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底火工藝
宋棄疾拆開自己的雙管連發霰彈槍，他這把槍每次只能上兩顆子彈，在擊錘的鉗口上夾了一塊燧石（火石），傳火孔邊設有一擊砧，射擊時，扣引扳機，在彈簧的作用下，將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藥擊發。
這屬于很古老的燧發槍模式。
此刻，他取掉燧石，野狗把捶打好的撞針遞給他，“為什么要在撞針上包銅？”
“我也只是猜想。按照韓梅梅的說法，那粉末遇到銅就發生劇烈燃燒。但經過鈍化后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如高的反應，在撞針上包上銅先試一下吧！”
長桌對面，韓梅梅三個年輕人正各忙各的。
王炸用著一個小型的手工壓機制作子彈外殼。
加熱過后的銅片變得柔軟起來，王炸不停轉動手上的輪子，齒輪發出連續的‘咔咔’聲響，但隨著他感覺手中齒輪變得越來越難轉動時，‘咔咔’聲也變得越來越慢，他像是使出了渾身力氣，到輪子再也轉不動后，他這才反轉輪子，最后，一個銅片被壓成子彈外殼的形狀。
而高炮則是從一個錐形模具里倒出已經冷卻成型的鋼芯，這是彈頭。
一排十個，共兩排。
他拿起搓刀打磨上面的毛刺。
韓梅梅與高炮做的事情差不多，但不同的是她模具里倒出來是一個個子彈底座，只有約莫半厘米的高度，半徑在0.5厘米，鐵環底部是半封死，中間有一個約莫2毫米的空洞。
在鐵環內壁有不平整的交錯齒口，這是為了起到固定底火火藥的作用。
她正拿著搓刀打磨鐵環邊上的毛刺。
宋棄疾把槍械交給野狗改造，只差組裝。
他從玻璃瓶里倒出韓梅梅調好的粉末，放進一個木盆里，又拿出一瓶毛臺酒倒了少許進去，攪拌片晌后，火藥變成了糊糊狀。
他似乎擔心什么，端著木盤走到了外面。
此時天色已經黃昏，只余一抹殘陽掛在西邊。
旁邊的窯洞已經熄滅，工人們都下班了，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的。
宋棄疾又走回工房，挑選了幾套外形看去比較滿意的彈殼和底座，又拿了個木制的勺子，來到外面，他蹲在地上，用木勺挑起一點糊糊狀的液體，塞入到底座里，再用木勺的反面刮了四下。
如此依舊，四枚底座以同樣的手法被裝上了底火藥。
他盡量的保持同樣的手法與力度，確保每一枚底座內的火藥大約同等。
弄好這些后，他將這四枚底座放到窯洞的一個散熱口旁，又伸手摸了摸那磚頭上的溫度，估摸約有個四五十度，但又在擔心烘烤時會點燃火藥，只好在磚頭上墊了一張油紙隔熱。
回到工房，她拿出韓梅梅混合了十三蛛網的火藥粉末，早就已經干了，并凝固成型。
他瞧著不知該怎么下手。
韓梅梅邊工作邊問道：“幫主，你看什么了？”
宋棄疾搖搖頭，“我怕拿刀就這么去切會引爆它。”
韓梅梅愕然道：“不會這么容易爆炸吧？”
野狗此時已經改裝好霰彈槍，成為了撞針擊發底火的連發手槍。
但仍是只能射擊兩發子彈，每次都還需要用大拇指壓一下撞針。
他二話不說，拿起那火藥和一把小刀走了出去，放到一個木墩子上。
正要去切時，宋棄疾喊道：“等等！”話音一落，他急忙拿了塊木板擋在野狗的頭部，后者嘟囔道：“我都看不到了怎么切？”
“第一刀不爆，后面也就大幾率不會出事。你隨意來一刀，但盡量切小塊一點。”
野狗拿手摸了摸，把刀放了上去，一咬牙，手中輕輕一用力。
他從手中的觸感感覺到，如切割香蕉一般的絲滑。
二人見到無恙，這才都舒了一口氣。
但宋棄疾卻是皺起了眉頭。
野狗問道：“不是沒爆嗎？怎么還一副擔心的樣子？”
“沒爆也有可能說明這火藥無法達到撞針擊發的敏感度。“
野狗一愣，有些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
“不過也不用太失望，不是還沒做實驗了。”
宋棄疾拿起野狗切下的那兩三厘米的塊狀物，放到一塊石頭上，到工房拿了把錘子出來。
揚起手佯裝捶了兩下，心中記住了方位和力度，便左手拿起木板擋住頭部。
一錘下去，他盡量控制自己不要下手過重，這是為了模仿撞針的力度，因為他測試過，他們目前制作出來的彈簧卡勾撞擊力度最多只能產生2kg的重力。
至于這2kg的重力測試是怎么算出來的，是用秤勾住彈簧，用重物掛在彈簧上，再去測量彈簧的伸展的長度得來的。
這其中用到了勾股定理、阿基米德中點定理、垂徑定理、等周定理…牛頓第一定律、第二定律以及第三定律…等等一系列的計算，反正不比目測計算花膠胸型簡單。
“砰！”
一聲巨響，在寧靜的黃昏下響起。
宋棄疾是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野狗臉上難掩激動的神色。
在工房里加班的韓梅梅三人也跑了出來，高炮和王炸激動的擁抱在一起，韓梅梅一高興，也跟二人報成一團。
宋棄疾放下木板，看著石頭上只剩下一團焦黑，嘴角微微一笑。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身道：“裝彈，我要連夜試出來。”
他在窯洞散熱孔烘干的底火只是韓梅梅研發出來的普通火藥，并沒有加入用甲酸浸泡后的蜘蛛網，看來準備的兩個方案，前面一個是有些多余了。
宋棄疾拿來一個底座，用底座放在已經凝固的底火藥上，在用小刀圍著一圈劃出標記。
他慢慢拿著小刀在柔軟有彈性的底火上不停刮絲，切割出與底火大致的外形后，擠壓進底火坐，發現固定的十分穩定。
他不得不感嘆十三的蛛網太神奇了，不僅僅把火藥鈍化外，還變得十分容易塑性，捏在手上像硅膠一般，手感也是極好。
他在心中估計這防潮功能也恐怕是十分出色的。
底火裝置好后，他便把彈頭從彈殼的底部塞進去。
因為彈殼是一個由尾部漸漸變窄的空心圓體，在彈頭的尾巴和彈殼的頭部有兩個點卯結構，這起到固定彈頭的作用。
而這也是野狗木工的延伸。
宋棄疾用力一推，就聽到點卯結構對準卡死后發出一聲‘嘣’的暗啞聲。
他用兩個指頭捏著彈頭旋轉了幾下，發現紋絲不動。
此時，野狗抓了一把硝石過來，宋棄疾接過，填塞到彈殼里面。
“這硝石的工藝要跟硝石工廠說一說，還要細一點，顆粒均勻一些。”
野狗點頭道：“是下批貨改進？還是子彈生產時就要改進？”
“確定生產子彈的工藝就改進。”
“那還這么多沒用且不是浪費了？”
“怎么會浪費了？熱武器工廠一經正式投產，這區區五十桶硝石我想一個月就能用光。”宋棄疾說著，把底座扭到彈殼的地步。
兩者之間有螺紋固定，三道，不多，但足以卡死。
“還有，看能不能讓石頭想辦法把硝石工廠買下來，我怕他們知道我們需要大批量的火藥和硝石后會坐地起價。畢竟之前那一百桶也賣的不便宜。”
野狗點點頭，“我會寫信跟石頭商量一下。”
“但別讓對方知道我們真正的意圖，盡量低調一點。”
野狗明白，“石頭是聰明人，我想他會知道怎么做的。”
第一顆子彈正式誕生。
野狗把別在腰帶上的槍遞給了宋棄疾。
宋棄疾將槍‘折斷’，兩個孔，他只上了一顆子彈。
槍也沒有膛線。但他相信那鋼鐵的質量，至少不會一顆子彈就炸膛。
“王炸，去拿個玻璃瓶放到那樹杈上。”
王炸急忙跑進工房，拿了個大號的玻璃瓶，又把屋內的油燈提在手上，把瓶子放穩后，把油燈掛在一旁的樹枝上。
宋棄疾從樹下開始走起，一共走了一百步才停下。
野狗四人站在一邊都是一臉驚訝。
野狗遠遠的喊道：“能射這么遠？那瓶子就這么大點，打的中嗎？”
宋棄疾笑道：“我還嫌近了呢！你不相信我的槍法？”
瞄準，射擊！
“砰！”
一聲巨響，在將暮未暮的夜色中響起。
無數鳥兒展翅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潛伏在草里的蟲鳴聲也靜止了。
但唯獨沒有玻璃瓶碎裂的聲音響起。
宋棄疾快走過去，心里想著哪里出了問題？
莫非硝石的純度不夠？
子彈射不了這么遠？
又或者是膛線的原因精準度不夠，射偏了？
四人朝著那大樹慢慢靠攏，來到樹下后，一個個低頭四下尋找彈孔或者希冀能看到子彈頭。
此時，紅豆和花膠朝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在干什么了？鬧出這么大動靜”花膠遠遠的問道。
“試槍。”
兩人走得近了，紅豆見幾人都是無恙，這才放心道：“我還以為出事了呢！你們圍著樹看什么？”
“找子彈孔。”
花膠倒是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也走過去幫忙尋找起來。
可紅豆就有些不明白，“子彈孔是什么東西？”
宋棄疾道：“一個洞！”
“什么洞？”
“大概中指能夠伸進去…”
花膠伸出手朝著他額頭拍去，宋棄疾正低頭尋找著，抬起頭問道：“你搞什么？”
而此時，野狗是捂著嘴在旁邊笑得渾身顫抖。
高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王炸所幸蹲下身子笑了起來。
“你們怎么了？”
韓梅梅有些臉紅的不回答！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紅豆突道：“是那個洞嗎？”
眾人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都在工房的木墻上看到了一個彈孔，內還有煙冒出。
宋棄疾看著玻璃瓶，又看了一下彈孔，估摸約有兩三米的偏移，不免驚愕道：“這也偏的太離譜了吧！”心里想著，沒有膛線果然還是沒什么精準度。
野狗拿了把小刀把子彈挖了出來。
看著已經變形的彈頭，走到宋棄疾跟前，問道：“如何？還需要改進嗎？”
“子彈倒是沒什么問題，工藝也不復雜，按之前的做法就能投入生產。但槍管嘛，就還需要改進。不過目前來說，還要確定子彈的大小。”宋棄疾說著，低頭打量起手中的霰彈槍，繼續道：“接下來就開始研發該如何制作膛線和鉆孔。”
第二天，宋棄疾吃過早飯后，在廚房里畫著圖紙。
野狗在旁托腮觀看。
“為什么槍管大批制造不能倒模？”
“倒摸小量生產沒什么問題，如果大批量的話，是無法杜絕槍管內生成氣泡的，炸膛的幾率也會隨著產量提高而提高。”
“你這畫的就是你說的那個什么機床？”
“機床有很多類，我這種只能算是旋床。”
野狗點燃煙桿，拿著一根倒模出來的實心槍管觀摩，“用刀片從中間旋轉下去，這得多耗費工藝和時間…并且咋們的鋼材那么硬，那需要多鋒利的刀片才能鉆得動這玩意？”突他一拍桌子，忙道：“手拉鉆可以嗎？”
宋棄疾停下筆，搖搖頭，他上輩子在農村時見過外公用木工手拉鉆鉆孔，倒也知道瞎子說的是什么，“那東西輸出不穩定，再者力度也不夠，槍管內不光滑，難以達到我們的要求。”他說罷，喃喃低語，“驅動倒也不愁，有蒸汽機，只需弄個離心力調速倒也能控制穩定功率，只是沒有合金，刀片恐怕會是個問題，拉膛線也…”
就在二人絞盡腦汁在想著各種辦法時，花膠跑了進來，一臉愁色道：“收到石頭的回信，胡椒價格被打壓，一斤只有五兩了。”
宋棄疾像是并不感到意外，“物品的價格是受供給關系制約的，當供大于求的時候，物品價格上升；當供小于求的時候商品價格下跌。胡椒我們出得太多也太快，價格跌是必然的。先不賣了，壓在倉庫，注意防潮就行！”
“還有，生產的刀劍都壓在游龍商行，不僅沒人買，還不準石頭他運出去售賣。”花膠說完，盯著緊皺眉頭的宋棄疾。
“什么原因？”
花膠坐到他旁邊，“石頭說是白帝城的監察院不讓他販賣武器。要賣只能零售，并且還要他辦理一個印批（營業執照）。”
“去辦啊！”
花膠搖搖頭，“石頭說印批每年要交七成的稅收。他問你是否要辦？”
宋棄疾看向花膠，“白帝城不都是只交五成稅嗎？”
“武器店屬于特殊的。”
野狗哼道：“他這是明搶，七成…哼，越國商業如此發達，也才三成不到的稅收！叼他個老母！”
宋棄疾詫異道：“那看來我們的資金又會一下陷入入不敷出的狀態。”
花膠從懷里拿出一張紙，看了看后，抬頭望向宋棄疾，“不只是入不敷出，已經快要負資產了。欠下的材料錢總和已經有四十八萬七千五百兩，如果胡椒只按每斤五兩出售，那五十畝地產出的十萬斤胡椒就只能賣五十萬兩，還有每天的開支以及月底所要發放給工人的工資，你在月底至少要回籠資金十萬兩。若那些賒材料的老板知道你出現債務危機，一起來討債的話，那你月底至少得六十萬兩資金到賬。”
宋棄疾苦笑著點點頭，把掛在腰帶上煙袋子和煙草拿出來，一邊塞一邊問道：“現在什么來錢最快？”
野狗喃喃道：“來錢最快，又不會跌價的除了兵器還能有什么？”
宋棄疾道：“那咋們就快點打造一批火繩槍拿出去賣。”
“不是說大批生產需要鉆膛技術嗎？”
“拿熟鐵鉆，也不要拉膛線。”
花膠道：“可這黃鶴樓知道了會允許我們賣嗎？”
“走私！我就不信白帝城靠近塔姆江，他能全部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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