬大,低低地垂落下來。
他在想,教堂的整體面積看上去并不大,一共就兩層,如果三兄妹都在這里,那么他應該是有可能遇到另外兩個人的,就像葉婷的資料紙上寫的一樣。
而那兩個人應該躲在哪里呢?如果沒有暗道和密室的話,或許他們就是躲在這些房間中。
而且現在游戲的主角是葉勤,那么葉明和葉婷應該就相當于這個游戲中的NPC角色,手里或許會有他需要的線索。
虞幸想了想,控制像素葉勤躲到了房間的立柜中,由于這并不是第一人稱的游戲,哪怕葉勤躲進去了,虞幸的視角依然處于整個房間,等女鬼到來,他也有足夠的空間去反應。
而一旦停止移動,葉勤就開始了他的心理活動。
太可怕了,這個女鬼的聽力這么好的話,豈不是我做些什么都能被她聽見?
這還怎么躲啊,寫血字提醒我的人不會早就被女鬼殺掉了吧?我可不想死。對了,教堂的大門在哪里,我怎么沒看見?
不管我能不能成功離開,我得先找到教堂的門才行。
這相當于是在給虞幸頒發任務了,虞幸除了想去告解室,又增加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尋找教堂大門。
但他現在還不能出去,得先茍過女鬼這一輪的巡查才行,他一直等待著,直到五分鐘之后,他才聽到門外傳來了女鬼高頻率的腳步聲。
女鬼打開了這間房的房門。
從一樓的祈禱廳一直查到這里,女鬼好像已經沒有了那么多的耐心和“這里有人”的自信,她進門之后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朝床走去。
這只女鬼的智商顯然不低,她還知道查看床底,只見女鬼比較龐大的身形緩緩來到床邊,然后她的腰直直折下去,歪著腦袋朝床底看。
如果有人選擇讓自己的角色躲在床底,現在可就遭殃了。
但是虞幸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他剛才開立柜門躲進去的時候就已經確定,立柜并沒有生銹,開門的聲音近乎于無,非常輕微,而現在房門大開著,女鬼并沒有隨手關門的習慣,這個時候正是他脫離這間房間的好機會!
他立刻讓像素小人從立柜中鉆出,輕手輕腳地朝門外走,由于他夠果斷,也夠快,幾乎是在他離開房間的一瞬間,游戲機屏幕中的背景轉換,女鬼也從床邊直起身體。
好在沒有被發現。
他馬不停蹄地快步走著,只見由于女鬼之前的暴力破門,幾個剛才還鎖著的房間現在已經被打開,但他目標很明確,并沒有浪費時間進去搜索,而是立即原路返回,下樓,穿過一排排長椅,返回了告解室。
告解室的門也已經被女鬼打開。
虞幸來到門邊,觸發了新的對話框。
天吶,這張門好像已經被女鬼打爛了,我需要小心一點,看來只能側著身子擠過去了。
游戲界面中那個像素小人也確實是以一種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挪移著擠進了告解室。
虞幸開始打量告解室的布局。
這里和樓上不同,非常的擁擠,有一個獨立的木頭隔出來的空間,像素葉勤走進來之后,并沒有立刻觸發什么東西。
他讓像素小人四處走動,甚至進入了那個被隔出來的空間,可這里就和禱告廳一樣空無一人,只有歲月侵蝕后留下的腐朽痕跡。
禱告室的蜘蛛網特別的多,當然了,像素小游戲中蜘蛛網就是一個圓圓的,很多線條混雜在一起的蛛網符號,在他查看時,一兩只小蜘蛛從蛛網上爬過。
沒有觸發任何劇情嗎?
連道具和檔案都沒有撿到。
虞幸不是很甘心,他覺得這里不應該什么都沒有,起碼資料紙第一張中,那個“我”到底說了什么,是應該會被他聽見的。
這地方非常的陰森,但是我什么也沒有找到。
或許我應該到更有價值的房間去看看?比如雜物間,一般來說雜物間總會遺漏一些沒有被帶走的線索。
像素葉勤是這么說的,但是虞幸不聽。
他在想,女鬼都這樣找了,目標雖然說是他,但這種地毯式搜索也沒有把葉婷和葉明搜出來,說明這個地方應該有類似于暗道和密室的空間。
而告解室…他已經想到了,或許他應該找一件神父的衣服穿上,再來到這里,因為當時聽“我”做懺悔的人是神父,不是葉勤。
虞幸把在這個恐怖小游戲中的幾個目標列了出來。
一,尋找教堂大門。
二,找到神父的衣服,再重新進入告解室。
三,搞清楚女鬼有沒有害怕的東西。
四,尋找暗道或密室,找到躲藏起來的葉婷和葉明。
趁著現在女鬼好像還在二樓,他決定先找一找教堂大門的位置。
像素小人在虞幸的按鍵操作下開始飛快地在一樓各處跑動,他的腳步聲還算輕微,不足以引起不在同一層樓的女鬼的注意。
這畢竟是個小游戲,表面上的地圖也不大,他很快就在一樓另一個樓梯的背面找到了隱蔽的教堂大門。
講道理,現實中不可能有一個教堂,把大門建在那種偏僻的地方,一看就非常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
他嘗試著推了推門,果然是推不動的,門鎖已經很明確的向他表達了需要鑰匙的信號。
真可惡啊,雖然我也不知道教堂外通向的會不會是我家的閣樓,但起碼我現在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找到鑰匙。
但這也太絕望了吧?如果我沒記錯,剛才偷窺那個女鬼的時候,我好像在她的腰間看到了鑰匙。
難道我要去偷女鬼?我還不想死。可如果不偷的話,誰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呢!要不…要不還是先找找教堂里其他的活人,和他們商量一下再說吧。
像素葉勤很明顯把從心兩個字放在了對話框里,他不敢去偷女鬼身上的鑰匙,虞幸…也不太敢。
游戲操作的局限性太大了,要是換成他自己,他絕對會勇敢的浪出風采,但現在只有這個小小的像素小人,面對女鬼毫無還手之力。
直接從大門出教堂的事情得先緩緩了,而且對虞幸來說,這么做本來就沒有什么意義,他要追求的又不是逃離教堂,而是尋找線索。
就在這時,虞幸十分眼尖地發現樓梯背面的角落里有一張散落的紙,如果不是他能看到全局,可能還會漏掉。
應該是新線索!
他操作像素小人,把紙張撿起,果然頁面上蹦出了一片泛黃的紙頁,上面的字跡很清楚。
以我的觀察,這座教堂沒有鐘聲,時間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毫無疑問,我被這個世界拋棄了。這里真的太令我壓抑了,我一點也不喜歡這里,我想回去,不知道葉勤現在怎么樣了,他還記得我嗎?或許記得吧,不過很快就不記得了。我的記憶也開始模糊,不知道我還能保持清醒多久。我們其實什么也沒有做錯啊,為什么要傷害本就是受害者的我們?等等,我為什么要說受害者?
這個資料紙上只提到了葉勤一個人的名字,按照虞幸的猜想,應該屬于于惋。
暫時把這張紙當做于惋的自白吧,那么于惋果然不愧是靈異愛好者,她的思維比其他三個人都要清晰太多,甚至已經察覺到自己記憶的問題。
虞幸看完資料,紙張彈回消失,一行小小的字出現在游戲屏幕上方。
已收集的資料,可在主頁面資料收集中查看 而游戲里,像素葉勤已經因為這張紙的關系瘋狂起來。
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意思?于惋也在這里,而且她已經在這里很久了嗎,剛才給我寫血字的人,是不是她?
不可能啊,她明明今天白天還在學校里跟我一起上課,怎么可能早就在這里了呢?那和我一起上課的人又是誰?真是個鬼故事…誰能告訴我她是否安全呢,這是最壞的情況,我必須去找她,希望她還活著,她必須活著!
一直沒有對于惋表現出自己愛慕的葉勤,在這種時候顯然相當憂心,隱忍的感情在爆發時才更加致命,連虞幸都感覺自己對像素小人的操縱有些困難,具體體現就是——他點擊往右走,小人會在原地停留,他點擊往左走,小人則會往上…
還好這種情況只持續了一分鐘,一分鐘之后,像素小人主動說——
我要冷靜下來,不能自亂陣腳,找于惋的前提是我在女鬼手中活下來。
隨后,虞幸對像素小人的操控就變得正常了。
他開始在祈禱廳四處敲敲打打,把能交互的東西都交互了一遍,最終在布道臺的內側,找到了一個有點蹊蹺的地方。
對話框提示說這里好像有一個可以轉動的按鈕,不知按下去會有什么后果。
虞幸覺得這里就是密道的入口按鈕,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知道按下去會有什么后果,后果必然是女鬼聞聲而來,然后把他大卸八塊。
他轉頭前往雜物間,決定先在雜物間中找一找有沒有神父的東西,最好是神父的衣服。
雜物間的門也在女鬼剛才的破壞中打開了,果不其然,這種小游戲并沒有超脫一般游戲的套路,神父的衣服就放在雜物間的桌上,虞幸上前選擇拾取物品,道具欄中的第一個格子便被一件衣服模樣的圖標占據。
像素小人穿上了這件衣服,再次回到告解室,這一次剛踏進告解室,他就聽到了耳機中傳來的對話聲。
“神父,我懺悔。”
“今天這場葬禮本可以避免,我一生的摯愛親手殺害了我的孩子,也傷害了無辜的人。”
“現在我的房子里怨氣叢生,他們將變成魔鬼重回人間,我不能放任這件事發生,悲劇已然鑄成,我必須采取行動,阻止他們將恐懼散播到更大的范圍。”
這是個聽起來正值中年的男人的聲音,男人說話顯得非常的困難,每一句話都像被刀割似的悲哀和痛苦。
接下來一道更為蒼老而慈祥的聲音對那男人問道:
“我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抱歉,神父,我必須做出魔鬼的行徑,我將以自身的血肉為祭品,將他們永遠地封印在房子中,包括我的摯愛。”
蒼老的神父說:“上帝呀,你可知道你這是在和惡魔做交易,神可能并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對不起神父,我都知道。我并不渴求神的原諒,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信徒,相比于別人的虔誠,我根本不在乎。只要能結束這一切,我愿意犧牲我自己。”
說完之后,虞幸的耳機中傳來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像是那個中年男人已經離開了告解室。
只剩下神父幽幽一嘆:“這不會是救贖,你犧牲的也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受難者的精神和靈魂。”
到這里為止,虞幸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對話了。
他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剛才聽到的,對事情的起源有了一定了解。
這應該就是三兄妹的爸爸,他口中的摯愛就是媽媽,媽媽殺掉了自己的孩子和無辜的人,那個無辜的人指的應該是于惋。
也就是說,媽媽殺死了三兄妹和于惋,而后,爸爸認為死去的人們即將化為怨靈——可能是他在悲劇發生后已經被鬼騷擾過了吧。
爸爸為了阻止怨靈的誕生和延續,以自己的血肉為祭品把怨靈封印在了房子里,所以虞幸兩次看到爸爸都是在冰箱中,因為爸爸付出了血肉。
但是在封印的過程中,他可能也將媽媽一同封印在了這里,這就導致本身只是鬼魂的三兄妹和殺害自己的兇手共處一室很久,對媽媽的恐懼讓他們頭腦中媽媽的形象逐漸模糊,變成了拿著斧頭的女鬼。
而他們也因為這場封印在房子當中游蕩多年,無法離開,無法解脫。
虞幸想起卷面上的葉勤的心理描寫,房子已經很老舊了,可爸爸一直沒有裝修。
或許那其實象征著葉勤的鬼魂已經在房子中游蕩多年,親眼見證了房子從嶄新逐漸被歲月侵蝕成舊房子,而爸爸早就已經死了,當然不可能去管它。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房子里的三兄妹對自己的認知已經模糊,他們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殺了他們的“女鬼”,和在教堂里舉辦的葬禮。
可為什么他們進入精神世界的教堂的時候,都是從閣樓進入的呢?
當時,閣樓上一定發生了特別的事情,或者放了特別的東西。
究竟是什么,虞幸還不得而知,他會在后續去探索,但很顯然,他經歷的推演的本質,是被困房子里的游蕩的鬼魂的自救。
正在虞幸思考的時候,游戲里,他又聽見了女鬼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因為這次他并沒有發出什么聲音,所以女鬼只是照例游蕩過來,步子緩慢。
虞幸試著鉆進了被木板隔著的空間中,女鬼進來稍稍看了一圈,沒有管那個空間,拎著斧頭又走了。
目前為止,這個女鬼除了聽力高一點之外,好像沒有其他特別難攻克的特點,虞幸只能猜測葉明和葉婷在這游戲里被女鬼攆得雞飛狗跳,應該要么是推演劇情需要,要么是他們兩個玩游戲真的很菜,要么是他們潛意識中還有被媽媽殺掉的記憶,所以對女鬼分外恐懼,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抵御。
他皺著眉頭,等女鬼走遠,便鉆出告解室,來到布道臺后。
這一次他選擇了轉動那個按鈕。
不出意料,極具穿透力的的聲音響徹耳機,這么巨大的聲音,別說是女鬼,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這座教堂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聽見。
但有些讓人驚訝的是,這個聲音并不是建筑材料摩擦發出的隆隆聲,而是很多個鈴鐺聚在一塊兒搖動的聲音,清脆又雜亂。
神像開始轉動,在神像的背后出現了一道暗門,伴隨著鈴鐺聲的,還有鎖鏈碰撞聲,可這道暗門上根本沒有鎖鏈。
虞幸第一時間想到了就在他房間斜對面的主臥的門上那些鎖鏈和鈴鐺,一旦碰響,估計也是這種效果,當然了,聲音絕不會像游戲中一樣傳這么遠。
但是這其中蘊含的象征意義已經很明顯了,這道會引起女鬼注意,進行追逐戰的暗門,就象征著房子中被道道鎖鏈圈住的主臥,或許在推演主體的潛意識里,打開主臥就像打開了暗門一樣,意味著他不愿意面對的事情。
虞幸盯著游戲屏幕中的這道暗門,女鬼已經聞聲而來,并且看到了他操縱的角色,他沒有操縱像素小人沖進去,而是——
他退出了游戲。
按下退出鍵的時候,屏幕中彈出一個選項框,提示他游戲已經進行存檔,下一次開啟游戲將會從存檔處繼續進行。
虞幸笑了笑。
雖說比想象中簡單一點,但他確確實實已經找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信息,暗門確實存在,但是暗門里面卻不會有葉明和葉婷——這是他在聽到鈴鐺聲后的一瞬間推測出來的。
這個游戲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他不會再打開這款游戲,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在現在身處的世界,活下來,找到能讓這些游蕩鬼魂清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