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顏飛雪

　　在趙國，一個平民百姓如果省著點花用，一兩銀子足夠用半年。

　　也難怪楊家寨的幾名漢子賣掉一件木雕，得了二兩銀子后，會如此興奮。

　　將銀兩收起后，楊興等人抖擻精神，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吆喝叫賣中去。

　　賣出一件木雕之后，他們的運氣似乎也好了起來。

　　但凡是大人帶著小孩的路人，聽到他們的吆喝聲后，十有七八都會湊過來看看，然后小孩子的目光便再也移轉不開，非得纏著自家大人買上一、兩件。

　　晉陽城乃是趙國靠近邊境地區的一座雄城，人口二十余萬，其中不少家境頗為殷實，而此刻帶著孩子在街上閑逛的，多半是非富即貴。

　　對于一些富貴人家來說，一兩二兩銀子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哄孩子開心就好。

　　所以在接下來的短短兩個時辰內，在楊興等人的賣力推銷下，他們帶來的二十余件木雕竹雕，便所剩無己。

　　就連那幾個大件的竹椅竹凳，因為上面刻畫著與眾不同的山水鳥獸以及人物圖像，也被一個大戶看中，花了十兩銀子買走。

　　于是楊興的身上，便多出了數十兩銀子。

　　幾名游手好閑的潑皮閑漢，蹲在街道對面的墻角里，雙手插在袖筒中，目光透過人群間的縫隙，緊緊盯著楊興等人。

　　自楊興等人在這里擺下攤位起，便已被他們盯上，每當楊興等人賣出去一件物品，將銀子收入囊中，他們的目光便會一亮，然后互視一眼，貪婪的舔舔嘴唇。

　　而楊興等人，也早就注意到了他們，卻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楊興入城也不止一次兩次了，知道晉陽城的大街小巷里，有不少這樣的潑皮閑漢。

　　這些潑皮閑漢，正事不干，每日里便只是四處遛逛，看看有什么便宜可占。

　　對他們來說，打架斗毆，滋擾鄰里，調~戲小娘，幾乎就是日常。

　　他們雖然令人生厭，卻不會對城內治安造成大的危害，因此就算巡檢司的人看到他們，多半也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懶得去管。

　　楊興等人也不怕幾個潑皮閑漢過來搗亂，他們這邊，只憑楊富貴一個人，便能打得他們哭爹喊娘，抱頭鼠竄。

　　“時間不早，咱們也該回寨子！”

　　楊興抬頭看了看天色，心想再晚一些，城門便要關閉，無法返回寨子，于是準備收拾收拾離開。

　　他們此來晉陽城，主要目的是為了自己找活干，替楊旭賣東西只是順手為之，卻沒想到居然賣上了癮，反而把自己的正事給忘記。

　　不過找活也不急在一時，大不了明日再來便是。

　　也有人想著楊先生之前說賣掉東西后，會給他們一些抽成，卻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回去之后，楊先生能說到做到，把掙到的錢分給他們一部分，那么再苦再累一些，他們也會甘之若飴。

　　要知道，之前雖有寨民在城內找到了活干，但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而現在他們只是小半日時間，便經手了數十兩銀子，想想就覺得刺激。

　　他們正低頭收拾東西，香風浮動間，一大一小兩名女子出現在他們攤位之前。

　　兩名女子，大的十七八歲，紅裙如火，艷麗無雙，一雙眼睛似能勾魂攝魄。

　　小的不過十三四歲，做丫鬟打扮，著一襲綠裙，清秀可人。

　　那艷麗女子的目光，落在楊興等人帶來的一把竹扇上，目光中掠過一抹訝然。

　　竹扇呈打開狀態，扇面上以迥異于這個世界的筆法畫風畫著幾株竹子，枝干遒勁，修直挺拔，頗顯風骨。

　　竹旁空白處，以小楷題著“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這樣的一首小詩。

　　小楷骨力勁健，結體嚴謹，有斬釘截鐵之勢，竟是這個世界里從所未有的一種字體。

　　艷麗女子仔細打量著那扇面上的畫和字，美目生輝，只是搜腸刮肚之下，卻想不出如此獨樹一幟的字畫，是出自趙國哪位大家之手。

　　“敢問這位先生，這扇上的字畫是何人所作？”

　　見扇面上沒有落款印章，艷麗女子不由有些失望，抬頭去問楊興。

　　楊興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把楊旭的名字告訴她。

　　楊富貴嘴快，搶著道：“這是我們寨子里的楊旭楊先生所做…這位小姐，如果你喜歡這扇子，只要十兩銀子便可拿走。扇子只有這么一把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

　　楊富貴雖然憨厚，但卻一點不傻，之前與別人一番討價還價，他也學會了漫天要價。

　　眼前兩個女子，一看就是有錢人，本著不宰白不宰的原則，他將楊旭定的價錢底線狠狠向上提升了一截。

　　如果楊旭在此，一定會感嘆這個看起來濃眉大眼、面相憨厚的家伙，居然也是如此腹黑。

　　楊富貴已經做好了與艷麗女子討價還價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微微一笑，卻不講價，立即便讓身后的丫鬟付了銀子，然后拿起竹扇細細觀摩，臉上的表情神色，分明是如獲珍寶。

　　“楊旭…楊旭…這個名字，卻還是頭一回聽說。字好、畫好、詩也好…卻不知我趙國何時出了這么一位大家…”

　　艷麗女子手持竹扇，喃喃自語。

　　幾名楊家寨的漢子，除了楊興之外，都是大字不識，不曉得那竹扇上的字畫好壞，不過聽到艷麗女子之言，卻知道是夸贊楊先生的，一個個都是與有榮焉，對楊先生也更加敬佩。

　　“小女子顏飛雪，仰慕楊先生才華，不知幾位可否代為引見？”

　　艷麗女子聲音綿軟輕柔，聽在耳中，猶如春風拂面，說完之后，目光看向楊興等人，美眸中流露出期盼之色。

　　趙國文風鼎盛，有才華的讀書人，素來受到追捧，且風氣極為開放，男女之防并不算嚴謹，因此顏飛雪要見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也并不算太過突兀。

　　楊興聽到“顏飛雪”三字，心中一動，隱隱覺得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楊先生是我們寨子里的教書先生，你想見他，只有去我們寨子。”

　　楊富貴再次搶先開口。

　　楊興瞪了楊富貴一眼，似乎怪他多嘴，抱拳對顏飛雪道：“小寨建在城外數十里的山中，山路崎嶇難行，是以楊先生不愿入城…姑娘若想見楊先生，我回去之后可代為傳達，至于楊先生是否愿意與姑娘相見，還要看他的意思…”

　　顏飛雪微微一笑：“原來楊先生是位世外高人…也好，就請這位大哥將小女子對楊先生的仰慕之情帶去。若能有緣與楊先生一見，則小女子三生有幸。”

　　頓了頓，又道：“幾位明日可還在這里？屆時我讓丫鬟過來詢問消息可以么？”

　　楊興搖頭道：“不好說…這樣罷，姑娘可以留下地址，若楊先生愿與姑娘一見，我們便登門告之。若是不愿…我們也就不叨擾了。”

　　“你們下次入城，直接去媚香樓找我便可。”

　　顏飛雪說著，沖楊興等人點頭，然后帶著丫鬟裊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