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宋棄疾帶著三人出了城,銀子自是埋在米面和常用生活物品下面,城門處對放行本就沒有進城時檢查的嚴格,又加上宋棄疾遇到了之前進城的那士兵當班,兩人胡天海地的亂侃一通,臨走時,差點結拜為異性兄弟。
一路向南而去,宋棄疾在來之時還一直怕在城內出什么岔子,不過從這趟旅程看來,不得不說結果是超出了他心中的預期。
他之前的想法是先賣兩批胡椒,有錢之后再成立商行(公司),連地址他都選好了,就靠在清水河的上游,背靠著一座大山,前有大河,兩側有山丘。
他這個不懂風水的門外漢一看都知道是個好地方,他上輩子在網絡小說上看過這種風水格局,好像是說什么后有靠山、左有青龍、右有白虎、前有案山明堂、水流曲折,以使寶地藏風聚氣而令人納福納財、富貴無比。
然后再圖擴展,以超出市場平均質量的高產農作物在城里打開商業渠道,之后再販賣武器以及一些高科技產品來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
可哪想花膠這特殊的本領,是讓他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自然了,是不是便宜還得另說,但他有信心能把游蕭蕭說(shuì同‘睡’)服,成為其生意上的好伙伴,共同開創性福的美好未來。
他想著這些,目光不自覺的瞄向了身旁的花膠。
夕陽下,她的側臉有一種無比柔和與妖艷的美感,細小的汗毛在逆光下光彩熠熠,清純與性感同時存在,絲毫不違和,還配合的相得益彰,這種美讓人難以挪開雙眼。
花膠感應到他的目光,也轉過了頭來。
“你看什么?眼神怪怪的?”
“我想…”
“不許想。”
“不是…我就是想…”
“宋棄疾…你個臭流氓。”
“我就是想謝謝你…而已!”
花膠一愣,步伐停頓了一下,他以為對方又要什么擁抱之類的扯蛋禮儀,但哪想他竟然這么正經的說出了謝謝。
一對臉蛋兒本就被夕陽照的通紅她,現在更顯嬌艷欲滴。
只見花膠嘴巴一撇,小腦袋輕輕一揚,故作輕松道:“這是我的職責,不用謝。”說罷,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像關照小老弟那般。
宋棄疾突歪著頭道:“你知道你和游蕭蕭相同的地方在哪里嗎?”
花膠一臉疑惑,盯著他道:“有嗎?什么地方相同?”
花膠起初還不明白,但幾息后,神情一怒,大喝道:“宋棄疾,我要你死…”說罷,奮起而追。
而此時,宋棄疾早已如脫韁的野馬一路朝前狂奔,笑的如智障一般。
長短腳和結巴看著前方嬉鬧的二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各拿著一壺毛臺酒,走走喝喝,還不時催促停下啃食路邊野草的牛馬,嘴里嘰里咕嚕的說著宋棄疾和花膠二人聽不懂的方言。
雖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從二人悠閑的神態以及望向宋棄疾敬佩的目光來看,可以大概猜測出兩人在贊許這個幫主,也有可能是在佩服他撩妹的技巧。
日暮下的古道上,晚風吹起,將花膠清脆而又嬌嗔的喝罵聲傳的老遠,但也更顯得這黃昏的蒼穹里的寂靜,四人追逐著晚霞,朝家的方向歸去。
花膠興許是累了,脫下了草帽,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齊肩的發絲沒有了束縛紛紛垂落下來。她放慢腳步,爬上牛背,側身坐在上面。
宋棄疾見她不在追趕自己,倒退著身子走路,望著她耀武揚威,但被對方白眼回敬后,便也只有無趣的轉過來繼續趕路。
看著天邊落日的美景,花膠一臉陶醉。風吹亂了她的發梢,她伸出小拇指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鬢角,將發絲別到了小巧玲瓏的耳朵上面,她整個身子隨著牛兒的前進而上下顛簸,雙眸突落到了前方宋棄疾的背影上。
起初她還不明白為何宋棄疾要低價將胡椒賣給那長的十分漂亮的掌柜,并且還只收取整批貨物一半的價錢,這讓她以為對方是覬覦那掌柜的美色,心中為紅豆感到憤憤不平。
但當白天吃午飯時,宋棄疾為幾人講解后,她心中的疑惑突然就解開了,她甚至有些佩服起對方來,也為自己在心中埋怨了他大半天而感到一絲慚愧。
想起那晚紅豆說“幫主要建城堡、鑄造大炮,一統江湖…”這些話時,心中突然覺得對方的許諾并不是在說大話。
還有她們初來之時對方答應過的要求,也都一一在實現了。
“難道這次是我看錯了?紅豆對他的感覺是對的?這個男人真的不一樣?”她想著想著突嘴巴一撇,在心底哼了一聲,嘀咕道:“我絕對沒看錯,他就是個色胚!”但轉瞬,她臉上卻又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大齡單身女阿姨的憨笑。
黑暗之中,有一個稚嫩的女娃喊道:“小妮,小妮…大寶,大寶…”
“我…我在這…”回應她的是一個與她音色相仿的女娃,但語氣卻沒有對方的那般沉靜與穩定,反而帶著一些驚恐與害怕。
“小妮,大寶在你那邊嗎?”
小妮伸出手在黑暗中四處摸了摸,“在我邊上…好涼…大寶…大寶你怎么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大寶在哪?”
“鐵男,大寶好像死了…嗚…嗚…”小妮在黑暗中哭了起來。
鐵男摸索著爬了過來,一只手循著對方的哭聲摸去,先是摸到小妮溫潤絲滑的臉蛋,再由她指引摸到了躺在小妮旁邊已經冰涼的大寶身上。
她的心猛得噗通跳了一下。
這冰涼的觸感又讓她想起了在牢籠的日子。
她們三人自懂事起便認識,隨著父母一起生活在森林最南端的一個部落里,那里靠著無邊無際的大海,是一個美麗而又寧靜的地方,住著各色的妖族。
鐵男是她們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可卻是膽子最大的,也是部落出了名的街溜子。
她敢從高達五十米的樹干上跳向大海,敢翹烏龜先生的課,更敢跟隔壁愛搗蛋的大黑熊壞小子一較高下,也正是如此,小妮和大寶便都以她為主心骨,什么事情都聽她的。
她們曾經發誓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等長大了就一起去森林或者大海里探險,一起去地獄窟尋找上古遺落的寶貝,一起偷溜進那些長者口中描述的人類繁華的都市。
但生活總會在你尚未準備好的時候予以重擊。
就在去年的夏天,她們所居住的地方突然來了一伙渾身包裹在金屬里的士兵,這些人抓走了她們部落里所有的人,更殺害了許多反抗的同族。
鐵男三人從外玩耍歸來,見到這種場景,第一反應都是各自回去家中,自然也是難逃厄運,被敵人俘虜了。
她們隨著被押解的大部隊向西而行,一直走一直走,大概在一個月后轉入了地下。因感受不到日出日落,到后來她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不停有族人在那些士兵的鞭打下死去,尸體就被遺棄在路邊上。
終于,那些士兵停了下來。鐵男發現他們來帶到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地窟。
她敢以父母勤勞而又善良的聲譽發誓,這地窟比她看到過的大海都還要大,大海只是看不到邊際,而這里不止看不到邊際,還看不到頭頂和地底。
母親告訴她,這是到了魔國的地盤。
她問母親,魔國為什么要抓我們?
母親說魔國的君王快要蘇醒了,戰爭要開始了。
鐵男不明白什么是戰爭,不過她知道,戰爭肯定不是好家伙。
她們被關到了一個個的牢籠里,鐵男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生面孔和叫不出名字的同類。
小小年紀的她面對這種事情卻表現的很鎮定,未哭過一次,掉過一滴眼淚。
而大寶和小妮卻是嚇得只能躲在她們母親的懷里。
沒過多久,那些被金屬包裹的士兵抓走了她們的父親以及牢籠里所有的男性成員。
點點燈火的牢籠里有如地獄一般,而那些金屬士兵便是執掌幽魂的牛頭馬面。
在被哀嚎,毒打、哭喊以及死亡籠罩的地牢足以讓成年妖族心性不堅定者崩潰。
每時每刻都有同伴死亡,她們的尸體如螻蟻一般被丟進地獄巖漿河里。
鐵男記不清看到過多少具尸體,她原本整日歡笑的臉龐漸漸被冰冷取代,原本光芒四射的眸子也慢慢暗淡了下去。
但是,只要一想到家鄉,她的嘴角總會掛起微笑。
她想念家鄉,想念夏日天邊那厚重的云朵,想念大海上那烏云磅礴的暴雨,想念家鄉森林里那香氣四溢的金銀花,想念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捅馬蜂窩的經歷,想念課堂上那總也睡不醒的覺,想念那清晨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
她想念…想念著家鄉的一切。
她相信能夠回到過去,靜靜的看著家鄉的凌晨和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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