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漫漫長河中,若說最著名的皇帝,眾說紛紜,不一而足。畢竟但凡是當過皇帝的,總會做那么幾件出格的事兒來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
可要說最有名的太子,毫無疑問的,是李建成。
這是一個無論正史野史還是文學影視都喜歡聚焦的人物。從另一方面講,倒也算是他人格魅力的獨特所在了。
李大德下了馬,遠遠觀察著他這位便宜大哥,面帶驚訝。
總在書上看見所謂劍眉星目的描寫,還以為都是作者夸張的修辭手法。但眼前這位男子,卻真心當得起這個詞匯。
沒有鷹鉤鼻,也沒有高顴骨,眼神更不猥瑣,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灑脫自然。古人不看電視也不熬夜,黑白分明的眼眸便顯得格外清澈。
“該死的,怎么還有點帥?”
正心里暗戳戳的胡思亂想,待前者來到近前,便抬起手來準備打個招呼。
不管怎么說,眼前這位與李世民有著別樣成熟氣息的男子都是自己這具身體的血親大哥,自己未來一段時間要吃他的喝他的,總不好不搭理吧?
可不等說話,跳下馬來的男子卻是一把把他給拽了過去:“好三郎,為兄接到柳府傳訊,還有所懷疑。我家三郎身子虛弱,怎耐得住長途跋涉。”
說著話,便把他摟在懷里,按著后背一頓亂拍。
“臥槽,你快松開!咳咳…”
身高還沒過人家肩膀的某杠精猛的被摟住,正憋得喘不過氣來,結果背上又挨了幾下,頓時一陣掙扎。
李玄霸的身子虛那可不是外間亂吹的,是真的虛。就這么幾下,某人甚至都開始耳鳴了。
李建成被這貨狠捶了一下腰子才反應過來他弟弟是個弱雞,急忙松開手,看著捂著脖子咳嗽的李大德一陣訕笑。
“呃呵呵呵~是為兄孟浪了。”
接著又歪頭打量著他,在后者毛骨茸然的眼神中,抬手過來摸了摸他的臉,溫聲道:“唔,長高了些,但是黑了,也瘦了!哎,阿爺政務繁忙,二郎也不是個體貼人的,我不在家,你倒是吃了苦頭。往后且就住在河東,為兄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呵呵…”
李大德咧了咧嘴角,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怎么也令人提不起惡感的男子。從見面到現在,自己還一句完整話都沒說,這貨已經巴拉巴拉說一大堆了,倒是真不見外。
不過隨即又想到,人家本來就是老大,看著他和李世民哥倆玩泥巴長大的,會見外才怪呢。
這時,李建成身后一眾騎士中有個頭戴皮弁,身穿青布長身袍的青年越眾而出,站到他身側笑道:“建成大兄,怎地只顧你們兄弟說話,也不介紹一下!”
“喔,賢弟莫怪,你瞧我見到三郎便只顧高興了!”
李建成這才反應過來,笑著拉過李大德,指著這名青年道:“三郎,這位是柳亨柳嘉禮,乃為兄的至交好友。你喚他一聲兄長便是!”隨后又轉身對青年笑道:“我家三郎名諱你已知曉,但你卻不知他在京城的名聲,他日若是論道,定駁得你啞口無言!”
“見過柳家兄長!”
李大德貌似一臉乖巧的行禮,一點不像李建成說的那般兇殘。但柳亨卻沒真的托大,而是拱手鄭重的回了一禮道:“賢弟喚我嘉禮便是,切莫聽你哥哥取笑,愚兄早就聽聞賢弟才名,端地是佩服萬分!日后要多親近才是!”
隨后又看著李建成笑道:“大兄便是促狹,還想誆騙于某。柳氏子弟多有在京城走動者,誰人不知李玄霸之名,可令京中學子倉然變色也!”
李大德汗了一下,怎么好像誰都知道他以前的事,就他自己不知道。
而且聽柳亨這段描述,也不太像馬三寶說的那般,是啥好名聲呀?
倒是這邊李建成聽完,不以為恥,反而還得意洋洋道:“知道怕了便好!如今三郎到來,日后便是河東學子皆變色了哈哈…”
不等話音落下,兩人便相對大笑,看得李大德一臉黑線。
特么的,沒完了是吧!
這個時候,隨同李大德一起過來的李家莊眾人、馬三寶和王伯當都來見禮。尤其是李家莊跟來的幾個,對李建成到是比對李大德更熟悉,言語間透著親熱。
馬車上的崔氏也坐不住了,便抱著孩子跳了下來,低著頭躲在眾人身后。到李大德說起她時,因為不懂禮數直接跪下磕頭,看得李建成和柳亨盡皆皺眉。
在他兩人看來,李大德收留這母女三人,就是孩子氣的表現。
河東眼下來了這么多難民,都像他這樣,家里還過不過日子了?
不過到底是自己弟弟,李建成其實有點慣孩子,便淡淡的對崔氏說道:“既是三郎答應了你,往后便留在某府中做事罷!”隨后又對柳亨道:“此事又要麻煩賢弟了!”
“小事爾!”柳亨擺擺手,還對李大德夸贊道:“賢弟仁善之心,定要成全!”
這話夸的太水,李大德連回都不想回。
他當然知道這兩人是不認同他的做法,覺得是小孩子做事不穩妥,但他并不后悔。只是動動嘴便能救活三個人的命,還是他賺了呢!
倒是李建成,走在回城的路上便指著兩側施粥的草棚,借機教育弟弟:“三郎你看,自從流民入河東以來,這里便搭了粥棚。其中多為柳氏出資,為兄在這邊也捐了兩處。如今河北山東兩道兵禍不止,百姓流離者數十萬記。此地不過十之一二,便已是捉襟見肘,可見個人力量之微薄…”
“既然如此,官府在做什么?為什么不開倉放糧呢?”
李建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大德打斷。只見后者指著入城的糧車道:“眼下剛剛收割,聽說城中的義倉都滿的裝不下。既然大哥說個人力量微薄,那理應讓官府出面賑災才是嘛!”
“怎會如此簡單?”
李建成搖頭道:“陛下今歲征高句麗,征調各地義倉糧草數百萬石,如今京城兩地倉儲空虛。若是開了河東義倉,屆時糧價上漲,朝廷要調河東之糧平抑價格,卻發現無糧可調。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他這話還有另一層意思。便是河北的難民,理論上歸河北的官府管,憑啥叫河東的官府開倉放糧?
不過因為永濟通守柳昂乃是柳亨的族叔,這話不好當著人家的面說的太白,就看某人怎么理解了。
當然了,他只是想教育弟弟,沒啥更深的想法,可他弟弟并不這么認為。
李大德皺眉想了一會兒,便搖頭道:“大哥你這話不對!皇帝是春月出征,征調的都是去年收的糧食。就算眼下都被大軍吃干凈了,河北與山東也都沒有糧食,可還有其他郡縣今年的賦稅呢!怎么會無糧可調?恐怕這些人不想給倒是真的!”
這孩子瞎說什么大實話!
李建成一臉黑線,正待說什么,卻聽另一邊的柳亨突然笑了起來,指著他道:“都說令弟辯才無雙,今日卻是見識到了,果然是思慮敏捷!大兄卻是無話可說了罷?”
“罷了罷了!”李建成苦笑著搖了搖頭,笑指李大德道:“你這小子,還未進城便叫我下不來臺,等下到家見過你嫂嫂,切莫言辭鋒利才好。她若是教訓你,我卻是不幫的!”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是大笑,李大德咧嘴之余,卻是瞥了一眼柳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貨剛才是故意打岔。李建成明顯是有話沒說完的,可被他一打斷,卻也不再說了。
難不成有啥敏感詞,說了就會被屏蔽掉?
李大德瞇著眼睛回想了一下,結合自己剛才所言,突然靈光一閃。
自己剛剛并沒說什么特別的話,除了最后一句。
難不成被自己說中了,朝廷要是調糧,這些人還真不想給?
看著一旁與李建成談笑自若的柳亨,李大德嘴角微微勾起。
發現了有趣的事兒呢…