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上朝的豬
過了光化門，就是安定坊、修德坊，熱氣球飛行的高度已經降低了不少，足夠讓長安市民看清楚它的模樣。
因為熱氣球是要上戰場的，所以閑著無聊的李泰就在球體上下了功夫，只要熱氣球膨脹起來，上面就會出現一張猙獰的鬼臉。
按照李泰自己的說法，這就叫做摧敵膽魄。
敵人的膽子能不能嚇破李承乾不知道，他只知道長安的守軍被這東西給嚇壞了。
不同于別的軍隊，長安城的守軍，特別是金吾衛，平日里都保持著最高的武力。為了預防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們能夠快速集結，并整裝備戰。直白點說就是....
城墻上隱約已經出現了八牛弩。
“老張，給你個任務，把那些混蛋給孤叫住，特娘的，誰要是敢給熱氣球射出個窟窿來，我拿他腦袋去補！”
張赟領命，亮出代表身份的銀牌，大喊著竄上了城墻。
同時，護衛的親率隊員也被派了出去，給長安市民解釋這東西是什么。
百姓們，哪怕是有見識的商賈都沒有見過這奇怪的東西，會飛不說，還長得那么恐怖，最嚇人的是它時不時的還會噴火！一時間，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幾乎統一的表現就出現了，那就是逃命。家家戶戶開始呼喊著孩子回屋，有些性子急的，還拿出了家里最適合當武器的東西，朝著天空揮舞，生怕怪物會到他們家去。
平民們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金吾衛，跟守軍又不一樣，守軍還會看清楚情況，請示以后再行動，他們一貫的做法就是先把來犯的人或者東西整死再說。熱氣球到如今已經明顯后繼乏力了，馬上就要降落，剛好出現在弓箭的射擊范圍內，要是被人射成了雞窩，這個好不容易安全且合格的熱氣球可就完蛋了。
飛過了修德坊后，熱氣球依舊固執的朝著東南方飛行，一點兒也不費勁的就進了掖庭宮。
明顯聽到了掖庭宮犯官妻女和宦官的驚叫聲，李承乾無奈的拍了一下頭，命才回來的張赟，迅速進宮傳遞消息。
事到如今，已經用不著張赟傳遞消息了。李承乾不知道的是，早在熱氣球出現在城門關視線范圍內的時候，就有士兵向皇帝報告了。
“天上有一個噴火飛行的怪獸”，這樣的報告，很好的緩和了朝堂上的氣氛。子不語怪力亂神，沒人把這當回事兒，文武大臣繼續扯皮，皇帝繼續看李孝恭跟長孫無忌互噴口水。旁觀臣子的爭吵，是皇帝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了。
第一波報信的將士被李世民斥退了，老子當初走南闖北的什么沒見過，估計不是云彩就是炊煙，用得著這么大驚小怪？事情過于怪誕，反而不會讓人相信了。
朝堂上的長孫無忌和李孝恭好不容易才緩了一口氣，就又一次爭吵起來。不論李孝恭怎么解釋繼續征伐吐谷渾的好處和必要，長孫無忌就咬定戶部沒錢了。
“河間王，您要是實在想要出兵，大不了就帶著十六衛把老夫的家抄了，看看能不能湊齊軍費，還是那句話，戶部沒錢支撐西征。當初是吐谷渾主動打上門來的，不反擊的話不僅周邊恥笑，就連咱們自己的百姓都會笑話。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才答應你們出兵的。如今窮兵黷武之下，隴右地龍翻身，江淮大水，差點就讓朝廷束手無策，就老夫看來，這是上天在警示我等不要過于兇暴，出兵平滅一國這樣有傷天和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好....”
長孫無忌的發言，頓時得到了好多人的支持。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什么上天警示的話就是扯淡，但是大環境之下，哪怕談話的都是一群聰明人，也必須彼此裝傻。
眼看武將們即將窮途末路，御座之上的李世民卻并沒有說什么。長孫無忌把這兩個災難牽扯到出兵上是有別的目的的，他要的就是把輿論導向“窮兵黷武”這四個字上。對皇帝來說，窮兵黷武不是太大的過錯，畢竟沒人喜歡窩囊廢的皇帝。然而，當人們議論起這兩場災難的時候，聯想到皇帝“做壞事”，或者“得位不正”上，才是最要命的。
就在長孫無忌盛氣凌人，準備請皇帝下令禁止再談論西征時，殿門處又一次出現了侍衛的身影。
這一次不同，闖進大殿的侍衛，竟然是拿著橫刀沖進來的。
看到這一幕，不止是武將們，就連文臣們也匆忙的匯聚成一團，擋在皇帝面前警惕的看著這幾個侍衛。
“無妨，讓開，肖銘，鄧浩，你二人告訴朕，何事讓你們驚慌至此，甚至不顧禮儀的持刀進殿？”
跟一般的侍衛不同，這幾個侍衛都是李世民親自安插到金吾衛里的。都是忠心耿耿不必懷疑的那種。
肖銘鄧浩都跪倒在地，焦急道：“陛下，城門守軍匯報的事情無誤，真的有一個會飛的怪獸朝長安飛過來了。我等進宮的時候，它已經飛過了修德坊，如今，恐怕已經翻越了掖庭宮，快要到太極殿了！”
太極殿是朝會之所，而且今天還有朝會，想都不用想，皇帝必須要保護起來。
“還真的有會飛的怪獸？”
聽到這個消息，李世民欣喜的一翻身就翻過了龍案，興奮道：“來人，給朕拿甲胄佩劍來，也給諸愛卿拿一份來，今日朕倒要見識見識什么怪獸讓你們慌張到如此地步！”
見皇帝要親自出馬，李孝恭趕緊阻攔道：“陛下不可，會飛的怪獸，一聽就不是好相與之輩，請陛下移居東宮，微臣愿為陛下先鋒，好好會會這個怪物！”
李孝恭還在規勸皇帝，程咬金幾人早就搶了侍衛的佩刀，衣服都不換就興奮的沖了出去。整天待在長安，身上都快長銹了，莫說是會飛的怪獸，閻羅王來了他們都要上去薅兩根胡子下來！
見皇帝要做危險的事情，文臣們也奮力的阻止，這個時候不表忠心，什么時候表？
“夠了，朕就要親自迎戰，再敢勸阻者朕要問罪了！”
一聲斷喝打斷了七嘴八舌的規勸聲，這個時候早就沒有換甲的時間了，拿起自己的佩劍，在長孫無忌幾人的包圍下，眾人一起走出了太極殿。
金吾衛早早的預測到了怪物行動的路線，已經有大量的兵力集結，守護在太極殿之前。
走出大殿，適應了一會兒外面明亮的陽光后，李世民才看向天空。
正如侍衛報告的那樣，果然有一個飛行的怪獸在天空中飛著。樣子像是擇人而噬的惡鬼一般，最讓人恐懼的是就是這么個怪物，還時不時的會噴火。
“這是什么怪獸？”
魏征有些傻眼，他本來是準備出來笑話笑話金吾衛的，可是看到這個圓滾滾的大家伙，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最讓他感到恐懼的是，這怪物竟然還會叫，叫聲格外的凄慘，攝人心魂。
“竹筐？”
射箭好的人一般眼睛也好使，別人都在因為這東西會飛而震驚中，李世民卻敏銳的發現球體之下是一個竹筐模樣的東西，迎著光看不太清楚，可是那些細細長長的東西，是繩子吧。
“給老夫拿鉤爪來，老夫要把這怪物搶走的竹筐拽下來！”
竹筐繩索還好理解，被李泰畫的一塌糊涂的熱氣球球體實在是太嚇人了，看清熱氣球的樣子后，眾人理所應當的認為竹筐是怪物搶走的東西。
很快，侍衛就將鉤爪交到了尉遲恭的手里。
尉遲恭扔手雷扔的遠，扔鉤爪也不差，只是一次，就抓住了熱氣球的竹筐。不過，熱氣球雖然處在下降過程中，它的力量還不是尉遲恭的人力能抗衡的，被拖的在地上擦了好長一段距離。
“都上手啊！瞅啥呢！”
李世民怒喝一聲，眾大臣和金吾衛士兵這才趕緊幫尉遲恭一起拖拽繩索。
見一個鉤爪得手，程咬金等人也如法炮制，一共勾住了三個鉤爪。
這下，在幾百人的合力下，熱氣球終于被馴服，火焰到此也終于徹底耗盡，沒了熱氣來源的熱氣球，在眾人的合力下，被一點點的拽下了蒼穹，直到徹底落地。
離得足夠近了，眾人才看清楚這怪物究竟是什么，離得遠的時候看不清，還被圖案嚇到了，所以沒發現。如今所謂的怪獸被拖拽到地上，才發現是一個絲綢編織成的厚實球體帶著一個竹筐在非而已。
至于魏征，湊進了發現自己聽到聲音的來源后，更是羞愧的滿臉通紅。因為，竹筐里放著一只豬，剛剛凄慘的叫聲，就是這頭豬發出來的。
“這豬是怎么回事兒？這個東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從何而來？所為何事？”
盧寬都要瘋了，被大家提防到現在的竟然是一頭豬，而且，現在這里就是太極殿前，正大光明的朝會之所前，竟然飛來了一頭豬，成何體統！
打量打量竹筐球體，李世民忽然興致全無，把佩劍丟給李澗，對朝臣們說：“如果朕所料不錯的話，這東西應該就是太子和魏王研制的飛行器。之前就算是朕也不敢相信飛天的事情能變成現實，如今被一頭豬打臉也得忍著了。你們等著吧，沒多久，太子估計就要出現在這里了。”
李世民的話音才落，太子就騎馬就出現在太極殿前，疾馳到太極殿前才停下。緊隨其后的，就是魏王的車駕。
下了馬的李承乾，看到皇帝率領眾朝臣圍觀肥豬的一幕，再看看太極殿周邊森嚴的防衛，就把前后猜了個通透。
夭壽了，誰能想到熱氣球能從工學院一路飛到皇宮？還是太極殿前方！
李泰跳下車，看到眼前的一切也有點懵，兄弟倆對視一眼，一起上前，拱手道：“父皇，此為兒臣二人制作的飛行器，名為熱氣球，搭載一頭豬就是想要看看人是不是也能乘坐，今天本來是做實驗的，誰料想這熱氣球竟然飛到了太極殿，打擾了朝會，兒臣真是罪該萬死！”
說完，李承乾和李泰果斷的跪倒在地。
這可不是硬氣的時候，兄弟倆都深知自家的老爹有多小氣，用熱氣球送頭豬到太極殿門前，不是挑釁都是挑釁了，尤其是這頭該死的豬在天上飛了一圈兒以后沒有任何不適，至今仍在扯著嗓子嚎叫，真是....
“起來吧，虛驚一場而已，算不得什么。朕看這頭豬少說也有四百斤，既然它能借助熱氣球從學院那邊飛到太極殿來，是否說明上面乘坐兩三個人也能行？”
出乎意料，皇帝的心情竟然很好，不止是皇帝，就連大臣們都笑吟吟的樣子。
看樣子，熱氣球的出現，喜大于驚啊！
同時松了一口氣，李泰開始指揮后來的工匠們開始回收熱氣球，李承乾則負責給皇帝講解熱氣球。
“是的父皇，如果換成人也能做到，不過兒臣覺得現階段還是不能用人試飛，畢竟用于迫降的降落傘還沒制作出來，空中出了事故，熱氣球上的人可就死定了。現階段還是用豬當乘客，如果今天熱氣球不是飛到了皇宮來，今天下午我們準備嘗試熱氣球最高能飛多高好給熱氣球制定一個合適的飛行高度的。”
“那自然是越高越好了，為何還要制定什么合適的飛行高度？”
“太高是不行的，別的不說，到白云的高度，人就承受不住了，再往上甚至會凍成冰雕。就像山一樣，有些山，哪怕是盛夏都會保持山頭的積雪，這就是因為山頂的溫度足夠低。山頭尚且都這樣，就更不要說白云之上了。”
“這樣啊....”
一手抓著竹筐，皇帝現在根本無心回去主持朝政.周圍的大臣們也好奇萬分，等著太子的講解，朝堂上噴口水哪有看太子講解這會飛的神器過癮。也就是這里是皇宮，否則早在確定這個能飛的東西是太子和魏王制作出來的時候，他們就跳起來了。
飛天，飛天。
飛天一直以來都是人類的夢想，多少人渴望煉氣以后能御空飛行，或者服食丹藥能白日飛升，結果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之前聽說太子和魏王在研究飛天，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倆人瘋了，要么是找借口閑玩，要么就是有錢燒的，去研究這種不可能封地事情。如今見到了結果，反而是他們的臉被打的啪啪響。
現在還不能做人又如何？既然一頭豬都能上朝來了，總有一天也能把人送過來。
幻想一下從家里坐上熱氣球，一路飄到皇宮的感覺，就沉醉不已。
可是沉醉還沒持續多長時間，有眼尖的大臣就看到皇城城墻上，已經有將士在組裝八牛弩了。誤會已經解除，那么還在安裝八牛弩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皇宮要提防空中可能出現的危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毫無疑問給皇宮城防上了記憶深刻的一課。
熱氣球的講解其實并不難，孔明燈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熱氣球不過是多了持續的火源并整體放大換料了而已，沒什么神奇的。
不過，這么看的也只有李承乾自己一個人。他不知道的是，如今滿朝文武包括皇帝在內都已經對他五體投地了。越是這樣，就越是表現出他的不凡來，畢竟從孔明燈出現一直到現在，從孔明燈上找到靈感改成帶人飛天的，這還是第一個。
問清楚了熱氣球的事情以后，李世民很想說等實驗完的時候自己也想上去坐坐，可是想到今天發生的一幕，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皇帝當的糟心啊，外出想要騎馬都會被勸諫，只能坐車。騎馬都不行，就不要說坐熱氣球上天了。
既然坐不成，不如就再看看這東西有多厲害。
眼睛一轉，李世民就有了主意，對李承乾說：“太子，熱氣球毫無疑問會成為軍國重器，像你這般從學院一路飄到長安，實在不應該。你們不還是有實驗嗎？不如就在宮里做，朕很好奇是什么樣的，眾愛卿以為如何？”
長孫無忌像往常一樣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皇帝的：“微臣也覺得應該如此，微臣也對這飛行器好奇的很，很想知道它是怎么飛起來的。”
長孫無忌說完，頓時響起了一片應和聲。親眼看看這熱氣球是怎么飛的，確實夠開眼界。
雖說在皇宮做實驗很麻煩，但是李承乾深深知道拒絕了以后會更麻煩，所以只能拱手道：“父皇，既然您命令了，兒臣自然會照做，只是，咱們得說好，不管發生了什么危險，您可都不能怪罪到兒臣的頭上。”
“朕知道了，你放手做就是。”
說完，李世民轉身，對李澗說：“太子他們還要準備，你傳朕的旨意，讓御膳房準備宴席，朕要率領百官一起觀看這次的實驗。”
李澗領命而去，同樣領命而去的還有張赟。
跟李澗不同的是，張赟是去兩儀殿還有東宮的。
實驗的時候會發生的危險有很多種，最嚴重的一種，沒準兒會成為將來熱氣球駕駛人員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