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銑床
宋棄疾在廚房一連接待了十來個人，其中有工人，工人隊長，兩位局長，也有供應商…
他這時才后知后覺的明白處理政務真是個費時間，費腦子，費精神的活。
而這廚房也成為了他臨時的會議政務中心。
一直忙到中飯過后，紅豆去午睡時提醒他跟小莊的‘決斗’！
宋棄疾這才一拍額頭，急忙滅掉煙桿，準確前往工房先造一根槍管出來。
一根槍管對他來說沒什么難度，難的是大規模生產。
禿子此時收拾完后，拿著抹布擦著手上的水漬，從后廚走過來，“幫主，有沒有啞巴和長短腳的消息？”
宋棄疾緩緩搖頭。
野狗喘著粗氣突然站在廚房門口，“你最好過來看看。”
他見到野狗神色之中帶一點興奮，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便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好說，是王炸他們三個發現的。”
二人疾步快走，來到工房門口時，宋棄疾便見到工房的長桌上放著一個很大的玻璃杯。
而在玻璃杯里下面沉淀著黑色的物質。
宋棄疾走到旁邊彎腰瞧了幾眼，“這是什么？”
王炸道：“小妮的粑粑！”
宋棄疾愕然，“怎么化了？”
“不知道…前兩天我們把這東西運到倉庫里，堆放在那個角落…不知是不是無意中掉進去的。”
“這玻璃杯里是…”
“純甲酸。”
野狗趴在桌子上，盯著那玻璃杯喃喃道：“鐵男都融不化的東西竟然在這甲酸里成了漿糊一樣的東西…真是神奇啊。”
宋棄疾摸著下巴，突道：“拿個玻璃杯來。”
韓梅梅急忙從貨柜上選了個大的，把里面的一堆零件倒在桌子上，遞到了宋棄疾跟前。
宋棄疾一手去拿杯子，發現變得十分輕了，心中疑惑這小妮的粑粑到底是什么東西？竟然在酸液里溶解后會變輕。上次就一小坨他可是用雙手去搬才能挪動的。
甲酸被倒入到另一個玻璃杯中，宋棄疾便瞧得那沉淀在玻璃杯底的黑色流體物質十分粘稠，呈現漆黑的顏色，像是無法反射光芒。
他看得稀奇。
韓梅梅三人也是驚訝。
野狗問道：“很奇怪，這東西也太黑了，若不是你剛才倒的時候它流動了，我就還以為是杯子底部染的色了。”
宋棄疾拿著杯子來到外面，順手把掛在頭頂的油燈取了下來，又用鐵絲做了個三腳架。
點燃油燈后，將玻璃杯放在上面。
約莫半個小時后，眾人聞得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在空氣中飄散。
宋棄疾讓幾人都退后，遠遠的站在邊上看著。
又等了一會，宋棄疾走過去吹滅油燈，用抹布拿著杯子放到水桶里。但并沒有讓水浸入到杯子里。
冷卻后，他拿著杯子走進工房，放到長桌上，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到在桌子上。
野狗剛要伸手去碰，他一把攔住了。
“甲酸不一定全部揮發了。”
宋棄疾說著，拿了根鐵條去搗鼓它。
發現質地綢綿軟黏。
“嗯？”
“怎么了？”
“有點像面團的感覺。”
“那…且不是沒什么用了？”
宋棄疾搖搖頭，幾人都是緊緊盯著那團黑的不能再黑的東西發呆。
片晌后，宋棄疾突道：“開爐！”
野狗像是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拿出煤油倒在干柴上，點上火，又加入煤炭。
等到爐子的溫度起來后，王炸拉動風箱，火焰呈現噴射狀，幽藍幽藍。
野狗問道：“要怎么放？”
宋棄疾道：“就一比一。”
“這東西我稱過，有一百來斤重，但現在嘛…估計最多一斤了。”
宋棄疾一點頭，野狗拿了個融化鐵水的盒子，將一些廢邊角料放到里面，伸進了幽藍色的火焰上面。
隨著溫度不斷升高，鐵漸漸融化成鐵水。
宋棄疾用一塊木板托著那團黑色粘稠物體倒進了野狗拿著的容器里。
先是‘滋滋’的聲音響起，還冒出七彩的火焰濺射到空氣中，但也只是轉瞬即逝。
野狗再度將容器伸進爐子里，看著鐵水又變紅后，才拿出來，往涼水里一放。
“滋…”大量白色蒸汽升騰而起。
眾人圍上去一瞧，都是大驚失色。
“怎么會這樣？”
宋棄疾看著那團鐵水變成了極為炫目的七彩色，那七彩色毫無規律，就像是各種油漆隨意噴灑在了上面。
他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反應，為何加入鐵水之中，那漆黑粘稠的流體會改變鐵的顏色？
“看看硬度如何？”
韓梅梅急忙拿了把鐵錘出來遞給他的老師。
野狗接過之后，將七色鐵放在操作間上，王炸用鉗子夾住。
“砰！”
眾人就見到那七色鐵有微微變形的痕跡。
宋棄疾走過去拿起在手上看了看，發現重量并沒有增加。
“變得普通了嗎？”
“再熔，倒模，做成原來霰彈槍槍管的尺寸。”
野狗問道：“你想做什么實驗？”
“我想看看是否還有原來那變態的散熱速度。”
幾人一陣忙活，一個時辰后，一把單發的霰彈槍做好。
宋棄疾拿了三十發子彈走到工房背面的森林邊緣。
野狗則是拿著原來制作的霰彈槍，也是三十發子彈。
二人朝著森林里先以最快的速度打完了三十發子彈。
“砰砰砰…”
野狗手中的槍管已經發紅。
宋棄疾看著那七彩色槍管緩緩伸手用手背感應了一下溫度，他愣了一下，猛然貼了上去。
一旁站著的野狗和韓梅梅三人都是投去急切和詢問的眼神。
宋棄疾嘴角微微一笑，“有溫度，但我感覺到散熱很快，嗯…已經冷卻了！”
野狗激動道：“如果照你之前的說法，散熱如此之快的話，那且不是可以做大炮了？”
“我想應該沒什么問題。”宋棄疾說著，又道：“但我還想多做幾個實驗，看看在不同稀釋比列下的這種物質會是什么狀態，我不僅僅想得到它的散熱，還要之前那變態的堅硬。”
韓梅梅問道：“那是不是物質越堅硬就代表它的熔點越高？”
“嗯…沒有正比關系，但有一定關系，這還要其它條件成立，比如說在同一個壓強下。”
幾人慢慢走回工房，宋棄疾從懷里拿出一張圖紙交給野狗。
對方瞧了幾眼后，問道：“這東西就是你一直說的自動步槍？”
“嗯！”
“零件倒也不復雜，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拉膛線還沒有找到方法。”
韓梅梅三人走過來站在野狗身后朝圖紙打量而去。
“幫主，這武器叫什么名字？”
宋棄疾道：“我們老家叫ak，我們就叫毀滅者一號。”
王炸嘿嘿笑道：“這名字很牛！”
來到工房后，野狗帶著三個學生已經開始為毀滅者制作各種零件模具。
而宋棄疾則是去了武器車間，他先要把蒸汽動力改造一下，做出一臺銑床，來加工槍管，這一步實現了，拉膛工藝也就不遠了。
歐冶子在對面不遠的山坡上監工新建的倉庫和槍械工廠，他遠遠的看到宋棄疾進了車間后，便放下手中的工作，來到車間。
他見宋棄疾讓一個工人停工了，而他本人正拿著鉗子在拆磨盤。
“宋幫主，這是干什么？”
“哦！我在尋思改造一個機床出來。”
“機床是什么？”
宋棄疾朝著那閑下來的工人道：“不用擔心，你今天的工錢我會讓人補給你。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跑一趟腿，去鎮子那邊跟瞎子說，就說我要三個木匠，手藝高超一點的。”
那人一聽放假還有工資，便點頭道：“謝謝宋幫主，我這就去。”
宋棄疾這才跟歐冶子解釋起機床的作用。
機床這東西可謂歷史悠久，通俗來講，它本質是個用來加工器具的工具臺。所以鐵砧可以看作最原始的機床。手工固定，手工打造。
手工打造還好說，但手工固定實在太不方便，于是人們在臺子上加上卡扣或凹槽，用于固定被加工的部件。
比如說早期火繩槍和燧發槍的槍管，都是在帶凹槽的鐵砧上手工敲出來的。
再后來，單憑人力敲擊刨銑無法再滿足加工的需要，機床便分化開來，根據不同的用途，采用不同的固定方式和加工工具，手工與機械聯動，有效改善了純手工打造每次力度大小不一的缺點。
宋棄疾考慮的便是手工銑床。
盡管銑床功能多種多樣，但他主要是為了加工出漸開線齒輪，因此其構架也可以相應簡化，只需一對用來固定齒盤的卡槽，和一塊可以旋轉的鋼磨盤即可。
專門用于切割齒輪的特定造型磨盤在鐵男的幫助下可以輕松制造出來。
磨具頂端打磨成梯型后加熱到紅熾狀態，用鐵條在上面拉出印痕，再浸入水中做淬火處理，就能得到剛度較高的定制磨盤。
跟歐冶子聽完機床的各種功能后，他也是十分好奇，“真想親眼看看宋幫主口中說的這個東西會是個什么樣子。”
宋棄疾笑道：“你很快就能看到的。”
三名木匠帶著各種工具來到了車間，宋棄疾把他要做的銑床底座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又簡單的畫了個圖紙給他們看，幾人一瞧，二話不說，就直接就地取材，在車間外面忙活了起來。
而宋棄疾則是去叫來鐵男，為銑床制作金屬部件。
不得不說，鐵男比之前火玩的更是得心應手，金屬加工變得像捏橡皮泥一樣容易，特別是在她這大半年來熟練掌握火焰的溫度后。
現在小件的初加工，都是她用雙手捏出大致的形狀。看到對方將鐵錠熔成粘稠的鐵液，再揉來揉去的模樣，宋棄疾就感嘆不止。
看著鐵男照著他的構思在一旁捏的鐵玩，他也沒閑著，拿出筆坐在地上，用個木板當畫板，開始畫齒輪。
他設計了一套齒輪組，以用于調速和穩定蒸汽機的輸出。相應的齒盤已經出模，只待銑床拼裝完畢就能開展銑齒工序。
一直干到天黑了有一陣子。
在七八人一起的努力下，第一臺簡易銑床就出現在武器車間里。
鐵男、歐冶子、三位木匠、野狗與他的三個學生，花膠，紅豆，十三，阿七…一群人都來了，圍著宋棄疾，都想瞧一瞧這東西該怎么用？
宋棄疾毫不吝嗇的開始演示如何使用銑床來加工齒輪。
他倒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充當一回高級鉗工。
野狗則在一旁負責幫他傾倒溫熱的豬油，在沒有機油潤滑的年代，用豬油替代雖然有些浪費，但總比什么都沒要好。這些豬油淋過磨盤后落入下方的瓷盆里，可以反復使用。
宋棄疾先按設計好的角度在齒盤上刻出分齒痕跡，再將齒盤豎立，固定在工作臺上。接著把磨盤拉至齒盤上方，對準刻線，踩下踏板。踏板帶動起木輪，通過蛛網皮帶將動力傳至磨盤轉軸。
這種動力類似于腳踩縫紉機的原理。
隨后他用手穩住磨盤把手，輕輕下拉，旋轉的磨盤便以90度角的方向緩慢切入齒盤中。
由于齒盤的材料是生鐵，而磨盤是淬火后的鋼材，切出齒痕并不是很費力。現場彌漫起豬油的香味，霜兒‘咕隆’一聲，咽了口口水。
銑床的第一個成品在眾人的注視下成功出爐。
待所有的齒輪完工后，宋棄疾招呼那些累了的人就回去歇息。現場留下來的就只有野狗和一群女妖。
“給機床連上蒸汽動力。但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把蒸汽機再改進一步。”宋棄疾說著，一拍白霜的小腦袋，“去通知你的禿子叔叔，說今天我們要加班，讓他給我們準備夜宵。”
白霜一聽有夜宵吃，轉身就朝廚房跑去。
武器車間外的蒸汽機旁燈火通明，七八盞油燈被高高掛起，一群人在忙個不停。
本著后續型號比初始型號強的研發精神，蒸汽二號機已經裝配上了離心調速器。作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套自動控制系統及反饋系統，它的出現可以稱得上是意義非凡。
調速器的結構十分簡單，主體由兩根端頭焊著鐵球的鉸接細桿和一根旋轉主桿構成，乍看之下就像是小時候常玩的竹蜻蜓。只要快速搓動竹竿，兩片旋轉的扇葉就會因離心力作用自動升起來。
對于調速器來說，兩顆鐵球就相當于扇葉。
蒸汽機工作時帶動主桿旋轉，出力過高時，小球轉速加快，在離心力的影響下逐漸升高，帶動拉桿關小閥門。當出力變低時，小球轉速減緩，在重力影響下位置降低，從而加大閥門。保持蒸汽機始終在一個較為固定的功率下運行。
又配上變速箱的速度控制，這臺蒸汽機二號可以完成相對精密零件的加工。也為平安鎮科技的進步做出了不朽的貢獻。
野狗那邊的工作臺上‘啪啪’的敲打聲停止。
他急匆匆的將手中明晃晃的一個長條金屬拿過來遞給宋棄疾。
這是一個類似長片形的刀片，只是刀口好像被人捏著扭了一下，刀片呈現出‘∫’不規則外形。
這是槍管鉆孔的刀片。
“這鋼鐵的硬度加工熟鐵應該沒什么問題。”
“試一試！”
王炸按宋棄疾的要求對鐵棍外表進行了整平和拋光，磨石打磨過后，放到了宋棄疾的工作臺上。
此時三根圓乎乎的實心鐵棍外表成深灰色，散發出一股厚重的金屬光澤。
宋棄疾迫不及待地換上鏜刀，和野狗一齊將鐵棍固定到位，使刀頭頂端恰好頂在鋼棍中心位置。
面對這歷史性的一刻，宋棄疾扳下蒸汽機的閥門。
鏜刀開始緩慢運轉，沒多久便上升到一個穩定速度。
“開工！”宋棄疾喊道。
野狗推動滑動基座來控制鐵棍和鏜刀的接觸深度，當刀頭碰觸到炮管時，發出的刺耳噪音頓時蓋過了車間外蒸汽機的轟鳴。
充當潤滑劑的豬油被擠進鉆孔，冒出來的是黑色泡沫和曲卷的金屬絲。
圍觀的女妖們紛紛退出車間，只有紅豆一個人仍堅持留在原地。
似乎對這黑黝黝的機械她像是十分喜歡，看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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