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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默契

  侍女們當然并不知道,在旁人聽來,“愿為陛下赴死”是表忠心的,然而對于屋內這倆而言,那是一句徹頭徹尾的情話。

  太一之臺怎么可能殺得死夏歸玄?當年他就在里面呆過四十九天,取走了東皇鐘,別說死幾次重塑了,一次都死不了好嗎?何況如今?

  他只是在告訴她,為了你,我死都不怕。

  夏歸玄第一次對少司命說這種情話,哪怕她扮成邵嫁衣給他做隨身書記的時候,他都沒有說過,最多說過“你愿做我的臂膀么?”

  身份角度全然不同。

  這才是第一次表白。

  少司命心里砰砰地跳著,她很怕自己的心情波動太劇烈,會被天道感知,裝不下去。

  她只能死命地找他的黑點,強化自己的恨意,想想他當年的絕情,想想他在蒼龍星的左擁右抱,就連他虎頭虎腦的造型都成了錯誤,誰叫你用這么憨的樣子見我的!

  吃藕!

  你以為說幾句好話就有用啦?

  去死一死,重塑一下!

  侍女們發現陛下變得更冷了,那恨意沖天的模樣頗有幾分當年前陛下剛剛跑路時的錯覺…下一刻小老虎就被陛下飛起一腳,直接踹進了另一座山巔的太一神殿。

  少司命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在夏歸玄落地之前隨手一卷,直接將他塞進了高臺正中的一道漩渦里。行云流水一整套,連高臺旁邊駐守的東君都看得發愣:“陛下,你這…”

  少司命優雅地笑笑:“懲戒一個不曉事的下屬。”

  東君嘆了口氣道:“陛下的怨恨之意還是過濃了一些,我們老遠都能感受到怨念沖霄…其實沒什么必要,當年打傷了他,氣也出大半了。更沒必要把氣發在這種小修士身上…挺丟份的。”

  少司命冷笑道:“真是夏歸玄的好戰友,好兄弟呢。”

  東君默然半晌,還是道:“夏歸玄叛界當誅,我們自不會容情,不過即使為敵,他也值得尊敬,連我們都這么想,你以前與他姐弟之情又何苦…”

  “正因為你們只是尊敬,體會不了我的憤怒!”少司命冷冷道:“反正都是殺,抱著什么心態殺又有什么區別?他死在你們這種心態之下難道會更舒服一點?”

  東君無言以對。

  其實無論是東君還是云中君大司命等人,也不是沒有一點恍惚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認定夏歸玄屬于叛界了…以往也沒這方面天條,沒說過當東皇的主動退位走人算什么,結果夏歸玄一走,大家立刻就默認這就叫叛界,如此自然,仿佛銘刻在血脈里的天道規則一般。

  反正大家對夏歸玄肯定沒有恨意,相反個個都有敬意。可既然當今陛下恨,大家也覺得是叛界,那陛下說要殺,自然就要殺,這是作為一個國度基本的維系。

  他只能道:“怕的是陛下自己仇恨遮蔽了胸懷,于道不利。”

  少司命冷冷道:“但我的修行卻沒有落后。相反,你倒是一輩子無相巔峰,沒見半點長進。”

  東君羞慚而退。

  有些事確實很奇怪的,他們這幾個人的修行仿佛與生俱來,同時也仿佛不會變化。該是多少,就恒定多少似的,怎么努力都沒用。夏歸玄是凡人修行上來的,不受此限,也寄托了大家最大的期待——否則也不是他說繼任東皇就能繼任的,那是公推的結果。所以他跑路,大家確實有惱火。

  但唯獨少司命不同,她之前多少年也沒長進,也是個無相巔峰,可后來莫名其妙就突破了太清,是他們九神之間唯一的修行有進步的人。

  這也是大家默認由她繼位的很大因素,大家都期待她能取代夏歸玄在位時的榮光。可惜的是她只做了一件高光的事:打傷夏歸玄。就沒有然后了。

  一統諸神國的大格局盡數收縮,繼續保著一畝三分地,現在人間都認另外一個天庭,世人幾乎已經忘卻了九歌。

  這也沒關系,大家不在乎,冥冥之中有種天意指引,這么做是天命,應該的。

  但少司命為什么能太清,依然是縈繞在大家心中的謎。

  被這么嘲諷一句,東君臉皮終于吃不消,跑了。

  少司命目送東君跑路,對周遭守衛吩咐:“你們也退下吧。我剛才丟進去那人入太一之臺,是為了修復伏羲琴,此物對朕很重要,當親自鎮守,接引命運之光洗滌。爾等守在外圍,別讓閑人打擾。”

  “是。”守衛不疑有它,行禮退去。

  夏歸玄在漩渦空間里,把外面的對話盡收耳內,對形勢越發有譜。

  太初對所創神靈的修改,是不敢大動干戈的,還不如自己對蒼龍星數字神靈的掌控力。也許因為這些神靈也受過萬眾祭拜,尤其是有自己這夏后歷代祭拜,天人交感,香火傳承,有了屬于它們自己的神性,太初的修改只能潛移默化,根據一定的規則,也就是大家能相信認可的天道,講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不至于改得太離譜,比如莫名其妙就把云中君東君他們改得對自己切齒仇恨之類的,那估計會導致“宕機”,他們根本理解不了為什么;也可能會導致思維沖突,反而誘發了自我意志的覺醒,那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也就是說,東皇界還是一定程度可爭取的。

  姐姐這個仇恨實在太恰到好處了,下屬勸諫,太初滿意,怎么看都是個得力的對付夏歸玄的好干將,還能幫它把東皇界這幫子鎮好。

  夏歸玄覺得這世界真奇妙。

  在全世界眼中,姐姐居然和自己是如此大仇深恨。

  而她時不時又去陪爺爺,恰到好處地讓人覺得沒完全黑化,太初也不會懷疑,她就不是那種人嘛,太黑了反而讓人覺得演。恰恰這樣矛盾,又恨夏歸玄,又對大禹不錯,才讓人感到內心的復雜和真實。

  而不怕被人知道她和大禹有聯系,更是坦坦蕩蕩,說明她“不知道”背后有人關注。

  簡直天衣無縫。

  這演得太累,各種從對方的心理出發,配合自己已發生的真實,假假真真,連自己有時候恍惚都會搞混。

  怪不得某人理直氣壯跟她說我演技靠摳圖會被她打,人比人氣死人了。

  如今想想,當年追殺,真是另類的天命,意義延續至今。

  而她借故往“小修士身上撒氣”,送他進來的太一之臺…

  當然也是有意義的。

  夏歸玄環顧四周,這個地方他當年當然是來過的,但當時的認知與現在不同。

  那時候看來,這是東皇界至高無上的圣地、一切神妙的匯聚、道源的演化之處、“太一”二字的起點,沒錯太一就是從此衍生出來的,至寶東皇鐘也是由此凝聚演化而成的先天之寶。

  而如今看來…

  這是太初創造此界的根基,如同龍域躍龍門一樣的洗禮之地,如果當年自己“死”在里面重塑過,那可能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這也是此界最強之所在,如果大家設下什么埋伏要殺自己的話,必定是引動這里的力量爆發。

  同時,這也是最有可能窺探到太初在哪里的最佳途徑。

  姐姐名為懲罰泄憤,實際上還是在打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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