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地心(五)
急促的警笛傳遍了整個營地。
與此同時，營地里的照明突然一暗。有什么東西“抓走”了亮光。
變故來得極其突然，處于營地之中的幾處光源在同一時間熄滅了。明暗交替的瞬間，格里菲斯隱約看到一團巨大的影子朝自己襲來。
“小心！”安柏飛撲過來，抱住格里菲斯在地上幾個翻滾。呼嘯的狂風席卷而過，刀片般凄厲，甚至還傳來了巖石被割裂切碎的崩裂聲。
洛爾德斯低沉的吟唱在黑暗中延伸，那聲音威嚴而駭人，匯聚成滾滾雷鳴。驚雷轟鳴間，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黑暗。
營地再次被照亮，剛剛從地上站起的格里菲斯看見不遠處的半空中赫然閃過一個背生雙翼的巨大影子，恐怖的尖喙、猙獰的鉤爪像噩夢般荒誕。這影子轉眼消失在漆黑的洞穴之中，快得如同虛幻。
這是什么東西？
不及細想，神廟遺跡和地穴中傳來密集的沙沙作響。潮水般的巨型昆蟲涌了出來。它們一個個都有野牛大小，長著暗紫色的甲殼和鋒利如鐮刀的鉗爪，用六條昆蟲觸肢在地上奔跑。
“這是人面甲的同類，夏蓋蟲群的戰蟲。它們后面還有不止一種的變異蟲子！”安柏說道，同時展開精金拳套，雙拳交錯拉開一道電弧包裹自己，“調查顯示它們的族群達到一定規模就會誕生出一頭擁有指揮能力的腦蟲。”
“噢？我還在想一路走來怪物太少，有些太輕松了，”格里菲斯輕笑一聲，“看來，有誰集中好了力量，正等著我們呢？”
戰斗即將爆發，蟲群如江河潮涌，從四面八方的隧道、洞穴中席卷而來。它們發出沙沙的怪響，數量多的驚人。哪怕是超凡者，一旦陷入這汪洋蟲海，半只腳便是踩進了絕命深淵。
與此同時，營地中也冒出幾分異樣的動靜。四周的非凡者小隊悄然分散，竟然是隱隱間將格里菲斯和安柏圍在中心，精銳的突擊偵察兵手中的火槍也都處于蓄勢待發的狀態。
只等一聲令下。
“格里菲斯，”安柏急急說道，“有危險…”
安柏的身上靈能縈繞，在她的背后，生出了一雙虛幻的雙翼。作為風暴之神的神選，她隨時可以激活自己的神話形態。
“等等，安柏，不著急，”格里菲斯輕輕在女孩的肩上拍了拍，讓她冷靜點。
陰謀也好，陷阱也好，只要不用出來就沒有意義。
超凡突擊隊的成員直到現在還沒有對格里菲斯出手。那么，格里菲斯·德·拉文奈爾身為拜耶蘭的旗隊長，元老院的高級軍官，以國家賦予的軍權為柄，以全部的暴力為盾。
來吧，互相算計吧！格里菲斯持含光在手，向前一揮，：“步兵，橫隊展開。
“奧西里斯，杰倫米亞，正面出列！”
這一聲令下，竟然隱隱約約有一種與天地共鳴的氣勢。突擊偵察兵頓時感到血氣翻涌，斗志勃然而起，發自本能地行動起來。在場的非凡者則是生出了一種無法違抗的惶恐和震懾。
原本是站在隊伍中間的主教和劍圣忽然感覺到被某種無形的意志鞭策，即便他們是超凡者，也生出了一種己為棋子，彼為奕者的無力，不可抗拒地沿著棋盤前進。
一直守在身邊的安柏驚得退了半步。她的記憶里，格里菲斯是拘謹的軍士，馳騁戰場的甲騎兵，是勤勉的小軍官，不管怎么說，都是個親近又熟悉的伙伴。
但是，這一聲喝令，卻仿佛在這昏黑的地下升起了一輪朝陽，光芒萬丈之間，格里菲斯僅僅是執劍而立，便有一種淵停岳峙，令人側目的強烈氣勢。
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讓天地撼動，風云變色！
戰爭騎士的特性與旗隊長的身份相融合，命令取得了驚人的效果。甚至連格里菲斯都沒有想到，他的命令和氣勢甚至讓超凡者也無法抵抗。
他感覺到自己正在觸碰半神位格破法者的權柄“強宣稱”的門檻。
接到命令的奧西里斯主教全身都被光芒包裹。他邁開大步，雄壯身軀橫在營地的出入口。臨時營地依托原有的地下神廟遺跡，正面有難以通過的陷坑和矮墻，由突擊偵察兵布下防線，唯有這個出口是一座平坦而狹窄的石橋，主教魁梧的身軀便如同戰象般堵住道路。
這個光頭巨漢的長袍被狂風吹激翻卷，露出銀色重甲和青銅般的強壯肌肉。
他仿佛泰坦一般揮舞一柄重錘，朝著沖來的大群夏蓋戰蟲迎頭砸下。
“嘣——”
低沉的音波在地下擴散。遭到奧西里斯錘擊的蟲子稀里嘩啦的碎成一團。后面的蟲子蜂擁而至，卻一頭撞上了無形的音波。無論它們多么悍不畏死，神秘的力量還是如膠水一般黏附著，無法擺脫。
奧西里斯的重擊在攻擊的同時制造了大范圍的減速效果。
隨即，他側身一讓，杰倫米亞揮舞著雙劍交錯而過。劍刃卷起蒼白的風暴，發出讓人牙癢的撕裂聲，所到之處，刀鋒所及的蟲群盡數被撕碎成漫天碎屑膿液。
一輪橫掃，杰倫米亞又后撤一步，奧西里斯輪換上前。
主教和劍圣兩人交替配合，一人防御一人進攻，彼此輪換。密密麻麻的蟲群擁擠在石橋上，被兩人反復橫掃，擊碎的巨蟲殘骸眨眼間蓋過了膝蓋，把橋下的陷坑也填滿了。
與此同時，格里菲斯看到游走在外圍的拜耶蘭散兵也在撤回防線。他們齊射了一輪，隨即擲出手雷。這些散兵都是從軍團直屬的輕步兵部隊中精選的戰士，站在大軍團戰線前方以稀松的隊形狙擊敵人的千軍萬馬是家常便飯。
即便他們的主武器從弓箭、投槍更換為燧發槍，戰術動作卻都已經是嫻熟的仿佛銘刻在骨髓里。他們邊戰邊退，卻絲毫不亂，依靠短暫的火力掩護殺傷和遲滯蟲子，然后端著刺刀和短槍沿事前劃定的道路退到防線后。
緊接著，拜耶蘭的線列兵開始攻擊。他們排成細線一樣的橫隊，居高臨下，燧發槍接二連三的齊射，在近距離打穿蟲子的甲殼把它們打倒在地。
這是拜耶蘭正規部隊的戰術。強大的非凡者擔任防御和突破的中堅，在軍隊的配合下可以阻擋數倍于自己的敵軍。穩住戰線之后，后方的炮兵、甲騎或是高階超凡者就會捕捉機會發起全力一擊。
終于，洛爾德斯的高階魔咒準備就緒。一團翻滾的雷電烏云竟然在地下聚集，發出無法形容的凄厲鞭撻聲。一道巨大的藍色電弧砸進蟲群，四處彈跳，巨響讓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嗡嗡嗡的悶響起來。
電弧將蟲群攔腰截斷，所到之處留下一地燒焦的殘骸。面對無法制造血氣的變異生物，高階的神秘學者的殺傷力甚至可以超越重炮。
蟲群的攻勢當即一窒。它們在極短的時間里已經把殘骸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卻還沒有造成人類一丁點傷亡，甚至是營地里還有兩位超凡和大多數的非凡者沒有出手。
“他們打的還不錯。”格里菲斯微笑著點點頭。
蟲群突然襲擊時，密密麻麻的讓人心生畏懼。但是，撞上嚴整的軍隊，就像是洪水遇上堤壩，寸步難進。
“蟲群中的上位種族甚至腦蟲要出手了，”安柏說道，“戰蟲是它們的消耗品，但也不是無限制的，如果損傷太大會動搖整個族群的根基。”
格里菲斯沒有多少和這些生物的作戰經驗。不過，根據神秘學的通史，他也清楚接下來參戰的將是擁有靈能和特殊攻擊能力的生物，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撼動人類的防線。
他側過目光，看到另一位超凡者小丑正橡根木頭一樣豎在地上。他雖然看起來木訥，但是超凡者的力量卻是不容置疑的。
有洛爾德斯這樣的高階巫師坐鎮，大范圍攻擊魔咒清掃低階變異蟲群，一點點逼迫它們中的強大種族盡快暴露，然后一舉剿滅。無論接下來蟲子拿出怎樣的攻擊，都會一頭撞在格里菲斯和小丑兩位強大的超凡者手上！
等等，哪里不對！
就在這個時候，格里菲斯突然發現處于營地高處統御戰局的洛爾德斯教授臉上竟然蒼白的毫無人色。戰斗才剛剛開始，對于這位高階巫師應該還沒有多少消耗才對。
緊接著，黑暗中就閃過一道暗綠色的光束，一股無比威嚴的氣息竟然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
整個地穴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坍塌了，沉重地壓在心頭讓人陣陣絞痛。一旁的安柏和好些非凡者甚至沒有參戰就跪倒在地。
這是什么東西的意志！？
格里菲斯聽到了虛幻的聲響。這侵蝕現實的神秘力量甚至還在他之上。
“滴答，滴答…”
在猶如音樂的險惡笛音中，虛無的畫面浮現在格里菲斯腦海中。他隱約看到了一片廣袤的原始森林，火山和湖泊分布其中，從未見過的巨大怪異在其中急速穿行。
森林深處閃過一道火紅色的輪廓，分明是艾露莎的身影。她的身上纏繞著一些無法描述的東西，像是蝴蝶的翅膀，又像是寄生的怪物。
她在林中奔跑，不知在躲避什么，所到之處植物紛紛凋零，生長出火紅色的苔蘚般的未知植被，宛若一條河流將森林分開。
變異！？艾露莎的靈能失控了？！
格里菲斯大吃一驚。幻想隨即消失，他感應到了艾露莎的位置，處于深邃的地下。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個無比龐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意志懸于虛無之中。
“是你…
“人類的強者…
“到我這來，循著我的蹤跡，來我這…離開玩弄咒語的騙子…
“偉大的奇岑·尹扎會幫助你。”
奇岑·尹扎…這誰？
“保護他！”
格里菲斯來不及算計這么多了，立刻往洛爾德斯的方向奔去。這位高階巫師臉色白的像紙，急促的念叨著什么。汗珠打濕了他的頭發，甚至連握持魔杖的手都顫抖起來。
浩大的威壓驟然降臨，朝著洛爾德斯壓下。無形的精神層次的碰撞無人能看得到，卻是讓在場的所有非凡者驚心動魄。靈能被劇烈拉扯，發出撕裂的巨響，甚至連許多蟲子都突然失去了方向，尖叫著亂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