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亮微微一笑,道:“權勢之爭,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卻是驚濤駭浪,比起戰場上的明刀明槍更殘酷慘烈,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步踏錯,萬劫不復!二位久在仕途,這種道理其實不用我講,也比我看得更透徹。如今朝堂上的局勢已經漸趨明朗,大將軍和司馬太傅已然勢同水火,大將軍之所以敢對司馬家下手,那就證明他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孰強孰弱,孰成孰敗,想必二位也心如明鏡。如果羊家這次押錯了寶,那么后果…呵呵…”
羊耽和羊秘對視了一眼,他們身在宦海之中,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仕途官場的兇險,雖然他們不可能登上權力的巔峰,但一樣要面臨選擇站隊的問題,這可是一道致命的選擇題,多少盛極一時的世家豪族就是因為站錯了隊選錯了人最終瓦解冰消灰飛煙滅。
而且這種站隊,并不是說你不想選就不用選,政治的形勢往往會逼迫著你做出選擇,而且許多的時候是沒有退路的,一步走錯,很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羊家面臨的就是這樣的決擇,在曹爽和司馬懿之間,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來,雖然事先他們是看好司馬懿的,但曹亮如此一說,讓羊耽和羊秘又變得猶豫起來了。
本來原先司馬懿和曹爽在朝中的勢力是勢均力敵的,曹爽雖然占著首輔大臣的名頭,但終究是根基尚淺,和根深蒂固門生故吏遍天下的司馬家難以相提并論,再加上曹爽出身于曹氏宗族,和世家大族有著天然的隔閡,所以羊家在最初的選擇上,自然是傾向于司馬家的。
但曹爽上位之后表現出來的咄咄逼人的姿態卻不得不讓人側目,連續地進行了搶班奪權,在中軍和尚書省之中安插了不少的心腹親信,逐漸地將朝中的軍政大權攬到了自己的手中。
反觀司馬懿,卻一昧采取隱忍避讓的態度,本身司馬懿出任太傅就是一個陰謀,太傅者,帝師也,雖名列三公之上,卻無三公之實權,給一個八歲娃娃的皇帝當老師,能有什么權力?
曹爽遵司馬懿為太傅,顯然就是有架空司馬懿的意圖,而司馬懿的步步退讓,雙方實力的此消彼長,隱隱然之間,曹爽已經壓過司馬懿一頭了。
之前在朝堂上的爭奪,也不過是暗地里的較量,虛以委蛇也罷,口蜜腹劍也罷,表面上最起碼的還能維持一團和氣。
但這次婚禮事件,卻似乎在向人們傳遞著一個信號,那就是曹爽終于是要和司馬懿撕破臉皮了,在大婚之日將新郎官拘走投入大牢,這不光是赤果果地來打司馬家的臉,而且比較清晰地向人們傳遞出一個信號,那就是曹爽集團準備向司馬家發起總攻了。
羊耽羊秘想到此關節,也是暗暗地驚出了一聲的冷汗,也幸虧此次和司馬家聯姻未成,否則的話司馬家的船翻了,羊家也無可幸免。
羊耽看向曹亮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緩聲道:“曹公子,我二人慮事不周,險些釀成大禍,事到如今,不知還有周旋的余地否?”
曹亮輕笑一聲道:“周旋的余地嗎,當然還有的,不過二位世伯應該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現在大將軍強勢逼人,如果再斬殺掉司馬師的話,就等于是斬掉了司馬懿的一條胳膊,司馬家的敗亡,也許只在須臾之間,此時依附于司馬家的勢力早已是避之唯恐不及了,羊家想要撇清和司馬家的關系,至少也應當退還聘禮解除婚約,向世人表明與司馬家決裂的態度,劃清界限,這樣大將軍那邊我也可以說上話。”
曹亮此刻完全地信口開河,忽悠起羊耽和羊秘來了,好在曹爽此刻得勢,而司馬家遭到了全面打壓,羊耽和羊秘對此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至于以后的結果,只有曹亮自己心里清楚,羊耽和羊秘又怎么可能知道一場高平陵事變,形勢會陡然逆轉?
“此話當真?”羊耽聽到曹亮說他能幫著和曹爽說上話,不禁是面露喜色,要知道曹爽上臺之后,只重用宗族和親信之人,其他的世家大族,連拉攏的心思都沒有,羊家就算是想巴結曹爽,那也是苦無機會。
若是曹亮真能幫羊家得到曹爽的重用,那么羊家飛黃騰達還不是指日可待之事。
曹亮撇了撇嘴,不滿地道:“在下和大將軍好歹也是以兄弟相稱的,羊太常以為在下官微職輕,就和大將軍攀不上關系了嗎?”
羊耽此前也確實有過這樣的心思,畢竟曹亮只是一個小小的期門督,聽曹亮這么一說,他倒有些臉紅了,連忙道:“某并無此意,曹公子切莫誤會。”
羊耽和羊秘此刻對曹亮的話已經是深信不疑了,曹亮和曹爽按輩分來講,確實算是一輩的,以兄弟相稱并不為過,而且宗室之內的遠近親疏,他們也不甚了解,想想此番曹亮的作為,羊耽羊秘也就不會懷疑曹亮和曹爽的關系了。
羊秘道:“我二人回去合計一下,明日便向司馬家退還聘禮,解除婚約。”
曹亮點點頭,道:“此事宜速不宜遲,遲則生變矣。”
“諾。”羊耽羊秘拱手稱諾,羊耽試探地向曹亮詢問道:“既如此,曹公子可否讓徽瑜回羊府,她若長時間呆在貴府,終究是于名聲有礙的。”
雖然說現在的這種情況,羊耽和羊秘也認可了曹亮和羊徽瑜的事,但認可歸認可,在沒有行大禮之前,羊徽瑜就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曹府,確實對羊家的聲譽有莫大的影響。
所以羊耽還是希望羊徽瑜可以回到羊家,至于退掉司馬家的親事之后,曹羊二人如何發展,那就是后話了。
不過經過這么一番折騰,洛陽的那些世家子弟,恐怕無人敢娶羊徽瑜了。
曹亮大手一揮道:“羊家退親之日,便是徽瑜歸家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