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走一步,看十步

　　大家不約而同往叢林看去。

　　先前被武僧打暈的汪伯斯，自叢林中竄了出來，在海灘上一路小跑。

　　葉明妃遭到重擊，眾人都是心神大亂，徹底忘記了這位仁兄的存在。

　　他一直在甬道里躺了幾個小時，才慢慢蘇醒過來，一看駐地空無一人，意識到這是逃走的好機會，趕緊跑下山，剛好在海灘處碰到陸云等人。

　　“各位、各位！你們還沒走吶？剛好，帶上我一起走吧！”汪伯斯跑到近處，揮手說道。

　　“走不了啊！”陸云回應道，“海上有迷霧。”

　　“放心！”汪伯斯得意的說，“我下山前已經將迷霧解除了。當時想的是，方便我自己跑路，哈哈！”

　　眾人對望一眼。想啥來啥，這真是老天眷顧啊…

　　汪伯斯來到眾人面前，望了一眼，說道：“第七月和三號這兩個煞神不在了吧？咦，十二號怎么…”

　　話說了一半，他的表情凝固了。

　　常妙站在他身后，右手破開他后背的肌肉和骨骼，并從他前胸穿出去，手中還握著一顆跳動的心臟。

　　變故突生，王夢羽驚呼一聲，花容失色，情不自禁的倒退好幾步；徐征和黃顯都皺起了眉頭，緊閉著嘴巴；白穎希轉過頭，不忍心再看下去。

　　只有見慣了殺伐的陸云，還保持著鎮定。

　　常妙五指捏動，然后抽回右手，扯住汪伯斯的尸體，用力拋擲，將之扔進海天相接處的海里。

　　海灘上一片沉默。

　　這片沉默并沒有讓常妙覺得尷尬，她蹲下來，讓涌到沙灘的海潮沖干凈手上的血污。

　　“妙姐，我覺得沒必要殺他。”隔了半晌，白穎希神色嚴肅的說道。

　　“他沒有惡意。”

　　“小希，你長得這么可愛，實力看上去也不弱，但為啥這么迂腐？”常妙說道。

　　白穎希為之一愣。

　　“我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場戰爭。在戰場上殺人，從來不是看對方有沒有惡意，而是該不該殺。

　　“汪伯斯沒有惡意，甚至對我們抱有善意。但是，他看到我和你們在一起，魏帥的計劃就有暴露的風險，所以他該殺。就是這么簡單。”

　　常妙的語調變得有些森然：“你們什么時候能踐行這個標準，才算有了強者的心態。”

　　眾人都沉默不語。

　　此前他們也殺人，但都是面臨著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得不殺。像這次主動殺掉一個帶著友善的人，還真是從未有過的。

　　夜風吹動，催人出發。

　　這一天大起大落，經歷的太多，每個人都想著各自的心事，默默的走上漁船。

　　老察拉動發動機，朝著巴利島的方向駛去。

　　隨著漁船向前航行，這一天的血腥、焦慮、哀慟、喜悅，都拋灑進后方海洋，留在鬼獄島北面的這方小小海域里。

　　仿煤油燈造型的小電燈，掛在船艙頂部，隨著顛簸的漁船而晃動。

　　葉明妃靜靜躺在角落的行軍床上，面容安詳。在她旁邊還有張小床，睡著四號占卜師南宮酉靈。

　　電燈下方，華武五人組和常妙各自坐在小板凳上，圍成一個小圓圈。

　　在海上航行了半小時，大家逐漸從汪伯斯被殺的負面情緒中恢復過來，終于可以聚在一起，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梳理一番。

　　常妙開始講述：

　　“大家接受任務時，應該都知道，葉明妃是魏帥派出去的臥底，在不滅之月潛伏了十年的時間。很多組織里的秘密，她都知曉。而在此期間，為了保證她的安全，魏帥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

　　“但是，今年年初，魏帥聯系上她時…”

　　“等、等一下！”黃顯說道，“傅校長交待任務時，說魏帥十幾天前剛聯系上我媽。”

　　常妙眨了眨眼睛：“小胖子，有時候各方的信息對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保持自己的判斷就行，不必非要找一個客觀真相出來。客觀真相很可能是不存在的。”

　　大姐，你這是在傳播量子力學嗎…雖然心中吐槽，但陸云更偏向常妙的說法，魏帥在更早的時間和葉明妃恢復聯絡后，才能算計伊達誠，利用他來做事情。

　　黃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妙姐，你繼續。”

　　“魏帥聯系上葉明妃，也就是不滅之月的第十二號瞭望者——靜默者，想要從她那里獲取一些重要的信息。

　　“不過，葉明妃卻表示，她并不想在背后擺夜皇一道。如果要讓她講出這些信息，就要讓她要脫離不滅之月，加入天元司，否則她過不了心理上的坎。”

　　王夢羽搖頭：“這是在有意出難題。如果她脫離不滅之月，那么她所掌握的情報就沒有價值了。

　　“因為不滅之月不可能讓一個外人了解自己的核心機密。一旦她脫離組織，對于她所掌握的信息，組織內部肯定會有相應的調整。”

　　常妙贊許的點頭：“是這么個道理。”

　　“我媽既然是魏帥派出去的臥底，為、為什么會對夜皇這么忠心呢？”黃顯大惑不解。

　　“這就是我一開始提出的問題，魏帥為什么會選擇葉大師做臥底。”陸云沉吟道，“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只有一個可能，葉大師本來就和夜皇交情匪淺。”

　　徐征點頭道：“沒錯，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她覺得傳遞情報，就是在出賣夜皇，良心難安。”

　　“總之，”常妙總結道，“魏帥為了讓葉明妃順利帶回情報，制造出這樣的局面：當著月之使徒的面，坐實葉明妃死亡的事實，再悄悄將葉明妃帶回國內。

　　“這樣，葉明妃自然而然的脫離組織，而不滅之月也不用做出什么調整，因為已經死亡的人，是不會泄露秘密的。”

　　“難道說，伊達誠勾結七海傭兵團的北條康介，在鬼獄島發動叛亂的事，也是魏帥的安排？”白穎希覺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自信點，將‘難道說’去掉。”陸云笑道，“伊達誠臨死前全招了，他搶占鬼獄島古戰場的籌謀，全是魏帥一步一步暗中引導的，只是他當時沒有察覺。”

　　頓了頓，陸云繼續說道：“簡單來講，魏帥暗示伊達誠奪取鬼獄島古戰場，讓月之使徒登上島嶼，同時，安排胖老弟找媽媽，將妙姐引入局中。妙姐暗中運作，安排武僧在第七月面前，擊殺葉大師。”

　　眾人緩緩點頭，都理順了魏猛的思路。王夢羽本想說些什么，但低頭一想，還是繼續保持沉默。

　　“不過，以我對魏帥的了解，他屬于走一步棋，能看到十步以外的人，大費周章地導演了這么一出戲，肯定不只是想把葉大師偷運回國，應該還有更長遠的布局。”陸云沉吟道。

　　常妙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的任務只是將葉明妃偷偷帶回華國。”

　　陸云伸出三根指頭：

　　“現在有三個問題。第一，葉大師為什么又活過來了。

　　“第二，妙姐你怎么說服武僧對葉大師出手的，在明面上，他倆都是瞭望者，是同袍。

　　“第三，既然你知道葉大師需要盡快救治，那為什么要等到晚上才來接我們。武僧又去了哪里？”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白穎希說道。

　　徐征托著下巴：“同問。”

　　“那就先說第一個問題吧。”常妙笑道，“在葉明妃當臥底之前，魏帥用戰技和她建立了血之契約。”

　　“這個傅、傅校長也提過！”黃顯說道，“建立了血之契約后，能夠探查對方的生命狀態。”

　　“傅校長肯定沒有告訴你，這項戰技非常強大，叫…叫什么來著？”常妙揉了揉額頭兩側。

　　“秘術血契。”白穎希沉吟道，“如果由精神力強大的武者施用，除了探查對方的生命狀態之外，還能在對方生命消失時，以一縷精神波動，通過血之契約，強行恢復對方生命體征。只要及時救治，就能讓已死之人重新復活。”

　　常妙驚訝的看著白穎希，暗想這個小姑娘什么來頭，居然對秘術戰技了解得這么清楚。

　　“原來這就是葉阿姨恢復生命體征的緣由…”王夢羽說道，“不過小希，你剛才說通過血之契約，只能恢復生命體征，還要及時救治才能恢復。這個時限是多久呢？”

　　“三小姐問到關鍵處了。”陸云坐直身體，“如果不能及時救治，那葉大師仍然有可能…”

　　他看了黃顯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白穎希沉默的點頭。

　　黃顯有些著急：“那、那這個時限是多久？”

　　“這個不一定。”白穎希說道，“要看施用者本身的精神力水平。魏帥是九品武者，是華國第一人，精神力絕對不弱。推算下來，應該能支撐三天吧。”

　　聽到這個還算寬裕的時間，眾人都松了口氣。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三天是絕對能趕得及的。

　　白穎希提醒道：“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要盡快回去，讓秦叔救治阿姨。”

　　“所謂的救治，指的是什么呢？”陸云問道，“只是治療肌肉骨骼和臟腑的傷勢就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可以升級“治愈”，或者通過“白澤”來預先治療葉明妃。

　　“沒有這么簡單。”白穎希搖頭，“阿姨之所以能恢復生命體征，是靠著的魏帥的一縷精神波動強撐的，她自己現在還是無意識狀態。

　　“所謂救治，治療傷勢只是最起碼的，更重要的，是拔除魏帥的精神波動，再喚醒阿姨自己的神識，不靠秘術醫療是做不到的。”

　　聽上去，像是小說里要把神魂召喚回到軀體一樣…陸云撓了撓脖子：“那咱們還是得盡快回去，如同小希所說，不能掉以輕心。”

　　見大家討論得差不多了，常妙說道：“那我就回答后兩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