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談判
風兒輕輕的吹，雨也綿綿下個不停。
孫玄戴著斗笠站在甲板上眺望著白帝城，映入眼簾的是城外隱現在云霧之中的山巒。高聳的城墻上有人影走動，看其規律的移動與范圍，他想著應是巡邏的守衛，只是人影寥寥數十個，他不驚在心中確信了許叔的話。
白帝城很缺兵力。
隨著商船緩緩靠近碼頭，孫玄依靠在船邊打量起城中狀況。
但奇怪的是，白帝城與他想象之中的景象全然相反，他發現整座城池給了自己一種充滿活力，毫無危機的感覺。
所有人似乎都不在意離他們不遠的戰爭，每個人臉上露出的是輕松愉悅的笑容。
他有些納悶，楚城未破城時，西涼與南陽郡交戰，整個楚城的百姓幾乎都在談論著這場戰斗，更有膽小者是未雨綢繆，搬離楚城。
而在這里，在白帝城，他完全沒看到那戰爭臨近的壓迫感。
他只能想著是因為白帝城與西涼結盟了，所以城里的百姓才會顯得如此輕松。
但戰爭之中，是沒有永遠的盟友的，他很清楚這一條。
“難道宋棄疾真的不怕西涼嗎？”
沉默半晌后，他皺起了眉頭，心想既然白帝城如此仰仗西涼，那自己前去談結盟，會不會是狼入虎口？
思索至此，孫玄有些籌措不定，但一想能為父報仇，自己這條命豁出去又何妨？況且有夏花開這位神仙在旁，想要逃應該是完全沒問題的。
碼頭處的牽引船夫接過商船甲板上水手的纜繩，船被慢慢拉近了碼頭。
一條寬闊的木板架在船與碼頭之間，船老大走過來到道：“白帝城到了。”
搭順風船的旅客道過謝之后，便走下了甲板。
孫玄付了尾款，帶著夏花開走向白帝城。
碼頭處停泊著數百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工人們正穿著蓑衣，推著手推車，來來回回的將船上的貨物卸下。
“讓一讓啦…”
“賣包子，賣饅頭…”
“挑工，挑工…”
“你他媽走路看著點…”
“哎！老馬，好久不見…”
無數的話語聲與熙熙攘攘的人群讓孫玄感覺一下回到了人間。
貨物不停裝卸，有礦石、布匹、香料、糧食、瓜果…等，無數腳夫來回穿梭在碼頭處。
孫玄站在擁擠的人群中，讓他沒想到是白帝城的碼頭竟然比楚城還要大，也更加熱鬧。從路人談話的口音來判斷，他聽出有自己家鄉人的，也有江南一代的，更有京腔摻雜其中。
這不驚讓他感嘆，看來北燕，西涼和南越打來打去，倒是讓白帝城占了不少便宜。
他目光遠眺，突發現遠處的天空有幾根奇怪的圓形建筑，里面還冒著煙霧，隨著煙霧升高，與云層合攏，給了他一種如夢如幻的奇怪感覺。
而在其邊上還有一些矮上許多，看其上面有人影，應是還在修建。
他盯著看了半晌也猜不出是個啥？
“奇怪了，煙囪為什么建這么高？誰家做飯冒這么大的煙？”
他嘀咕了兩聲，見到前方幾個巡邏的警衛軍，便盯著他們的服裝仔細看了起來。
“他們的衣服很奇怪，手里拿著黑不溜秋的是什么？”
夏花開初入白帝城，雖目光四處張望，但卻神情平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孫玄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的夏花開，“走！先吃點東西，順便打聽一下路。”
二人走出碼頭，來到商業街，尋了家面館坐下，要了兩碗牛肉面。
店小二端來面食時，孫玄向他打聽了一下郡守衙門怎么走。
店小二回道：“客官剛來白帝城吧？”
孫玄點點頭。
“白帝城已經沒有衙門了，只有市政廳，你要有事就去那里。”小二說完，就去忙活了。
孫玄念了兩聲市政廳后，低頭吃起了面食。
“你說那個宋棄疾會答應與我們結盟嗎？”
夏花開聞言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要參與其中才能知道結果，但不保證不會被其它事物干擾而去改變事情的因果。”
“什么意思？”
夏花開沉吟片晌，回道：“所有的事情都會因為一件很細微的原因而被改變結果，這個細微的原因有人為的，也有不確定性的。但不論企圖與否，最終都會引致歷史所定向的結果，而并非作出之外的改變。只有事情屬前后一致的因果循環才能出現，矛盾的則不能。”
孫玄一愣，像是沒聽懂。
夏花開繼續道：“就假你知道你能成功勸說宋棄疾與楚城結盟，你因為知道了這個結果，就會去努力達成這一結果，因為，這是你想要的。但如果你做出與結果相反的事情，比如說殺了他，那樣，事件的因果循環就會因為你的出現而出現改變，一切就會朝未知發展而去。想要預知更久遠的未來，我還辦不到。”說罷，她又補充道：“現在談這些還為時過早，畢竟我也還不知道結果是什么。”
孫玄聽的一頭霧水，正在揣摩時，他突發現許多過路客都把目光向夏花開投過來，他不驚皺眉，心想白帝城民風這么彪悍嗎？看到好看的妹子就這么赤裸裸的盯著？
夏花開卻是突道：“帶我去服裝店。”
“怎么了？”
“我發現這里的人有些仇視天火觀。”
孫玄一驚，急忙丟下一些碎銀，又問了店小二哪里有成人衣裳買。
“前面就有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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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隨便進了一間服裝店，夏花開換上了一件時下流行的碎花百褶連衣裙，看去整個人顯得極為青春活潑。
但孫玄發現，這一路過來不過短短數十天，從初見夏花開到此刻，對方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雖他與夏花開相識也不過十來天，但那晚的山門開啟，那小小的腦袋從門后探出的一瞬間，那個眼神，那一個對望，那微微皺起的眉頭，都給了孫玄不可磨滅的印象。
由第一眼的靈動，到現在的‘木訥’…到不說她變笨了，只是她變得好像對許多事情失去了興致，眼睛里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不在對這個世界充滿稀奇，像是一具年輕的身體里住著一位百歲老人的靈魂。
“難道她的人性真的在不斷喪失嗎？最后，她會變成什么樣子？”看著夏花開那張小巧精致的臉龐，孫玄在心底無奈的嘆了一聲。
換上新衣的夏花開跟在孫玄身后，偶爾對街道兩旁的建筑投去打量的目光，偶爾會看一眼路旁的零食攤，但也就只是看看而已。
一路走一路問，來到市政廳時，已是快晌午。
在市政廳大門口，孫玄見到有跟碼頭處穿同樣的衣服，拿著同樣黑不溜秋的人在站崗。
他站在街對門，突變得緊張起來。
“你在害怕。”
孫玄苦笑一聲，點點頭。
“進去吧！你還有很長的時間活了。”
孫玄一驚，問道：“我能活到多少歲？”
夏花開罕見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但并未回答。
孫玄有了夏花開的鼓勵，朝著市政廳走去。
門口的守衛伸手攔住了他。
“這位公子，這是市政廳，你有什么事嗎？”
孫玄一拱手，“這位衙差大哥，我是越國來的使者，想與你們的宋…”他想直呼其名，但又覺得不禮貌，可對方又未稱王，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宋幫主！”守衛似乎看出他的顧慮，笑著提醒道。
“哦…宋幫主…我是越國楚城來的使者，奉了楚王之命，來與宋幫主談一比買賣。”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孫玄。”
守衛點頭道：“那你稍等，我進去通報一下。”
等待從來都是煎熬的，孫玄站立不安，負手在市政廳門前走來走去。
他想到了很多。
自己從小好像就沒什么目標，家里要讓他讀書就讀書，成績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但這些年都順風順水，或許是因為自己母親和父親家族的緣故。
在與吳佩成親的那個晚上，他就預感了自己的一生會是什么樣子。有岳父這門閥做靠山，自己的老子又是位總將，那肯定是走官場，并且這官不會低，至少能每天去皇宮打打考勤。若是有所表現，搞不好到老會熬出一個六部的長官當一當。
他不討厭這種生活，也說不上喜歡。
而自己想要什么樣的他也心里也不知道，就覺得人生無非就是如此。
但所有的都在那晚亂套了！
人生的軌跡出現天翻地覆的改變，而在這時，孫玄才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有貪嗔癡恨…
思索至此，孫玄立定在市政廳的一旁，他微微抬起手，看著不停顫抖的雙手，他竟然笑了起來。
“孫公子，宋幫主有請。”
身后的警衛軍喊了一句。
孫玄轉過身，看向夏花開，見她正靠著門口的石獅子閉目養神，便喊道：“夏姑娘…”
對方卻是毫無動靜。
孫玄走了過去，伸出手輕拍她的胳膊。
猛然，夏花開閉著的雙眼睜開，一道幽藍的光芒閃過，只見夏花開右手一捏拳頭。
先是機械覆蓋的聲音，而后其拳頭上發出“嗤嗤…”的危險聲音。
孫玄見到過，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三步。
幸好，夏花開眼眸恢復了黑白，她呆了片晌，右手的光芒也散去，機械變成了她一個手鐲。
“走吧！”
而這一切都被石獅子擋住，兩個警衛軍并未瞧見夏花開手中的變化。
“你沒事吧？”孫玄關切的問道。
夏花開搖搖頭。
跟隨警衛軍走過大院，七拐八彎的來到一間像是書房布置的屋子。
“請進！”
孫玄見到門口還有一年輕衛士站崗，此人身材高大，太陽穴高高鼓起，手底下的功夫應該不弱。
他跨進屋子，就見到書桌后坐著一個男人，正在低頭寫著什么。
而在屋子的對角，還有一女人也坐在桌子后，正在拿著一疊文書整理。
孫玄心想這男人應該就是宋棄疾了，只是沒想到這么年輕，看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而那女子則是給他一種平安，溫和的舒適感。
“楚城孫玄見過宋幫主。”
宋棄疾這才抬起頭，“你好啊，孫公子，請坐。”
紅豆起身走過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孫玄走到窗戶后的椅子上入座。
紅豆往茶壺里加水，問道：“孫公子喜歡喝什么茶？”
“隨便吧！”
“那就試一試我們這里的普洱，很不錯！”
“你稍等一下，我把這個文件改完，現在急需要用。”宋棄疾抬起頭道。
孫玄笑道：“宋幫主請便。”
他不知道是宋棄疾故意晾著自己還是真有什么急事，但既然到了別人的地盤，對方也客客氣氣的，便也只好安心坐下來等著。
等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后，宋棄疾這才抬起頭，喊道：“季霸，把這份文件送到東局長手里。”
門外站崗的季霸走進來，接過文件，道了聲：“是！”就離開了。
此時，宋棄疾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胳膊和勁脖。
“對不住了，工廠要開工，不知道如何規劃，臨時給他們寫的生產計劃表。”宋棄疾說著走過來坐到孫玄對面，又替他斟滿茶水，繼續道：“孫公子是吧？”
孫玄一點頭，“孫玄。”
“有什么事嗎？”
紅豆提醒了一遍。
宋棄疾聞言一愣，“楚王？趙德昭？”
孫玄繼續點頭，“正是。”
宋棄疾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個名字，這人他不陌生，正是前主的仇人。他抬起頭盯著孫玄，看著對方心底發麻。
過了許久突哈哈大笑起來，“孫公子，你來之前不知道貴國扣壓了我的一比武器尾款，還將我們的船員也關了起來，現在卻又來找我談結盟，是不是這個楚王想借我的手除掉你？”
孫玄一聽，暗道這他媽什么事，怎么都沒人跟我說？趙德昭這王八蛋不是坑我嗎？
“我想…這中間肯定有什么誤會。”
“誤會？”宋棄疾笑了一聲，繼續道：“好，就當是誤會。那你們把錢先付了，人給我放了，我們再談合作。”
孫玄點點頭，“我一定會轉達宋幫主的這個要求。”他厚著臉皮說著，將懷中的一封信拿了出來，繼續道：“這是楚王給宋幫主的親筆信，里面有楚王提出的要求以及結盟的誠意。”
宋棄疾接過信看了起來。
孫玄自也是看過，信中無非就是說讓宋棄疾阻斷西涼的后路和補給，趙德昭答應給他糧草和武器的支援。
宋棄疾看完之后，將信擱在了茶幾上，喝了杯茶水后，低聲問道：“一千石大米是多少斤？”
孫玄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卻是聽到對方身旁的那女子思索道：“不到十萬斤。”
“十萬斤…能吃多久？”
“嗯…如果是士兵話，一天消耗糧食平均至少在1.5斤，十萬斤可供一萬人約莫六七天的軍糧。”
宋棄疾突問道：“就我們小鎮那幾千畝良田一年可產多少糧食？”
紅豆沉吟道：“嗯…按一年收3季的話，總共在六千萬斤左右。”
孫玄聞言，渾身一驚，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一千石大米對宋棄疾來說根本就是掉在地上的一文錢，甚至不屑于彎腰去撿。
宋棄疾點點頭，不咸不淡的道：“看來這楚王的誠意有點低啊！”
孫玄此刻只想掉頭就走，但為了父親的仇，他強迫自己必須把這比交易談成，便問道：“宋幫主，你有什么需求盡管開。”
“你能做主？”
“能！”
宋棄疾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氣了。”他說著，翹起二郎腿，繼續道：“我要人。”
“人？什么人？”
“男人，女人，妖族都可以。1835歲之間。”
“你是說人口？”
“嗯！”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孫玄不解，不知道他要人干什么，便道：“這我…我知道越國總人數在千萬余，楚城怎么也得有個三四十萬吧！”
“既然這樣，一天的酬勞按一百人算，如何？”
“什么意思？”
“什么時候西涼放棄楚城，什么時候交易結束。這期間的時長乘以一百，就是我要的人數。”宋棄疾繼續道：“但我不會派兵去攻打西涼，也不會去楚城，我會用我的辦法逼迫西涼軍撤退。”
孫玄心底一百個疑問，很想問他你用什么辦法能逼退西涼軍？但知道這么問肯定會觸怒對方，便只好點頭道：“我答應你。”
“還有，把之前欠我的錢和我的人都還給我，他們什么時候還回來，我們什么時候開始交易。”
孫玄再次點頭，“那我即刻回去，將宋幫主的條件通報給楚王。”
宋棄疾卻是搖搖頭，“你這一來一回至少一個月，保不定楚城就已經淪陷了。我看這樣吧，你來寫信，我替你送。最快三天就有回信。”
孫玄再次被驚愕到，他已經完全看不透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到底是有什么神通，竟然三天就能有回信。
“三天？真的嗎？”
“我像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孫玄搖搖頭，“那我這就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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