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地牢里的秘密
吳敵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關在哪兒，何人所為，有何目的，他全部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隔壁牢房里關著一個老頭。
而這個老頭喜歡胡言亂語。
總問他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什么今年是哪一年，誰在做皇帝，這天上有幾個太陽，月亮上的常娥走了沒有…等等莫名其妙的問題。
吳敵開始會回答他，到后來就懶得理他了，躺在稻草堆里呼呼大睡，任他在那嘮叨個不停。
在每天的特定時間下，會有個瞎子進來送飯，每天一頓，飯菜簡單，吃不飽，也餓不著。
這送飯的瞎子從來一言不發，弄得吳敵一度懷疑他是個啞巴。
等隔壁那喋喋不休的老頭睡下后，他會去思索，什么樣的人會在地牢里囚禁一個神志不清的老人，還讓一個又瞎又啞巴，說不定還是聾子的人來送飯。
似乎這背后的主導者想要將這個地牢里的秘密不讓外人得知。
在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后，吳敵害怕自己會被永遠關在里面。
他開始去回憶，回憶著事件的細節。
到底在自己暈倒后發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自己看到吳家的人已經靠近了，當時周邊也沒有其他人。
若是吳家關押了自己，為何不審問了？
難道是那個兩個匪人又回來了？帶走了自己？
他搖搖頭，如果現在自己是落到了宋棄疾的手里，肯定會受到諸多折磨，或者已經身首異處。從跟那兩個匪人的交談中，吳敵知道他們是痛恨自己的，不可能就這么關著自己。
況且對方現今又是白帝城的執政人，殺死自己，毫無顧忌。
那排除自己是落到了宋棄疾的手里，剩下的還會有誰了？
雖來楚城有些時間了，但從沒得罪過人啊！除了在吳家有些不受待見之外，平日里一直都很低調。
如果是落到吳家手里，他們為什么要關著自己了？
吳敵想到這里，一臉疑惑。
他在稻草鋪的地鋪翻了個身，從拳頭大小的窗戶里有微弱的月色投射進來。
他摸了摸腹部的傷口，已經結痂。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
“不是我，我沒殺小姐…”吳敵從夢囈中驚醒，他緩緩坐起，發現已經天亮。
而就在吳敵準備在一旁的木桶里撒尿時，地牢的門突被打開了。
“嗯？今天送飯這么早？”
正在他疑惑時，他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別人，正是吳盡。
吳敵先是一愣，但很快，他做出一副很是驚訝的樣子，急忙系好褲腰帶，抓住牢門問道：“伯父，這是為何？”
吳盡將火把插入墻壁上，只是定定的望著他。
吳盡不停搖頭，“如果伯父是怪罪我沒有保護好小姐，那我無話可說。”
過了好半晌，吳盡才開口問道：“是誰殺了佩兒？”
吳盡搖搖頭，“我不認識他們。”
吳盡冷哼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丟盡牢房，“你自己看吧！”
吳敵疑惑的撿起信，展開細細看了起來。
看完之后，他連呼三聲“冤枉！”說罷，又道：“伯父，我不知道該怎么跟您說您才會相信我。我很感激您不計前嫌收留我，我知道我在吳府不受歡迎，也沒人拿正眼瞧過我，但我依然還是感激您，感激吳家。而在整個吳府里，也只有小姐視作我為親人，我可以以父母的名義發誓，我恨誰都可以，唯獨不會恨小姐，更不會對她…”
吳敵眼淚流了下來，他輕嘆一聲，過了半晌才繼續道：“我一定會替小姐報仇的！不管那人身在何方，是什么身份，我一定要找到他！”
吳盡冷眼旁觀著，突笑了起來，“別演戲了！我知道是你教唆佩兒逃婚，但事發之后，你知道瞞不住，也跑不掉，就起了殺心，是不是？”
吳敵坐在了地上，“如果伯父情愿相信這封連署名都沒有的信，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在死前我有最后一個請求，希望伯父能將我葬到祖墳里，選個角落就成。讓我們這支流亡的一脈回歸族譜。”
他閉上眼，盤坐在地上，再也不發一言。
吳盡站在他跟前，目光出現思索的神色。
看著披頭散發的吳敵，以及對方眼角滑落的淚水，他的內心開始動搖起來。
把吳敵關在地牢里，他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想瓦解對方的意志。因為從那封沒有署名的信來看，里面交代事情的經過，并且表示吳敵肯定會將罪名推脫。如果對方信里說的是真的，那可能自己一直低估了吳敵，能自捅一刀，這種人必定城府極深。
其二，是為了隔壁那個老頭。
但從現在吳敵的表現來看，吳盡又有些動容了。
他雖對吳敵這一脈沒什么好感，但也談不上恨。當年爭家主的事已經是老太爺輩分的往事了，并且是吳盡的太爺勝了，所以他們對白帝城吳家還是有些血脈情緣在里面的，不然當初也不會收留他。雖然收留吳敵的意義是讓外人覺得吳盡心胸開闊，有君子風范，但那些只是額外帶來的附屬收益而已。
過了許久許久，吳敵見吳盡一直不說話。
他雖閉著眼，但知道對方依然還站在自己跟前。
“那…那你知道這沒署名的信是何人所寫嗎？”
吳敵緩緩睜開眼，“我只知道他們是宋棄疾的人。”
“哦？是不是就是他幫助黃鶴樓擊敗你爹的人？”
“嗯！”
“你對他了解嗎？”
吳敵點頭道：“有所了解。”
吳盡突拿出鑰匙，打開牢門，“跟我來！”
吳敵走出牢房，站在過道上下意識的朝隔壁牢房望去，只見到那老頭的雙腿在視野里，身上穿的是布衣長袍，赤腳。
看他側躺的模樣，似乎還在睡覺。
他很想問吳盡這老頭是誰，但一想到自己還沒被排除嫌疑，便只好閉口不言，隨著吳盡都出地牢。
強烈的光芒讓吳敵伸手擋住眼睛，一陣暈眩感襲來。
他站在門口過了好半天才恢復。
等眼睛適應了強光之后，他打量了一下此地。
院子很小，有一顆巨大的梧桐樹，樹下有張八仙桌，有兩個石凳子。桌上是燃燒滾燙的茶水。
自己身后是一棟三間的屋子，可以看到堂屋里的擺放，很普通，像是民房。
地牢的入口在院子里，此刻，兩扇被貼上草皮的木門打開著，露出通向地牢的階梯。
他又四下看了看，見到院子外面是鱗次櫛比的房頂，暗想這應該是楚城某個胡同。但此地的建筑他感覺很陌生，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
“過來坐。”坐在梧桐下的吳盡喊道。
吳敵慢慢走過去，落坐到他對面。
吳盡正要伸手去拿茶壺，吳敵手疾眼快的道：“伯父，我來。”
茶水清亮，芳香撲鼻。
突，遠處傳來隱隱的喊殺聲，天空還有火光傳來。
吳敵抬頭一瞧，驚道：“伯父，我們這是在哪？”
“楚城。”
“啊？那前面發生什么事情了？”
吳盡喝了杯茶水，“西涼人打了進來。”
吳敵聞言，猛然站了起來，急切道：“讓侄兒護送伯父離開。”
吳盡搖頭淺笑，“放心，楚城有數十萬兵馬，西涼人一時半刻也打不下來的。”
吳敵這才又坐了下來，他好奇的問道：“西涼人不是在打南陽郡嗎？怎么突然襲擊了楚城？”
“孫傳忠死了！最年輕的總將，戰績卓越…哼，這個廢物虛有其名，被徐缺那小子半路截胡。幸虧佩兒…唉，不說了，人都死了。”
吳敵一愣，好半晌也沒說話。
他知道吳盡想說若是吳佩沒死，嫁給了孫傳忠，搞不好還會連累他們吳家。
“那現在楚城是伯父在指揮作戰嗎？”
吳盡搖搖頭，“是楚王。”說著，他看向吳敵繼續道：“你覺得宋棄疾有能力擊退西涼人嗎？”
吳敵思索片晌，搖搖頭道：“絕對沒有。白帝城在大宋幾百年積攢的底子已經耗光了，在黃鶴樓接手之前，白帝城就已經開始衰敗，又經過黃鶴樓的戰敗，我想此刻白帝城幾乎是沒有什么防御的。即便是有，依照我的猜測，也估計只有不過一兩千人的城防軍。想要擊退西涼是萬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吳盡聞言，眉頭緊鎖，嘴里自言自語的嘀咕道：“那這宋棄疾拿什么來阻止西涼軍攻陷楚城了？”
吳敵聽的清楚，他不傻，知道吳盡說出這句話肯定是楚王與宋棄疾達成了某種協議。
“他有一種武器，很厲害。”吳敵繼續道。
聽到吳敵這般，吳盡臉色一變，急忙問道：“什么武器？”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這種武器能發出巨響，并有火光，二三十步開外即刻殺人。”
“一種暗器嗎？”
“我只見到過他的人使用，那東西大約有我手臂長，前頭很細，后面有握把，我被擊中過一次。”他說著，露出肩膀這一塊被霰彈槍子彈打中的傷口給對方看。
“那持有這種武器的人多不多？”
“不知道。但我猜測應該不會少。”
吳盡這才點點頭，“難怪他這么自信。”
吳敵皺眉，他不知道吳盡把自己從地牢放出來聊這些有何目的。
二人沉默了起來。
吳盡喝了一壺茶后突問道：“吳敵，若是我們吳家就這么衰落了，你會開心嗎？”
吳敵連忙搖頭，笑道:“伯父，恕侄兒愚鈍，如今的吳家怎么可能會衰落？再者，那些都已經是老祖宗之間的恩怨，老黃歷了，不提也罷！我爹還說過，如今吳家這般昌盛，您功不可沒。”
吳盡微微一笑，罷手道：“我的幾個兒子中若都是像你這般圓滑我也不會愁了。”說罷，突眉頭緊縮，盯著吳敵沉重道：“但我們吳家如今確確實實遇到了危機。”
“誰…誰這么大膽子跟伯父過不去？”
“不是誰，是吳家正在朝衰敗走去。現在還是門閥，但我想要不了五年，吳家必然會從門閥中被除去。在越國的勢力我們已經越來越弱小，生意也漸漸不如從前。隨著吳家手中握著的權力漸漸變小，我們吳家的產業也會被蠶食。你要知道，兵敗如山倒，尤其像我們吳家，只要出現這種危機，以我的猜測，會是轟然倒塌。”
“那…那伯父可有應對之法？”
吳盡替吳敵倒了杯茶，問道：“你可知道吳家是什么時候被列入四大門閥的？”
“這個我知道，我聽爺爺講過。是在老太爺的手中。”
吳盡又問道：“那你知道老太爺是如何將吳家發揚光大的嗎？”
吳敵一臉羨慕道：“替趙家皇室建立越國。”
吳盡點頭道：“這只是其一，你爺爺跟你講過具體的原因嗎？”
吳敵思索道：“講過，但我覺得那太過神話了，我不太相信。”
“說說看。”
吳敵緩緩道：“我小時候爺爺說太爺手中有一支陰兵，無所不能，神出鬼沒，百戰百勝。但我想哪有什么陰兵，可能是太爺故意夸大自己，去嚇唬敵人的吧！后來我翻閱古籍，古人也用過這種神神鬼鬼的傳說去威懾別人。”
“如果我告訴你確有其事了，你會相信嗎？”
吳敵一驚，看著吳盡那張嚴肅的臉不像是在拿自己尋開心，試探道：“這…這怎么可能？”
吳盡站起身，抬頭看著遠處天空里的戰火，背對著吳敵道：“老祖宗的這支陰兵助我們吳家登上巔峰，想要讓我們吳家再次讓別人忌憚，就必須尋回這支陰兵。”
“這怎么尋回？”吳敵問道。
吳盡轉過身，“讓老祖宗交出來。”
吳敵再次驚愕，“老祖宗還活著？那不得至少有一百五六十歲了？”
吳盡抬手一指地牢入口，“你牢房隔壁的老頭就是你老太爺”
吳敵嚇得站了起來，“什么？那個胡言亂語的老頭就是老太爺？”
“對！”
“伯父，那…那您為什么要關著老太爺了？”
吳盡搖搖頭，臉露痛苦之色，朝地牢走去，“你跟我來。”
吳敵隨著吳盡又走進了地牢里，二人停在了那老頭的牢房跟前。
吳盡取過火把，“你自己看。”
吳敵瞇起眼睛，借助火光，瞧見那老頭的半個臉龐，卻是瞬間大驚失色。
老頭雖是花白頭發，卻是童顏！
“一百六十七歲，一百六十七歲，整整一百六十七歲啊！你見過常人能活到一百六十七歲的嗎？你讓我怎么讓他在吳府生活？外人怎么說我們吳家？說他是個怪物？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不好趙家會提前殺了我們吳家滿門，去索要長生不老的秘密。這可是帝王夢寐以求的東西。”吳盡痛心疾首的呼喊著。
吳敵看著眼前熟睡的老頭，心中驚濤駭浪。
“但老太爺似乎好像神志不清。”
吳盡點點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說罷，帶著吳敵又走出了地牢。
“吳敵，伯父想請你幫一個忙。”
“您說，只要侄兒辦得到的。”
“留在地牢，從老太爺的口中得知陰兵的整個線索，盡量能得到控制權。這可能需要很久，但我保證，只要你能幫我解開這個秘密，吳家的下一任家主我傳給你。”
吳敵忙罷手，“侄兒不敢！”
吳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那幾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我很看好你。”
吳敵突然意識到問題，沉默許久后便點頭道：“那我盡全力一試。”
“好！在這期間，你就安心住在牢房里，打探到任何消息就跟送飯的瞎伯說，他會轉告給我的。”吳盡說罷，還把大牢的鑰匙交給了對方，“這個院子就給你了。我希望你盡快一點，楚城不知道還能守多久。”
“侄兒一定不會辜負伯父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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