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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琉璃

  宗正府在哪兒,李承乾根本就沒記住路,只是隨便找了一個宦官,命令他帶著自己去。

  所以這一路上,李承乾看到的都是宦官的腳后跟。

  跟想象中的陰風陣陣不同,宗正府修建的正大光明,很有氣派。只是里面不時傳出來的慘叫聲,實在是有點扎耳朵。

  戰戰兢兢的循著慘叫聲進去,只見中堂之上,一個衣著華貴的家伙正在挨板子,屁股就暴露在外面,上面已經血跡斑斑。可他已經顧不上遮蓋,只能把側臉頂在板凳上,扯著嗓子慘叫。

  “繼續打!老李家什么都不出,就是不出廢物!”

  今天監刑的正好是李道宗,不是大宗正,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至于挨揍這一位的慘叫聲,權當音樂了。

  看到門口的李承乾,李道宗站起來,施禮道:“太子殿下,不知到宗正府來所為何事?”

  李承乾指著挨揍的人問道:“皇叔,這人是誰?為何受刑?”

  瞥了一眼,李道宗不屑道:“這人梁王李澄的二子,江東郡王李世證。就藩期間,侵擾百姓,在地方無惡不作。刺史受不了,就上書彈劾他,這不,就被宗正府叫回長安接受訓誡。”

  看了看李世證流血的屁股,李承乾打了一個寒顫,對李道宗施禮說:“父皇說,我在朝堂之上肆意胡為,當自來宗正府請罰。皇叔,您輕點罰,這板子,我未必受得了啊。”

  “原來是這樣啊。”

  李道宗點點頭,隨即揮揮手,讓兩個執刑的宦官把李世證弄下去。

  皇帝只說懲戒一下,并沒有要他命的意思,所以這頓板子最多也就打成這樣了,再繼續,會把人打死。

  看著地上一連串的血滴,李承乾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好家伙,這家伙是打了多少板子了?

  等兩個宦官回來后,李道宗指指,李承乾就老老實實的趴下。宗正府在族群里的權威,僅次于皇帝,甚至于比皇帝給人的感覺還要恐怖。

  兩個宦官在解人褲子這方面很有經驗,李承乾剛松一口氣,就覺得自己的屁股暴露了出來。

  夭壽。

  李道宗走到李承乾面前,照例宣讀罪狀道:“爾于朝堂之上肆意胡來,實為大罪,但念在所行為正,故不予重罰。行刑吧!”

  沒有虎皮墊子,也沒見兩個宦官有往板子上纏點什么的意思。

  在令人絕望的緊張中,李承乾終于等到了屁股上的....疼痛。

  就是疼痛,不是劇痛。

  驚訝的往后看,李承乾立刻把笑意徹底的遮掩住了。

  兩個宦官,在很費力的用兩個門板一樣的板子在往自己屁股上招呼,雖然這東西砸下來也是挺疼的,可跟三四寸的板子比起來,簡直不要太輕松。

  “沒見太子都沒叫出聲?繼續打!”

  無意中聽到李道宗這句話,李承乾趕緊扯著嗓子喊起來。

  沒多久,隔壁又有一個慘叫聲響起,怎么聽怎么比自己的更真實。

  李承乾玩心大起,專門趁著隔壁那位仁兄慘叫聲衰減的時候跟上,倆人此起彼伏的,就像在開演唱會。

  不知道多少板子過后,這次用不著李道宗的體型,李承乾自己喘著粗氣,一點一點的爬下來,唉聲嘆氣。

  “行了,在這里就不要演了,等會兒出去記得演一演就好。今天的事兒,怨不到你的身上,只是你當堂拂了這么多人的面子,怎么也得有個交代。老夫平日里也最恨奪人功勞的人,段綸這次也就是被大理寺帶走了,否則,老夫絕對不會讓他好受!”

  李承乾此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宗正府的存在,都是為了懲戒皇族成員,段綸雖為駙馬,但也歸宗正府管。不過,天大的罪,只要進宗正府,就說明不會太嚴重,除非專門給皇族其它成員做樣子,否則進了宗正府最多也就是一頓板子了事。了不起掉一級爵位,少幾年俸祿。可進了大理寺,像段綸這樣的,基本就沒戲了。

  想清楚里面的關聯,李承乾才對李道宗行禮,然后轉身一瘸一拐的離開。

  剛出宗正府,就有專門抬著擔架的宦官等候在兩邊。

  李世證還在一邊癱軟的像一團爛泥,這些宦官卻像沒看到一樣。

  可是當李承乾出現的時候,這些家伙立刻就笑著湊了過來,扶著李承乾趴在擔架上。

  “大殿下,在宗正府受刑可不全是壞處啊。只要走過這一遭,就算當時在朝堂上的官員還有什么芥蒂,也不會再計較了。”

  只聽這個稱呼,就知道陪在擔架旁邊的這一位也是卑賤者聯盟的。

  好家伙,連宗正府都被這群混蛋滲透進去了。

  進入甬道,見前面沒人,李承乾也就不再吸氣,問他:“現在宮里還有多少即將被放出皇宮的宮女宦官?孤想著,要不然專門給你們造一個村落吧。雖然廖忠王晟方勝他們都沒說,可是你們這樣的出宮后,恐怕也不會被人青眼相加吧。”

  擔架停了,兩個抬擔架的宦官羨慕不已的看著跪倒在地叩首的這一位,好像給太子磕頭是什么榮耀一般。

  看樣子猜準了。

  李承乾嘆了一口氣,宦官這個封建社會的畸形產物,在很多朝代都會成為皇權分落的罪魁禍首。

  只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遭受了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宮刑之后,特別是不斷被白眼惡語對待,想不歪曲,都不可能了。也就是這些家伙不知道核彈什么的,否則,估計一些極品會很開心的帶領整個世界跟自己一起玩完。

  一路被送回了東宮,而且還是在皇城繞著走的,中書省等地的官員們,都看到了被擔架抬著的太子。

  雖說沒有慘叫聲,但這樣的效果已經足夠。

  能夠讓皇帝和太子一起演一出戲,官員們覺得已經很知足了。

  回到東宮后,就遇到了閻立本。

  剛剛獲封男爵的他卻看不到一點喜色,看到趴在擔架上的太子,眼睛立刻又有變紅的趨勢。

  到了這里就不需要繼續演戲了,李承乾拍拍屁股站起來,不以為意道:“孤又沒真的受罰,你眼紅個什么勁兒。什么時候舉辦升爵宴?孤費了這么大力氣,不大吃一頓可不行。”

  “殿下這就是說笑了,微臣雖是將作監少監,可身份還是一個工匠,怎么會有人參加微臣的升爵宴呢。”

  拍了拍閻立本的腰,示意他跟自己走,李承乾邊走邊說:“這你可是小看自己了,你以為縣男的爵位就一定什么都不是?別忘了現在是貞觀二年,不是武德年,這個時候獲得的爵位可都有很大的含金量啊!不信你就開宴試試,孤保證會有很多人參加,估計侯爵都會登門拜訪。國公之類就算不參加,也會送禮物給你。想要快速打入貴族圈子,你現在就得趕緊收禮啊。”

  人都是需要被人利用的,只有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才會變成狗都不睬的樣子。

  推開書房的門,就有一個黑漆漆的家伙鉆出來,對著李承乾搖尾巴,對著閻立本齜牙。

  把黑炭頭抱起來,引閻立本進入書房。....

  書桌上,就鋪著學院的建設圖。

  不管什么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準沒錯。在學院的建設問題上,李承乾就是如此。

  最多提一提建議,但是怎么做,怎么安排,都是閻立本做主的。

  “雖然初期的建設入冬以前就能結束,但后續的荒地開荒卻不能停止。學院的東西北三面墻不能封死,留出一個大門來,之后的擴建就能把后續的建筑跟現在的建筑形成一個整體。”

  看著示意圖,閻立本嘴角發苦道:“殿下,這座學院建成,您可知道會花費多少?東宮的財政情況微臣知道,現在還能勉強應付,只要到開始裝飾的時候,就完全不足了。更不要說,您以后還要擴建。這么一來,您就不用做太子的事兒了,整日奔波,就只是為了銅錢。”

  李承乾笑著搖搖頭:“蠢啊,孤為銅錢奔波又怎么了?告訴你,現在孤要做的事兒,就是避開朝堂,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事做。哪怕到了孤要開始觀政的時候,也不會牽扯過多。只要學院能夠在孤的手中建成,這就是孤最大的功績,將來當上皇帝,就算沒有在朝堂里干出點什么政績,滿朝文武誰敢不服?”

  閻立本躬身施禮,表示受教。

  摸了摸黑炭頭,李承乾嘆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間,他早就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了。

  越是認清大唐,就越是為它憂愁。腦海中有一萬個想法,可是都沒法實施,因為他是太子,是小孩子,最最重要的是,他還不是皇帝!

  想要把這些想法實施,除了當皇帝,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午飯的時間到了,閻立本被李承乾硬拽著留下來吃了一頓飯。

  下午,倆人徹底把工隊需要做的事情給捋順了一遍。

  夕陽西下,李承乾才派遣兩個東宮的侍衛送閻立本回家。

  晚上,他不能住在這里,李綱可以,虞世南可以,但要是閻立本留宿,就有點捧殺的味道了。

  方勝回來了,他在內府搞出了不下五萬貫的金銀銅錢和玉石之類東西。

  五萬貫,不是一個小數字,可是放到學院的后續建設上,還是杯水車薪。

  東突厥現在正在混亂中,進入草原的商隊,就沒聽說有能回來的。大唐人在蝗災時的憂慮,東突厥也有。

  梁師都只是癬疥之疾,柴紹就能把他一鼓而下。大唐的邊境線推到東突厥腹地,就好比把鋼刀頂到了東突厥的胸口。

  草原上的大買賣做不下去了,往西域走,卻又被高昌堵住要道。在被高昌人勒索一頓,只帶了微薄利潤回來后,黎達海就上報,建議不再往西域方向走商。

  可學院到底還是要花錢的啊!

  帶著五萬貫,喜滋滋回來的方勝被李承乾訓斥了一頓。一次性的拿五萬貫,簡直把皇帝的獎勵當成了一錘子買賣,痛宰一刀的做法,哪能跟溫水煮青蛙比?只有一小筆一小筆的慢慢蠶食,才能在內府狠狠咬一口。

  至于五萬貫,不過是讓內府出了點血而已。

  李綱的來信到了東宮,老先生對李承乾一個人窩在東宮屁事兒不干的很是譴責,讓他多到工地上看看。

  殊不知,李承乾現在是窩在東宮里發愁啊。

  掙錢的手段很多,可沒哪一樣是能直接賺大錢的。

  想要一夜暴富?那就只有賣彩票!可是這么喪天良的事兒,李承乾實在是干不了。

  人憂思過度的時候,就很容易上火,這兩天李承乾的菜都變成了涼拌蒲公英。

  “殿下,這是咱們窯上出現的寶貝,微臣覺得有些丑,就把它雕刻好了才送過來。”

  看著閻立本獻寶似的遞過來的錦盒,李承乾只能打開看看。

  什么破東西,不就是焦子嘛!

  李承乾很是隨意的把錦盒丟掉了,一塊破焦子,閻立本還當寶似的細心雕刻出了花紋。

  就是因為這玩意兒的存在,后世加工廠才會排出很多的碎渣,周邊的孩子和老人,就是靠在焦子里撿碎石灰渣掙零花錢的。

  看他綁滿繃帶的雙手,就知道這混蛋純粹是自己找罪受。

  見太子一揮手就把錦盒扔了,閻立本慘叫一聲,就抱住錦盒,見里面的東西沒壞才松了一口氣:“好我的太子啊,這可是稀世珍寶琉璃啊!梁公家里的不過是一個小水杯,您看看這塊,足足有巴掌大,依微臣看,估計也只有皇宮那個琉璃球能壓這個一頭了。”

  “琉璃?”

  看著閻立本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李承乾忽然間有了主意。

  “趕緊的,帶著孤去窯上!”

  把閻立本手里抱著的所謂寶貝丟到一邊,李承乾就要去石灰窯。

  “殿下,去石灰窯干什么?”

  “造琉璃啊。”

  “可是,胡子不是說琉璃是天地生成的至寶嗎?”

  “狗屁!這玩意兒就是沙子燒出來的,而沙子要多少有多少。”

  催著閻立本上了馬車,李承乾就要車夫去石灰窯。

  路上,偶然見到胖胖的胡人在街邊兜售什么琉璃球,李承乾就鄙視不已。

  還琉璃球呢,不圓不扁的東西磕磣的很。胡人不老實啊,什么天地生成,根本就是沙子燒出來的。

  后世在石灰廠撿石灰渣掙錢的時候,李承乾見過太多奇形怪狀的所謂“琉璃”了。只要窯里面進了沙子之類的東西,就很容易燒出這玩意兒。有黑的,甚至還有近乎透明帶有綠色光澤的,估計是哪個混蛋窯工把啤酒瓶子給丟進去了。

  琉璃好啊!

  雖然制作簡單,但是令人驚喜的是這個時候的人都尊崇這玩意兒。其價值,甚至還在白玉之上,能弄一件好看的擺到家里的寶庫,怎么看怎么上檔次。

  正好學院缺錢,李承乾覺得,既然琉璃這么受歡迎,要是造出點什么夸張的造型,恐怕就不是一點小錢能夠買到的吧。

  因為東突厥內戰和大唐蝗災的原因,好多西域的商隊,高麗半島的商隊,都被扣押在長安,不得回去。

  有想要偷偷溜走的,無一不被砍掉腦袋,游街示眾。

  如今長安匯聚了大量胡子的有錢人,想必他們會對琉璃很感興趣的。

  見太子笑得邪惡,閻立本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萬年縣縣令換了,何壽因為災年期間的功績,一躍成了一州刺史,只是走的急,都沒道別。

  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李承乾不知,多方打聽后才知道是丹州。

  現在萬年縣的縣令是原本的縣丞周記之,對于太子把水泥作坊選在萬年縣縣內的舉措,他可是好一頓歌功頌德。水泥作坊還在不斷擴建,需要大量的勞力都是在萬年縣內選的。有水泥作坊在,萬年縣縣內好多人家都受益。

  “趕緊的,孤要往火窯里面添點東西,告訴卸窯的工人,明日差不多卸到這一層的時候,千萬要幫孤留意一下!”

  周記之也是個稱職的縣令,沒事兒的時候就往水泥作坊跑。

  眼看著太子把一小堆沙子摻進煤層里,閻立本還是不能明白琉璃是怎么變化出來的。

  感受到窯里的熱氣,特別是那股子明顯的二氧化硫味,李承乾無奈的看了一眼天空。

  話說石灰窯也是溫室效應的一大元兇來著,只是現在這個時代根本沒有所謂的環保燒灰機器。就連這豎井的窯,還是他教給閻立本的。最原始的燒石灰方法,就是用木材燒。把石頭堆放到木頭架子上,然后不停的燒,直到燒出成品為止。

  豎井法裝窯就方便的多,只要每一層石頭之間,都鋪上厚厚的無煙煤就好。

  眼看著摻了小沙堆的煤層被一層白石頭蓋上,閻立本才回過神來:“殿下,真的能成嗎?”

  “應該能吧。”

  看了一眼學院的方向,李承乾堅定道:“一定能,哼哼,孤絕對要給學院弄到足夠的錢財。于泰!”

  于泰站了出來,躬身等候太子的吩咐。

  “你去平康坊,找一家最大的青樓,告訴老鴇子把那里裝飾好了,孤不日要在那里召開一次拍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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